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浅的猫丢了,她满世界找它。
这只猫是她从陆玲换脸之后没多久养的,她一直觉得那只猫就是陆玲,当然这只是她欺骗自己的手段。
当年她只是想发泄所以才说了那些让陆玲不高兴的话,即使她后来向陆玲道过歉。
后来想想,她和陆玲闹到这步田地,也算是咎由自取,这世人每个人要走什么样的路,走哪条路早就注定好了。
沈君浅出生在一个不错的家庭就注定她比普通孩子幸福更容易出人头地,唾手可得的东西太多了,但那些却是陆玲求及一生的东西。
她感到愧疚,以至于后来她有好多次梦到陆玲,梦见她扎着马尾在背书在刷题在看着自己的荣誉证书欣喜地笑。
多少次她在睡梦中流下了眼泪。
以至于她后来重拾自己的专业去做了记者,去做了主持人,揭露真相,曝光真相替弱者说话,用文字的利剑扎退捂嘴的魔爪。
“咪咪!”她走到别墅区的走道上叫道。
“咪咪——”
沈君浅四处叫着,突然她听见不远处的草丛里似乎有动静,于是立即噤声走近,拨开。
“喵——”
一只大蓝猫跳了出来,差点抓伤她的脸,吓唬了她一通便逃之夭夭了。
她喘了几口粗气,小声骂了句艹。
继而转头顺着白猫逃跑的方向看去,那熟悉的奔跑时爱蹦跶的样子,还有被烧焦的黑色尾巴尖端。
那就是她家的小孽障。
沈君浅立即追了出去,追到一半的时候,从旁边大门里走出来一个小女孩,穿着公主裙被年轻女人牵着的小女孩。
白猫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看了一眼,一个大姐姐紧接着追了过来,叫道:“别跑了!”
她在逮它。
“走吧,我们去买新衣服。”牵着她的女人道。
她的视线追随着那个大姐姐。
沈君浅余光瞥到这一幕,突然急刹车停下转身,女孩儿与她对视,匆匆一眼,歪了一头朝她灿烂一笑,转过身甜滋滋地对女人说:“走吧,妈妈!”
沈君浅瞳孔骤缩,那个灿烂的笑容简直和陆玲一模一样。那一瞬间,陆玲的脸和女孩儿的脸在她的脑海中重合了。
***
了师书已经在车上睡了三个小时了,秋天到了,人总是容易犯困。
断**公司刚做成一个大项目,于是给全公司放了五天假,他们前几天开车从北京出发要去江南玩儿几天。
但这三个小时里他做了一个长久的梦。
那些遥远的记忆浮上水面,在土壤里、在雨季、在冬天,在那个老头给自己取名字之前。
梦见自己长在泥土里,他的根在源源不断地吸收养料,养料变得可视化,一颗颗的小分子从土中窜涌到它的茎秆,枝头,随后他长高了些,视野里,是夕阳下随风舞动的狗尾巴草和高大对他来说耸入云端的树木,向下看,是比他矮的帖地生长的小白花,那时他只感觉到舒服。
后来,在一个雨季里,他听见了轰鸣声,然后遇见了濒死的断**。从遇见他的那一刻开始,他作为玫瑰的日子开始倒数。
了师书不自觉地会更靠近断**一点——抖动叶子,断**的手指抚触他的花瓣,他好像终于安安静静地和这个人待在一起,他一直在似醒非醒的边缘,但不想醒。
深巷里,他经常一个人待着,这个人经常加班,经常出差,经常不在家。他将心事密封却把院子里的同类不小心养坏了好几朵。
他每天都想见到他。
这个人不在的时候,他哭过很多次,有时候想起他,心脏就剧烈地颤抖,可真的见到断**的时候,却不由自主翘起了唇角,所有的心事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通往苏州的高速公路上,断**打开了副驾的车窗,清凉的风吹进来,没多久就把了师书吹醒了。
了师书睁开眼睛,梦里的一切随之远去,他见到了一片金灿灿的树林和远处被树木遮挡没入云端的城市高楼。
车辆的呼啸声冲击着耳膜,他摸索过手边的水拧开喝了几口,人还没有完全清醒。
断**扭头瞥他一眼,“快到了。”
“哦。”
了师书放回水杯,趴在车窗上,吹着风看风景。
城市建设只用了短短五年的时间就已完全修复,和往日一样繁华,城市高楼林立,唯一有变化的是人比以往少了。
十几分钟后,车辆下了高速又过了大概十分钟进入城市。苏州的气候温润,进入提前预订的酒店,了师书放下行李就扑到了床上。
坐了好久的车,他腰疼。
断**拧开瓶水,喝了一大半下去拧上水瓶坐床边,呼噜了两下了师书的头发,又按了几下腰:“还疼吗?”
“还好。”了师书头闷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
“要不先睡会儿再去吃饭?”断**俯下身摸着他头发问。
“我好困啊。”
“困就睡啊。”
了师书睁开眼看了他一眼,背对着他蹬掉两只鞋闭上了眼。断**撑着头,朝他挑了一下眉,倏忽笑了两声。
了师书没过几分钟就睡着了,断**给他捏了好久的腰后来撑不住了也睡过去了。
两人一觉睡到晚上七点才醒。
十月的天说变就变,等他们七点起来的时候,外面就下起了蒙蒙细雨。
了师书拉开窗帘,窗子上瓢泼了些雨,外面的世界模糊不清,倒像是被雨雾包裹了整个世界。
他饿了,蒙蒙细雨并不能阻挡住他吃饭。
于是他穿好衣服和断**出门了。
青石板街上的小吃摊位不少,芋泥麻薯,韭菜蛋饼、生煎包,海棠糕、桂花糕等等。两人挨个吃了一遍最后吃了一碗素面才吃饱。
回去的路上,在采芝斋里买了松子糖。蒙蒙细雨一直没有停,沿着水岸一直往前走,雨水下到池塘里溅起了层层涟漪,莲花含苞待放淋了雨更显得水嫩。
了师书打开包装盒从里面拿了一颗出来,还是热的,拿到断**面前,“吃吧。”
断**张开嘴不吃等着了师书喂。
了师书:“自己吃。”
断**:“我不。”
了师书只好把松子糖填到了他嘴里。断**立马笑了出来。了师书又拿了一颗放进了自己嘴里,甜的。
八点,苍穹之上阴云滚滚,天空之下熙熙攘攘。
他和断**共撑一把伞往酒店走,走了一段路后,手里一轻。
了师书扭过头,发现手里的袋子被断**接了过去,自己从里面挑了个桂花糕出来吃掉,又拿了最后一块,“哝,还热乎,赶紧吃了,走回去到酒店再吃就凉了。”
了师书乖乖张嘴。
断**见他吃了,笑了一声,继而转过身。
斜低下来的伞挡住了他的视线,对面停了一个人,他看见了一双皮鞋。
伞面抬起,他看见了撑伞的燕不归。了师书也看到了。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燕不归眉目一如当年。他穿着黑色及膝的风衣,戴着围巾,年过四十看着依旧英俊挺拔。
秋风萧瑟缓缓吹落了他们头顶的红枫,红枫从他们中间飘荡而过,几片落在了伞面上。
一切美丽得好像一场梦境,古城檐铃声在响,几片落叶打着旋儿从他们中间飞过。
了师书看了眼断**,断**怔怔地看着燕不归,他又看向燕不归,燕不归的神情已经由诧异变得欣然,片刻像是反应过来了,朝他们一笑,抬起了脚。
断**收敛神情,和了师书一同抬起了脚。
他们擦肩而过,好似一个电影的慢镜头,方向相反的两双皮鞋踏落在地,将红枫踩在脚下,身影渐渐远去,所有的痴情与荒唐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爱恨纠葛都消弭,他们故事结束了。
**
同一时刻,中缅边境。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道身影出现在苍穹下,慢慢走近。
那是城墨。
唐字卷死死盯着城墨。他和队员失散,杨暄不知所踪,他刚刚用力一脚把满身是血却还没死的城墨踢到了树林里。
彼时,他与城墨及其同伙争斗了很长时间,从围捕的山崖上,到山崖下的河水中,再到树林。
他的法力被城墨暗中找来的混进局里的道士封住了。
两人彼此都是强弓之弩都在比谁死得早。
唐字卷用握着枪的那只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恶狠狠地看着他。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寂静的丛林中充斥的剑拔弩张,“你他妈怎么还不去死?”唐字卷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我可不想一个人去死,子弹没了吧?嗯?”他遍体鳞伤且步伐缓慢,走到近前蹲下,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你杀了我那么多兄弟,把我的帝国都毁了,不如你陪着我一起下地狱吧。”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怖而又疯狂的光芒。
他说完抬手伸向唐字卷青白的侧脸,他的手血肉模糊,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血淋淋的魔鬼。
唐字卷啪地拧住了他的手,用力大到指节发抖,简直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开,怒吼:“别碰我!!”
城墨摔在沙地上,唐字卷就像头被逼至绝境后濒死反击的凶兽,意识完全空白,扑上去摁住他,抓着他头发狠狠往地上摔!
“咚!”城墨喷出满口血,一肘勾住唐字卷脖子反扔在地,毫不留情重锤在他不知道已经开裂了几根的肋骨上。
枪掉到了地上,被城墨一脚踢远,拳缝挤压血肉碎骨,五脏六腑仿佛被绞碎成泥,似乎能听到“啪叽”的碎裂声。
“老子最烦你们这些警察,个个都以为自己是除暴安良的英雄,真TM恶心!”城墨厉声快速道,“人世间的道义都TM是假的!廖吾做了那么多还不是只被寥寥几笔带过,你,你们为人间做那么多,有谁会记得你一只狐狸?!”
唐字卷头破血流,竭尽全力,一脚当腹猛蹬,把城墨踹了出去,怒吼响彻山野:“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这个既搞诈骗又贩毒的人!”
城墨咳着血伏在地上,唐字卷支起身,却站不起来,五脏六腑都在疼,刚刚被城墨打过的骨头似乎是断了。
此时,却听城墨张开口,血像瀑布一样流出,他突然笑起来,笑得惊悚喘着粗气嘲讽道:“哈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吧,杨暄已经灰飞烟灭了,哈哈,咳咳—”
“……,”唐字卷放大了眼睛,此时,他已经感知不到疼痛了,愤怒淹没头顶如烈焰一样灼烧他仅剩的冷静,他几乎是踉跄着爬过去,发狠揪起城墨的头,死死地把他头往地上、石头上砸!
“你说什么?!杨暄人呢?说话!说!”
嘭!
嘭!!
城墨已经发不出声来,手指痉挛着抓住了唐字卷的咽喉,用尽所有力量掐住了大动脉!
“啊!”唐字卷立马被反扑在地。
城墨死死掐着他,眼里的疯狂近乎到了发癫的程度,“杨暄早就被我的道士送去超度了,唐大少爷,你坏了我多少好事啊——我的帝国,我宏伟的帝国——那是我多少年的心血你知道吗!!”
他更加用力了!
唐字卷面色发紫,却依旧不服气地蹙着眉!
城墨缓缓靠近眼前这张令他恨不得挫骨扬灰的脸,鲜血从他鼻翼汩汩流淌,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这个该死的妖物,别想着世人会感谢你,你就跟着你男人一起……”
“啊——”
他被唐字卷从天灵盖踢了一脚,向前翻过去,唐字卷轰然起身剧烈喘息。
他转过如血尸一样的脸,龇着牙,口中的血大团大团地流出,他的愤怒已经无法用来形容,他癫狂的怒吼响彻云霄,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透露着深入骨髓的恨意:“唐字卷———我艹尼玛,你去死吧——”
他失去理智地向唐字卷扑了过来!
唐字卷拖着重伤的身体与城墨扭打在一起。
就在此刻,丛林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响声,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城墨抓着唐字卷手腕的动作一顿,肉眼可见的慌张,唐字卷死死抓着城墨,借他愣神的时候,将他一只胳膊反折在背,双腿缠上他的腰身,一只手臂死死勒着他的脖子。
警队正在向这边狂奔。
城墨重重跪地,嗓子像是卡了什么东西,吐字不清:“我c……”另一只手疯狂地抓拽唐字卷的脸和衣领,像濒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唐字卷压低声音俯身在他耳边,每一个字同样透露着恨不得挫骨扬灰的恨意:“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做这些,因为你们都该死,因为我不需要被人记得,因为你太贪心,你杀了杨暄,让无数家庭支离破碎我不会放过你,今天,我要让你替他们偿命!而你一定会死在我手上!!!”
“啊——啊——”
城墨的气几乎是喘不上来了,挣扎的手也渐渐没什么力气了。
唐字卷话说完,方才的脚步声纷至沓来,“唐队!”
“枪!”他道。
下一瞬,队员瞳孔骤缩,朝他高高抛过来一支枪,他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旋身放开城墨,黑色的枪支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他“啪”的一声接住,转身。
唐字卷抬起枪,扣下扳机。
—砰!
枪响贯彻山林,但紧接着他瞳孔骤缩,对面树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蒙面人,他抬枪对准了自己。唐字卷几乎是与他一起扣下的扳机,一切都来不及阻止了。
—砰!
唐字卷瞳孔骤缩,视线里,他的子弹飞旋破空一枪贯穿了他的咽喉,扬起一弧冲天血箭!对面藏于树后的蒙面人对着他的枪口还在冒白烟。
他的心脏被人一枪射穿!带着血线从他身体穿过。
剑拔弩张在此刻静止,短短须臾间,一切都以枪声响起而结束了。城墨双膝跪地,摇晃数下却终于再也来不及再看这世间一眼,向前倒下。
“砰砰砰——”
“唐队!”
“唐队!”
他向后倾倒,枪林弹雨中他听到队员在叫他。
他诧异的眼睛里是被打成筛子的蒙面人,和一把从他头顶飞过直直刺向蒙面人心脏的长剑。
湛蓝的天空在他眼里划过,一双有力的手在他落地之前接住了他。
杨暄的脸出现在他视野里。他放大了眼睛。
"……唐字卷,"杨暄失声道,"唐字卷!"
杨暄的脸因为太阳的关系被灼伤,片刻一把伞出现在他头顶,脸上还在蔓延的灼伤迅速停止。
是队员刘乐。
刘乐满眼是泪水,看着唐字卷,“唐队~~”
唐字卷虚弱地眨眨眼,对他道:“别哭…”
一众人围了上来哭喊着:“唐队,唐队!!”
唐字卷的头靠近杨暄胸膛,小声对队员道:“收队,”对杨暄道,“太好了,你没死,我想回家。”
他闭上了眼。
杨暄发着抖低下头,以为他死了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却听他又重复了一遍,说的是:“真好。”
他指尖在杨暄侧脸上滑落,其实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
一切罪恶都已铲除,一切悲伤的都已不在,他替那些家庭那些死去的被折磨的不人不鬼的人类报仇了,他对得起当初在国旗下许下的誓言。
我志愿成为一名人民警察。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司法行政)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仙侠之意,其根本在于侠字。
牺牲一人救十人是侠,牺牲百人救世也是侠,救一只猫也是侠。侠无小大之分亦无有用无用之说。
故事里除过奚落和萧亭、萧戊生、沈君浅出身较好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人,他们能有今天的地位成就都是靠一步步走出来的,生于乱世但行好事,活于盛世仍为人间不公而鸣,敢为人先,拼得个你死我活的下场,此乃侠之大义!
唐字卷最后被杨暄带回了唐家,他们真的成为了一对鬼夫妻。
那年仲夏,杨暄在大一军训时对唐字卷一见钟情,站军姿教官不瞅他们这边的时候,杨暄总是偷瞄站他旁边的唐字卷。
后来唐字卷被看烦了,借着踢正步的巨大声响,朝杨暄喊:“你有病啊,老看我干吗!”
杨暄沉声道:“你脸是景点啊,我不能看吗?”
唐字卷威胁道:“你要是再看我,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那你来啊。”杨暄一丝都不惧怕。
唐字卷扭过头:“你TM有病!”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两人被教官吓了一哆嗦。于是那天下午,他们被教官罚着踢了一个小时的正步,腿都酸了。
夕阳余晖中,杨暄的脸就和余晖一样红,因为这个时候就只有他和唐字卷两个人了,而且是并排哦,他想想就开心。
但唐字卷一点都不开心,回到宿舍就趴下睡着了。
唐字卷再和杨暄有交流是上课的时候,那天他提前来到教室,因为太困就睡着了,结果一觉睡起来就看见杨暄的一张大脸出现在自己眼前,朝他傻乎乎地笑:“早啊,唐字卷同学,我叫杨暄。”
唐字卷并不好奇他是怎么知道他名字的,他看了他一眼,别过脸枕着胳膊看着窗外的绿荫。
炙热的风透过窗子吹进来,掀起他的额发,头顶的风扇呼呼地转着,桌子和压在胳膊下的书渐渐湿润了。
身后那个傻子又开始说话了,“喂,要上课了。”
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
唐字卷依旧看着窗外被风吹着的树叶。
傻子又说:“喂,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可以告诉我吗?”
尾声带着兴奋地上扬。
唐字卷蹙眉,心道:“他话怎么那么多。”
傻子连续问了他两个问题见他不答,推了推他肩膀,靠近道:“哎,你高中谈过恋爱吗?”
“……”唐字卷终于扭过了头,杨暄的呼吸都扑到了他脸上,他愣了一下蹙眉很轻地眨了一下眼,“你问这个干什么?八卦。”
杨暄真诚的眼睛亮着光,“有没有,有没有?”
唐字卷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他终于正了身,掏出纸巾擦了一下胳膊、桌面和书皮上的汗。
那节课,唐字卷记得和杨暄的胳膊经常会碰到,皮肤的温润触感他当时并没有在意。
倒是后来杨暄告诉他,滑滑的,坚硬的,连你胳膊上的汗毛我都能感觉到,毛茸茸的还热热的。
他当时笑着打了他脑袋一巴掌让他闭嘴,说什么呢。
从那节课之后,他和杨暄慢慢冰释前嫌成了朋友,一起挂着绳子从高楼下往下奔跑,射击、近身格斗、经常会分到一组。他穿着黑色的警服,背对着太阳和漂亮的晚霞,看着被他过肩摔在草地上的杨暄,伸出了手。
杨暄缓缓笑了起来,笑得荡漾又痴傻,“好漂亮。”
唐字卷蹲下去,“你不会被我打傻了吧?”
杨暄又傻傻重复了一遍:“你好漂亮。”
唐字卷的脸一下黑了:“你自己爬起来吧。”
杨暄叫了一声爬起来,跑了几步揽住他肩膀,勾了一下他的下巴。
他没搭理。
每次上课杨暄总是和他同坐,有时候会给他传纸条,问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平时喜欢干吗。唐字卷蹙眉扫了眼老师,偷偷回道:“不挑食,给的都吃,什么都喝,平时喜欢发呆。”
杨暄给他回了个哦。唐字卷不解地看着他的假装认真听讲的侧脸,指尖戳了戳他的胳膊,沉声问:“你怎么不写你啊?”
杨暄立马朝他傻笑,傻笑中又带着一丝狡猾:“草莓,纯音乐,可乐,橘子味汽水。”
唐字卷感觉他上当了,他拉下脸看着台上的秃顶教授,心道:“到底谁是狐狸?”
杨暄凑过来沉声问:“你会给我买吗?”
唐字卷大声道:“不会!”
杨暄弱弱地“哦”了一声。
后来唐字卷的桌上多了很多吃的喝的,他作为回礼给杨暄买了一瓶橘子味汽水。
他们听着蝉鸣坐在公园的台阶上看着来往的人群,依据他们的穿着打扮猜他们的职业,谁输了就要为对方洗一个星期的衣服,结果两人势均力敌,谁也没占到便宜。还在大学里翘过课,当然是壮着胆子翘的,结果就那一次还被发现了。
后来又是怎么极致暧昧拉扯的,他只记得是因为他周末喝醉了嘴杨暄却扶着另外一个他不认识的男生回学校,也不是扶他而生气。
这是伊始。
他至今还记得那个秋天凉爽的夜晚,从酒吧出来迷迷糊糊地看着杨暄把那个男生扶上了车,还小心翼翼地生怕他磕着。
当晚,他一拳打在了树上。
后来,每次的近身格斗,杨暄和他一组的概率也随着减少,杨暄也不主动争取和他一组,就更生气了。
后来,杨暄来询问为什么不搭理他了,唐字卷让他自己想。杨暄天生缺根筋,只顾着道歉,根本就搞不明白他生气的原因。
杨暄皱着眉头,疯狂地抓着后脑勺,“你到底在说什么呀?唐字卷。”
“你还来问我?!”唐字卷冷冷道。接着转身走了,把杨暄一个人留在了偌大的天台上。
后来想想挺混蛋的,把杨暄一个人丢在哪了。
再后来就闹了冷战。
一次聚会,有人给他发短信说,杨暄和人打架了,就在校外西门。
警校生在校期间打架要受很严重的责罚,开除都算轻的。
他是在回宿舍的路上,收到了杨暄舍友给他发的消息的,刚开始还以为是杨暄的恶作剧故意找人骗他。
可当第三条同样的短信进来时,他慢慢皱起了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突然,头顶的灯管闪了一下,冷白色的光就那么毫无征兆地笼罩起来,周遭由暗变亮,唐字卷被晃得眯起了眼。
手机屏幕就在那一刻又亮起来。
唐字卷挡了一下白光,垂眸看过去:大爷的,你TM赶紧过来,杨暄TM疯了!
配了一张模糊的照片,灯光下杨暄的侧脸模糊不清,他挥向一个人精神小伙的拳头被两个人拦着,但他还向前冲撞着。
唐字卷看着那两句话,陷入了一瞬间的怔愣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抓着手机下楼梯了。
长路一侧的教学楼和办公楼一间间亮起灯,光穿过玻璃,从不同楼层倾斜着投落下来。
路上有不少没回宿舍的师生,聊天散步,他从人群中穿行而过,引得路过的女生频频回首。
杨暄是因为那人骂他不配当警察所以才和他打的架。
那晚互诉衷肠,杨暄是立志要成为一名好警察的,而唐字卷亦是。知了在路边的草丛里瞎叫,车辆来来往往,夏天的风太热了,夜幕下唐字卷不知被什么情绪驱使,垂着眼眸朝杨暄伸出了手,一字一句道:“那还不赶快站起来,为你的梦想努力。”
杨暄的脸挂了彩,脚边是棉花和酒精。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半晌突然傻笑着拉着他的手站起来,“嗯”了一声。
唐字卷笑了,“记得带上我。”
杨暄傻乎乎地道:“好啊好啊。”
再再后来在四下无人的宿舍里由此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与夏日蝉鸣、橘子味的汽水、香草冰淇淋、冬天的大雪,一群哥们度过了大学。
唐字卷还记得他和杨暄一起穿着警服的毕业照,还有同班的同学,一起在阳光里洋溢的笑脸,那一双双闪着光的眼睛。
如今那张照片上活着的人寥寥无几,照片成了灰色。
从警数年破获了大小不计其数的案件,无数次死里逃生,罪犯被绳之以法,无数家庭得到拯救,看着办公室的红色锦旗,他们觉得对得起身上的警服。
夏日的蝉鸣似乎还响在耳边,他们似乎还没有离校。
曾经站在国旗下庄严宣誓的少年们魂归故里,这么多年来无数号哭的冤魂在这一刻也随着超然解脱了。
唐迎烧了孝帽,安葬了唐字卷,在幽山古道,在来年会开满鲜花的地方。
萧亭死后化作了一座终年花开不败的山,或许冥冥之中连老天都在可怜她。
极天海域里的所有活着的人,一同迎着风看向天空。
离页千池终将会于尘世重逢,也许是下一个千年也许会更久。
希望等到他们下一世的时候,素问真的实现了他们的梦,人间大道不再沧桑,那一天光芒万丈,人人在公平自由之下快乐地活着。
那一天夕阳染遍群山,草原上无数人引吭高歌,城市里无数人对着大海呐喊,平原、山地乃至高寒的藏区,炙热的太阳下沉,月亮升起来,它莹白如玉,它微微弯着身子,就像一只喝水的小鹿。
月亮下面,人类围着篝火歌舞一整晚,清晨,金色日光漫过东方连绵的群山,几道清瘦的身影立于山巅,微风拂过他们的衣袍和披散在背的长发,像是永恒的守护者。
对素问说一句,他们全都回来了。在无数个夏天的风里相见,共赴一场意料之中的结局。
月下举杯邀明月,独酌星辰,敬沧海。
从来如此,莫聪明。
———全文完
宣誓选自百度百科,不完整。
大事年表
两千多年前,地府,曼珠沙华放出血珂
一千年前 天光十六年 百里风吟、萧亭出生
天殊三年 新帝登基,百里风吟成孤儿流浪,萧亭父母去世
天殊六年 萧亭、萧戊生回到洗净阁
天殊八年 童弘毅来到洗净阁
苍梧九年夏 童弘毅驻扎于洗净阁边境
苍梧九年冬 蓬莱瘟疫,百里风吟等人追查血珂(风吟不知其名)动向并同萧亭前往,独宿、廖吾、花与鸣相继出场
苍梧十年夏 蓬莱瘟疫结束,萧亭回洗净阁参战,苍梧十年秋 策玄拜入如境都
苍梧十一年秋 血珂为寻求永留人间之法进入如境都,百里策玄、百里风吟下山
八年历练,百里风吟、百里策玄结识风暮 风暮和血珂结盟(为了好玩)
苍梧十九年 花与鸣死去
苍梧二十四年 花与鸣在鬼界称王 百里风吟、百里策玄下山
苍梧二十六年 洗净阁覆灭 百里风吟救下萧亭 百鬼夜行 血珂被封印 萧戊生成傀儡百里风吟第一次信念动摇
苍梧二十七年夏 应照时、应照兰出生,萧亭一家遭天界追杀 百里风吟为其三次求情被骗
苍梧二十八夏 百里风吟、百里策玄为萧亭寻庇护所
苍梧二十八年秋 百里风吟遭天谴,犯下滔天大罪,被廖吾推进众生相
苍梧八十九年 百里风吟破除众生相 捡到素问 百里策玄死于江南
苍梧九十二年 百里风吟捡到北宫雪
苍梧九十五年 百里风吟带素问回山
苍梧九十六年 素问结识风暮
苍梧九十七年 百里风吟带素问、北宫雪下山 独宿奚落成婚
天瑞一年 百里风吟回如境都
2023年夏 廖吾放出血珂
2023年九月 离页来到如境都
2023年秋 独宿加入廖吾
2027年秋 百里风吟、离页等人离世
到这里就结束了,忘了说,之前的文章里有化用兰亭序和东风破的歌词,指路萧亭篇,以及第115章。
番外再等等,让我歇息歇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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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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