第94章 情诗小王子——一生举棋不定的李商隐

春色半是渐撩人,花儿怒放芬芳馥郁了整个世界,树木葱茏,鹅黄柳绿,面对蝶舞莺飞,内心想着终南捷径的李商隐,最终被爱情这种东西搞得意马心猿。话说跟他交情匪浅的白道友,很快就看出来了蹊跷,再三追问下,李商隐不得不把他与宋华阳两个人的秘密,对道友和盘托出。他听后十分震惊,不无担心的提醒:“按理说道士和道姑相爱,如果结合在一起,夫妻共同修行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但你爱上的是皇家公主的高级侍女,可谓犯了道内的天条,如果让公主发现会大难临头的,作为你的好友我还是善意提醒你一下的好……”沉浸在朝翠暮红中的李商隐,正是让笙歌都寂寞的年龄,此时唯一的愿望不是在你身边,就是你在我身边,万般野心都有你,好友苦口婆心说道,自然是如同耳畔风吹过。他敷衍着对白道士说:“道友放心,我小心就是了,下次见姐姐的时候,一定注意。”白道士看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担心之余又无可奈何,只能摇头叹息说:希望老天保佑你,可别让人发现就行。”他摆手笑:“大不了带她私奔……”白道士:“拿前程去赌你一时的心猿意马,你可真有出息”。爱到骨子里,明知注定输,可是有些人依旧愿意奋不顾身下赌注。微风吹过竹林,枝影婆娑,翩翩摇曳起舞,寻找春色满园,她回眸一笑却在眉间闪烁。天雷地火相遇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很快宋华阳有了孕初反应,她懒怠嗜睡不思饮食,见到酸涩的青梅便大朵快颐,那日吃完东西,一阵反胃,跑出去狂吐。公主发现了异样,她不禁满腹狐疑,走上前问到:“你是哪里不适吗?”宋华阳一看公主心里有些发怵,不过她很快假意镇定道:”可能是天气热,吃多了凉东西,公主殿下无需担心。”公主还是善意道:“找个太医来瞧瞧吧,我这就吩咐下去。”宋华阳一听心里叫苦连天急忙撒谎:“昨天找了山下郎中看了一下,说并无大碍……”公主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疑惑离开。次日她悄悄吩咐手下,好好注意宋华阳的行踪,虽然宋华阳也怀疑自己有孕在身,可沉浸在柔情蜜意中无法自拔,还是无所顾忌的你侬我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倾诉思念的信笺,一直放在道观门外,大石一旁的缝隙中。她几乎每天都趁人不注意,去看看有没有李商隐的信,连续几天都乘兴而去失望而归,她心里不禁有些幽怨。跟踪的人告诉了公主,公主觉得自己多心了,就在她打算不要让人再继续时,那日看到宋华阳左顾右盼,伸手从石缝里摸出信笺一样的东西,她脸上眉飞色舞。一旁跟踪的人大吃一惊,很快去禀报了公主,她丝毫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笑眯眯回到自己住所,小心翼翼打开信笺,看到令人面红耳赤的字眼,一脸甜蜜的将信捂在胸口,心儿就行窗口挂着的小铃铛遇见风。按信上约定的时间,她趁公主焚香无心分神的空隙,带着满脑喜悦,偷偷摸摸飞速下山。但公主派来的人却一路跟随,命运赐予的礼物,有时暗中早已标明价格,年少的意气风发让人奋不顾身之余,通常也是祸端的伏笔。什么礼教条款循规蹈矩,在一段胶漆相投的感情面前都是扯淡。可也是这些无所顾忌的奋不顾身,自然而然引火烧身,最终两个衣冠不整的少年少女被带到公主身边,盛怒之下的公主扬手对着李商隐的脸啪啪来了几下子,她对着宋华阳刚想举手,李商隐便哀求:“请公主殿下放过华阳姐姐,一切都是我的错,您要打要剐悉听尊便,只求放过她……”公主鄙夷道:“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你还好意思开口求饶,何来底气?”李商隐此时对自己的安危不放心上了,只是想绝对不能连累了宋华阳,紧接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我并没有任何底气让公主息怒,只是求公主殿下看在姐姐服侍您多年的份上,饶过她,只要您饶过她我愿意以死谢罪。”宋华阳听见他如此说道瞬间泪目:“求殿下放过他,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行此败俗伤化的事,让殿下蒙羞,请你赐我一死放过他……”几个小宫女见两个人为保护彼此,一心求死的模样很是令人感动,他们纷纷也跪地求情:“公主殿下、您是修行之人,上天有好生之德,求您放过姐姐他们,我们愿意一起领罚,只求减免一下殿下内心的怒气,气大伤身您息怒才是最重要的……”公主面前跪了一地的宫女,脸都绿了也无计可施。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商隐宋华阳,心下也不忍赶尽杀绝最后怒道:“宋华阳即刻启程回洛阳,从此不得离开公主府半步。李义山速速今日下山,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吩咐完毕她拂袖而去。不容置疑宋华阳遣返回宫,李商隐也被逐下山。这一段短暂的欢娱,被灭绝师太棒打鸳鸯,只留下一段唏嘘的过往。眼泪淋淋沥沥,打湿两个人的脸,丝丝不舍,在烟霭含雾的深情对望里,美丽的少女一步一回首,最终回望江水隔断行舟,人儿消失不见。追忆曾经的甜蜜如梦,凄冷苦寒置心上,山外的杜鹃偏偏来打扰,声声鸣叫黯然心碎。说好的一路携手,最后分道扬镳,人的一生充满变数,往往谁都无法预料,抬眼望去,那座一直矗立窗下的青山,夕阳下去又回,仿佛昭示着生命的起始与归去。

春雨淋漓大地,冰冷的细雨滴落肌肤,像一抹至今未干的泪痕。雨中花瓣落寞离开枝头,枝叶青翠欲滴泪,芳草虽葳蕤但萋萋,清寒飘散雨中。室内一角孤寂清冷,窗外竹影婆娑、芭蕉滴雨,细细倾诉岁月无声的故事。她像星星掉落他的生命,光影挥之不去,他爱上生命中一束光,这曼妙的身影,使人怦然心动。只是最终双眸噙满了泪水,孤独离去时郁结的万般憔悴,连同爱你的那颗心,走到时间尽头。黄昏雾气渐浓,轻抚瑶琴、耳边是那百转千回凄恻哀婉的曲子。本是凌渊飞涧,玉指弄弦曲轻弹,奈何愁绪空付?一纸烟雨泪难收,浮生一枕怆下。

后来李商隐写下:

《月夜重寄宋华阳姊妹》

偷桃窃药事难兼,十二城中锁彩蟾。

应共三英同夜赏,玉楼仍是水精帘。

诗中他对宋华阳一片痴心不改他们本是近在咫尺,但深情却被阻隔,“彩蟾”被锁在深阁,相见哪能容易呢?柳丝缕缕摇曳,轻烟袅袅婷婷,夕阳缓缓西下,远山绵延不尽,内心似层峦叠嶂,万般悲苦。他看看宋华阳居住的帘幕轻轻低垂,屋外雨收云散,迷迷蒙蒙的飞絮粘在蝴蝶的翅膀上,像她的眼泪落在自己心上。

被赶下山的李商隐垂头丧气,他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 看到前面烟雾缭绕,他顺着走过去,好像有人在焚烧纸钱,走近才看到是自己同居室的白道士。他忽然想起说:“都忘记今天是清明节了……”白道士还不知道他的惊天之举被公主发现,便调侃于他:“卿卿我我中的人儿,哪管今夕何夕?每天都是七夕吧。”李商隐叹:“火能通神,火一方面带给冰凉的世界温暖,而另外一方面带来灾难。但被火焚烧后的东西,一般化作青烟,飘扬到高空,而高空正是各种神灵聚居的地方。

山林雷电带来的野火,往往是神灵发怒的象征,而用火燃烧的东西送达天庭,是对祖先和神灵的崇敬。”白道士接过话:汉朝纸张的发明,不但有了替代丝绸书写的重要功用,也代替了布匹的一部分功能。贵族祭祀用帛和币,那么咱们这些普通人,只有纸张替代锦帛了,或许那时候老百姓就用于黄纸当钱焚烧了吧。”李商隐因为内心憋屈,无处可诉的时候,继续着自己的说辞:“在道教兴盛的初期年代,旌旗都是丝绸布匹,但是纸张出现之后,会用纸张做成各种幡旗和悬挂物,在丧葬仪式上,在墓地前,会挂起这种纸做的幡旗,表示招魂或者送魂。当然这种幡旗最后也不过用作燃烧,就像自己最后的命运不过是燃烧殆尽,剩下一把灰或挫骨扬灰。”白道士看着他沮丧的样子说:“你看那那青色遍植,远处山远水阔,何止是你?谁的心上不曾残阳烙朱砂,沉寂的终是最美倾城之花,而我们却执念了流云千丈。佛铃落处绕百结,终是庄生梦了蝶,浮生三千,不过苦酒与江河。放弃眼前的纸钱,一路向前看如何?”李商隐苦笑:“佛教中,也有焚烧纸做的器物,以施舍恶鬼灵魂的说法和做法,那么纸币就是有用吧,将来我不在了,你多给我烧点纸钱,那样我就不用太辛苦了。”白道士说:“你是要成仙的,不需要纸钱。”李商隐无力道:“借道友吉言,不过很快我就要下山了,道是修不成了……”白道士急切问:“怎么啦?是不是想与公主那侍女私奔?你可想清楚了,不能拿前程当儿戏?”李商隐叹息一声:”我们……被公主发现了,华阳姐姐被送回洛阳,我要被赶下山了……”白道士禁不住也叹息:“这是迟早而已,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过胜在你一直埋头苦读,走仕途也是不错的。或以后的日子,携着你的一身才华走向应试的辽远广阔之路,明年的今天,已青云直上,那时你可以轻松愉悦地闲看世间的举子还在为功名奔忙了。前途这种事情谁能一眼看到底呢?我深信道友并非池中物。”被赶下山来的李商隐,对着独自一人来送行的白道士感激涕零,曾经一起修道的人,看到公主诏见,对他那是溜须拍马,如今看到他落魄,纷纷避之不及,人情冷暖可见一斑。

《赠白道者》

“十二楼前再拜辞,灵风正满碧桃枝。

壶中若是有天地,又向壶中伤别离。

贫苦少年努力修道,拼命吸收各种上古的神话典籍,只为有朝一日为自己的终南捷径铺路搭石,奈何只因年少的一场冲动,断送了自己一生。这个白道士知道他孜孜不倦学习,经常通宵旦达熬夜苦读。对他是深感同情与惋惜,曾经以为大家在一条路上一起走,但是结果,是李商隐被迫落单。当风吹过绚烂的二月的碧桃花时,李商隐忍不住潸然落泪。如今学道无成,爱情也备受受挫,这时有人会醉生梦死,但有人枕戈待旦。梨花风起,一帘疏月淡烟,落花纷纷,柳絮飘飘。山间的月亮并不知晓心中的忧愁,看着轻轻落入水面的白头花儿,留下的一抹哀而不伤的寂寥之美,也无动于衷。后来他遇见了那个叫柳枝的姑娘,终于明白,宋华阳并不是他生命中唯一的那朵花,只是他在她最美年华,恰好途径了她的盛放。他只为宋华阳打开过怀抱,却没有给她自始而终的坚持。可怜的人儿满怀憧憬的期待一生一世,却没有想到只是陪伴走过一段风雨。后来李商隐有了更好的代替,而她不知所踪。感情的事总是在辞旧迎新间自由切换,换一个人又是一段佳话,尽管从前车马慢,但是风流大才子懂得快马加鞭。过尽千帆仍有梦,不改初衷的还有少年的心。

直到发现当初的奋不顾身,害了宋华阳后,他才明白一切都是错误。心中凄凉迷乱,眼泪默默落下,春风依然轻轻吹拂,眼前却早已经物是人非了。梨花洁白如雪,开了又落,明月皎洁明亮,悬挂西边又东起,人生就是在不断升升落落缓缓前行。山下的李商隐,继续抱着一摞不合时宜的古文四处拜谒。奈何现实就是这样无情,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口水都能噎着,大约说的就是他吧。曾经李商隐在祖叔的教导下“能为古文,不喜偶对”,但唐朝科举考试以考进士为荣耀,表现在写作体裁上则为诗歌,或者说骈文。当年少的痴情被无情斩断,前途一片漆黑,自己的一叶孤舟,在深秋的江面略显孤单。秋潭漾月华,潮涌携星辉,夜露润花芳,寒霜不期而至,溪边的枫叶被秋霜染成深红色,每一片叶子都如同被火焰点燃,鲜艳夺目。他错过了春天,但心急如焚的人儿,依旧无心眼前秋色美景,想着自己不堪明了的前程,该何去何从?内心徒然虫噬般煎熬。所谓天无绝人之路,置之死地而后生,穷小子在弹尽粮绝,很快就要被赶出居住地的时候,远远他看见八抬大轿下,缓缓走出一个人,三梁进贤冠,毳冕七旒,锦衣绣五章纹,紫袍金鱼袋,佩带的金饰剑熠熠生辉。李商隐看的有些发呆,这时那人的手下对着他喝道:“丞相大人驾到,还不赶紧跪下……”李商隐一听丞相大人,吓得赶紧下跪紧张道:“不知丞相大人远道而来,小人失敬了,还望大人恕罪……”丞相上前一步接住他:“不知者不怪,免礼免礼,听闻义山才学誉满天下,老夫此番前来相见,果然高雅脱俗才智过人,真乃万物动情,江河仰目之流啊!”在他即将陷入绝境的时候,幸运之神恰逢其时,眷顾了这个穷小子,他遇见生命里最重要的贵人——令狐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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