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人生中至关重要的考试，离页和千池计划去新疆旅行。没有前途的担忧，没有杂事的纷扰，唯有他们二人一起。

广阔的候车大厅人来人往，红色的大屏幕上来回滚动着车辆信息。长短不一的队伍站在各个检票口前。

到处都是人，离别与重逢在这里反复上演，离页坐在略显空荡的蓝色长排座椅上，瞳孔里皆是悲喜交加的大戏。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枕着他的肩膀，当广播女声响起检票时，千池才醒了过来。

“我睡了多久啊？”千池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问。

“半小时。”离页想也不想地回答。顺手拧开一瓶冰水，递给千池，“要检票了。你先喝口水。”

千池接过去，扫了眼自己这趟车的检票口，见那里还排着长队，“我上个厕所，你先去检票。”

“嗯。”离页接过他递还回来的水瓶说。

千池走开了，他一人拉着两个行李箱站在了检票队伍的末端。前面两个男生在聊天。

“九月份如境都入学考试要开始了，听说这次好像是闻寒商主考。”

“往年不都是素问掌门亲自监考吗？”

“啧，你还不知道啊，素问掌门已经不在了，魂儿都过完奈何桥了。”

“啊？！这么突然……”

“是啊，挺突然的。”那人惋惜道，“不过算算时间素问掌门确实到仙去的时间了。”

“你说她最后成仙了吗？”

就在前不久还见过素问，短短几日竟然都已经仙去了。难怪不强求他们去如境都了。离页感到惋惜，向前面那人道：“你好。”

那人看向他，“你好。”

“刚刚听你们说起如境都，请问，二位是想去如境都修仙吗？”

“是啊。你也想去？”

“不想。”离页朝他们友好一笑，“二位九月去的话，能帮忙给闻寒商带句话吗？”

给闻寒商带话？这人什么来头。前面那人蹙眉问：“你认识他？”

离页和千池不打算修仙所以谈不上因为与闻寒商相识惹什么祸，实话实说道：“算是认识吧，二位可以吗？”

“他是你什么人啊？亲戚？”

“不算。”

“……你要带什么话？”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那两个人愣了一瞬，就在此刻千池从一边走了过来。听到离页所说，本能将话重复了一遍，接过两个行李箱，站进队伍里，视线扫了眼前面两个人，问离页：“你们刚才说什么呢？怎么扯到了这么深奥的问题。”

离页目光与他平齐，斟酌道：“素问离开了。”

“离开了？”千池一瞬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离页接着说，“闻寒商接替了她的位置。”

在离页说后半段的时候，他反应了过来，愣在原地。心脏倏地一疼，神情跟着悲伤起来，“所以你才会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嗯。”离页目光柔和，抓了一下千池的手腕，“人总有那么一天，不必太难过。”

“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千池说完重重叹息一声。

离页朝他一笑，像春日和煦的风。千池悲伤的情绪消散了些，微笑点头不再谈论此事。

队伍持续往前走，离页提着一个行李箱走在千池前面。大考结束，去新疆旅行的人多了很多，拥挤的队伍里，他只要稍微往后退一点点就会触碰到千池的胸膛。

千池的下巴搁到了他肩膀上。

离页回过头，千池的脸近在咫尺，他目光迅速瞥过四周，沉声道：“这里这么多人，你快起来。”

千池沉声道：“别人又不知道，你扭扭捏捏那才可疑呢。”

说得有点道理。

离页看了他一眼，转了回去。

到闸门前，信息识别后，屏幕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白色亮光变为绿色。叮一声响，闸门打开，他们走了出去。随着队伍往左拐，通过一个大门，下了楼梯，一辆白色列车停在12站台的轨道上。

他们找到自己的车厢进去精准地寻到软卧，搁置了行李箱后，坐了两分钟，车门关闭，几声咣当后，列车向前开去。

窗外的风景开始变化，他们对坐在窗前，看着。

建筑物开始减少的时候，千池耐不住性子，坐了过来，掰过注视着风景的离页的下巴，吻了上去。

顿时天旋地转，这人死死压在他身上。

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腹部……离页嘤咛一声，完全不敢动。这人低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现在老实了吧。”

离页望着中铺的床板：“……”

***

到新疆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沿路的风景很漂亮，可惜离页没有见到多少，因为都在睡觉。偶尔起来也都是在上厕所和吃饭的路上。下了火车再转乘大巴，进入阿勒泰，短暂的休息进食过后，他们在草地上搭起了帐篷。

光线暗淡，篝火燃起来的时候，他们坐在篝火边依偎着仰头看着星辰。

北斗星在浩瀚的夜空中明亮一闪，千池突然奇想：“你说星星会不会掉下来？”

离页很配合他，道：“会吧，说不定会带来宝藏，比如，天马座圣衣。”

“嗯……”千池说，“你说我在流星下向你求婚怎么样？”他转过头，呆萌地看着离页。

离页怔了一下，他注视着千池的眼睛，东风过境，肆意张扬的某种情绪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开来，像雨水春松，破土而出。

他略带羞怯地向千池反复确认道：“你，你说真的？你真的要向我求婚？”

千池朝他挑了挑眉，脸慢慢靠近，离页往后一撤，两手撑着草地，意识到什么的时候，闭上了眼。

就在他的视线归于黑暗的时候，一口仙气扑面而来，拂过他的嘴角，一声嘲笑接踵而至，“嘿！你不会当真了吧傻子。”看他睁眼吃瘪的表演，千池根据以往经验弹跳起身，跑开了才敢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才刚成年你想得实在是有点遥远啊！”

“你找死！”离页听他震耳欲聋的笑声从地上爬起来去追他。

四周万籁俱寂，漫天梦幻般漂亮的星辰下的群山之中的草地上，有两个追逐打闹的少年，他们前世从未有过的快乐。追跑过花海，到达一棵茂盛的树下，被一根地上的树干绊倒。

离页倒在了千池身上。

四目相对，身后三公里外的地方似乎在召开一场盛大的晚会。吵闹的人声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离页凝望着千池的眼睛，他突然想起了素问所说的前世。

从素问的角度，旁观者的诉说，他可以想象得到那究竟是如何荡气回肠的故事，以及2027年宏大至今罕见的场面。

他为他而死，他为他而亡。离页俯下身亲了亲千池的嘴角，趴在千池身上不起来了，侧脸枕着千池的胸膛，问：“你觉得我们以前真的像素问说得那样厉害吗？”

“大概吧。”千池抚摸着离页的发丝。

“那那些人转世了吗？一千年应该转了好几轮了吧？”

千池思索片刻道：“不一定吧，素问说前世我们可是和天道在作对，最后那样的下场……说不定像咱俩一样只是一轮。”

“……”离页爬起来看他，很久才道：“那还能再见到他们吗？”

千池抚摸的动作一顿，“你想见他们？”

“不想。”离页说，“我现在就很好，为什么要见他们？”

千池沉默了三秒，望着满天星辰，道：“不想了啊，等九月份我们去大学报到，如境都的一切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好。”

离页从千池身上下来，枕着千池胳膊，与他一起看着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