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字卷直接把车开回了唐家,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唐迎已然睡下,院里一片漆黑,
唐字卷领着他们到了厢房,在门前轻声说:“时间不早了各位先睡吧,这几间房都已打扫干净各位随意分配,姑姑睡得轻,小声一点,还请见谅。”
北宫雪迷迷糊糊地靠着应照兰的肩膀,挥了一下手,道:“好的好的。”
唐字卷又说:“屋子里应该有一些速食,要是饿了就吃吧。”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乌鹊白终于开了口,语调听着有些傻气,模样倒长得白净,像是书生。他说:“唐公子,真是,考虑周全。”
唐字卷看了他一眼,看着千池说:“那不打扰了,我还有事得去一趟局里,明天一早我就回来了。”
他说完便越过他们开车走了。
此后开始分房,千池离页自然不用多说是一间。三姐妹自然是一间,子楚谁都不熟悉自己一间,剩下三个本来是一间,但是应照时死活不愿意和乌鹊白一起住,说他不像个男人,傻里傻气,胆小如鼠。
乌鹊白看看应照兰又看看应照时,捏着衣角垂着头不敢说话。
应照兰出言阻止,对她哥道:“哥,你能不能积点口德,小点声啊。”
应照时瞪着眼睛,指着乌鹊白对应照兰说:“我积什么口德,你看看他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哪里像个男人。”
应照兰把没骨头的北宫雪托给素问,走到乌鹊白身边,拉起他的手,柔声道:“哥哥是开玩笑的,你不必当真,一个人睡大床也很不错,没人和你抢被子。”
乌鹊白抬起眸,像个三岁小孩儿,看着温柔的应照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抬脚往另一间房走。
看他透露着弱小的背影,应照时差点气得背过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妹怎么能看上这种人?!
最后还是千池说话让他们各自回去睡觉。
推门进房,离页把花青安放在沙发上,就进去洗澡了。
千池是饿了,见茶几上放着一盒麻辣拌还有一些小零食和方便面,当即打算煮。
他敲了敲浴室的门,问:“宝贝,饿吗?”
“还好,不过我想吃东西。”
“我看有麻辣拌和方便面,你吃哪个?”
一阵沉默,“麻辣拌。”
等他洗完澡出来时,茶几上就放着一碗香喷喷的麻辣拌。千池抬头看他,说:“赶紧吃,一会儿玉米面坨了。”
离页坐下拿起了筷子,吃了一口,问:“唐字卷是妖吧?”
千池端碗吃着,闻言,看了他一眼,半晌才说:“你看出来了?”
“嗯。”离页说,“你说,杨暄知道吗?”
千池摇头,“他姑姑应该知道。”
“自古人妖殊途,他们……”
“杨暄已经是鬼啦,一鬼一妖已经超越了时间的限制,日后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千池说。
离页沉默安静吃着,过了片刻又问:“素问和风暮究竟怎么回事儿?她俩的终身大事的确挺让人操心的。”
提起这个千池心里就一阵不舒服。他把风暮和素问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玄吟居相识,竹林又结缘,和素问游历人间时时常借着看他的由头,来逗素问与之比武切磋。
北宫雪那时又闹得欢,经常闯祸,他得紧盯着她。这有了空子一来二去他们就熟悉了,动心之时还得是回如境都那段时间。
“风暮经常来,后来逼迫我不得不通融改了结界对他的限制,素问跟我说,那天应该是漫山花海,风暮就站在悬崖边上,背着手,一身黑衣风流倜傥,路边又刚好是半春半秋,刚好起了一阵风,几片桃花滚落时,风暮刚好回过了头,笑看着她,就那一瞬间这傻丫头就喜欢上了风暮。”
原来喜欢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情。离页听完笑了笑,果然是小丫头啊。
“那北宫雪呢?”
“她,这丫头成天啥事也不想,小时候闹过要找亲爹娘,后来大了就不找了,至于谈情说爱那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她在游历人间的时候看过太多悲剧了。”
“那你还为她说亲?”
“总得成家呀,我和师弟又不能照顾她一辈子。”千池说。
“也是。”离页道。
“赶紧吃吧,一会儿睡觉。”
他们加快了干饭的速度,几分钟就吃完了。离页本来就没有刷牙,千池进去洗澡他就先洗了碗,等千池洗完澡出来他才进去把牙刷了。
回来时,千池不知在哪儿弄来一个充电器,正在床边给手机充电。
他走过去,千池手机开机一连串的消息通通进来了。有素问有北宫雪,还有应照时和百里落以及师父。
看完消息多数是问他怎么联系不上的,到底在哪儿的。
夜已深,明日再给百里落和师父回消息吧。
离页寻了纸笔,给白苏写了信就上床睡觉了。
千池脱掉鞋,掀开被子却不往下躺,而是摇了摇离页的肩膀,叫道:“宝宝,宝宝……”
在他看消息的时候,离页已经睡着了。被他这么一摇一叫,不爽地睁开眼,便听千池说:“你抱抱我。”
离页飞快地蹙了一下眉,伸手揽过千池,将他拥入怀。
千池枕着离页的肩膀,凑过去蹭了蹭他的脸,亲了一下他的嘴角,轻声说:“晚安。”
离页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翌日清晨,离页便听到了一声声吵闹。一个陌生的声音笑说:“原来如此,都是千掌门的人呐,昨日有失远迎,莫怪。”
北宫雪说:“明明是我们打扰了您才对。”
那人又说:“暄儿能久留于世还得多亏各位,也是应公子和花殿下帮我们唐家度过危难,灭了墨家让青槐重归安宁呐。”
青槐几家的纷争离页曾略有耳闻,他睁开眼,不免感叹江湖险恶。
怀里的人已经没了踪迹,他坐起来便见千池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东西。
离页下床穿好鞋,千池听到动静回过了头,笑问:“醒了。”
“嗯。”离页走过来垂眸瞥了眼他正在写的东西。好像是一些文件,他忽然想起之前在杭州时,千池也在写这些,好像是因为如境都要考试。
见他看入了神,千池便自答:“之前的文件还没有签完,电脑跟着车一起毁了,素问便把这些文件一同带过来了。”
“签完了谁送?”
“我师弟。”
“不是你?”
“我才不去那破地方。”千池提起这个就没好气。
离页点点头,千池仰头看着他,说:“进去洗漱吧,唐字卷的姑姑唐迎已经起床了,一会儿出去见人。”
离页抬脚径直进了洗手间。
唐字卷成婚当日本来是和唐家脱离关系——唐字卷杀了墨黑,罪孽深重,不想牵连唐家,也是因为他本想等日后在抓到城墨时,辞职领罪。
却不料此前意外查获了一桩大案,再加上常页书彻查青槐政府官员,庇护链一个个没了,墨黑还干了些足以掉脑袋的大罪,他死也算是为民除害。
所以唐字卷功过相抵,不奖不罚,自然也回到了唐家。
他早上回来时带回了一身的寒气,杨暄是鬼,法力低微,常人看不见他,所以当他回来站在院中时,唐迎只看见了一把伞。
清晨本就气温低,天上又是蒙蒙细雨,伞面朝唐字卷倾斜着。
杨沉舟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伞下。他和唐迎共撑一把伞,却都深知那伞下必定就是杨暄了。
于是赶紧让了条道,唐迎说:“整夜忙城墨的案子累了吧,赶紧进来,今天家里来客人了,字卷应该和你说了吧?”
“说了。”杨暄说。他深深地看了眼杨沉舟。
只可惜唐迎他们听不到,唐字卷便当起传声筒,边跟着姑姑往里走边说:“他知道,我和他说了。”
几人一起转身往里走。唐字卷问:“今日早饭吃什么呀?”
唐迎说:“烧麦,香煎鳕鱼排,还有豆腐脑和莲子羹。”
唐字卷朝旁边的杨暄微微一笑,尽显温柔,说:“看,都是你爱吃的。”
杨暄抓抓后脑,憨傻一笑,说:“那谢谢姑姑了。”
唐字卷对唐迎说:“他说谢谢姑姑。”
“喜欢就好。”唐迎笑得开怀。
进到大厅,餐桌前的一众人纷纷起立,唐迎见状忙道:“坐坐,别客气啊。”
子楚看见凭空的一把伞,再加上昨晚提到的人头群,两眼一翻提溜一滑,滑到了地上。
还是那只鸟好心把他扶起来顺气。
花与鸣已经将青槐的事情都告诉他俩了。千池看着收了伞的杨暄道:“这就是杨暄?”
唐迎说:“是啊,帅气吧?”
千池笑道:“当然。”
杨暄朝众人微微一点头,北宫雪朝他挥了挥手,朝素问小声咕哝一声:“帅是帅,能不能先吃饭,饿死我了。”
素问拱她一胳膊,说:“你小点声儿。”
花青在离页身边飞着,唐迎还是第一次见到,问离页:“这是……精灵吗?”
离页说:“花草精灵,我家的,叫花青。”
一一介绍过后,唐迎说:“大家坐吧坐吧。”
一众人落座,唐迎和杨沉舟又说了些感谢的话,谢谢花与鸣留住了杨暄的魂魄,杨暄还朝花与鸣敬了一杯酒,“多谢鬼王殿下相救。”
杨暄口头已经谢过他了,只是没有酒。这次有酒总觉得更诚意一些,只不过花与鸣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但也不能扫人兴,于是给自己倒了一杯,站起对杨暄一本正经地说:“都在酒里了,今后若是有什么困难,或是黑白无常再来寻你,报我的名字就好。”
好霸气地发言,应照时斜着身子看了他一眼。
杨暄讪讪一笑,道:“多谢。”
花与鸣修炼的法术已经可以吃喝了,他之前传了些法力给杨暄,所以二人可以吃喝。两人喝完坐下来,唐迎和杨沉舟又感谢素问徒弟常页书替青槐除害,唐家三人朝素问敬酒,素问喝了之后唐迎动了筷,众人才开始吃喝。
北宫雪喝着一碗莲子羹别提多满足了。应照兰柔声问乌鹊白:“羹好喝吗?”
乌鹊白提溜着眼睛,耿直道:“好喝。”
应照时看着对面自己妹妹和这只鸟你侬我侬握紧了拳头,但一想到这里是别人家,便缓了脸色开始吃饭,垂眸时却见碗里已经有几块烧麦了,他扭过头看了眼吃鱼排的花与鸣问:“你给我夹的?”
花与鸣看都不看他,说:“不然你以为呢?”
应照时收回视线,夹起来送进了嘴里。
北宫雪喝完羹,突然看了看杨暄又看看唐迎和杨沉舟,凑近素问耳边小声问:“这一桌人就他们俩看不见他,想想有点惨哈。”
素问沉声说:“闭嘴吃饭别说话。”
北宫雪伸了伸脖子,看了看埋头苦吃生怕看见杨暄的子楚,咕哝道:“哦,他也看不见。”
离页安静地吃着,花青站在一个小碗里啃着葡萄。碗壁很光滑,葡萄又被离页剥了皮,光滑得很,它咬了好几口都没有咬到,只好求助离页,“小魔王。”
小魔王这次很好心,把葡萄用筷子夹出来,喂到它嘴边,花青上嘴就是一口。
唐迎看着还没葡萄大的精灵捂嘴一笑,说:“这精灵真可爱。”
离页朝她一笑。花青边吃边说:“我叫花青。”
唐迎笑着。
花与鸣凑到应照时耳边,说:“就是它,就是它昨晚咬我。”
应照时扫眼小小的花青,在脑中想了一下这玩意儿的牙有多大。花与鸣及时朝他展示,把自己的食指给他看。
只见,他的食指上赫然有一圈小如芝麻大点的牙印。
应照时摸上他的手,抬眸对上他的眼睛,问:“你干吗了它咬你?”
花与鸣被问住,大庭广众他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呜呜两声揭过,应照时不懂还“啊?”了一声。花与鸣说:“一会儿再给你说。”
千池一向吃得清淡,吃了一个烧麦和香煎鳕鱼排,突然问起杨暄和唐字卷追查的那桩大案。
唐字卷咬了口鱼排,道:“还在追查,有线索,我相信我们能够在不久的将来破案,千掌门是想插手?”
这些事修仙门派一般是不管的,除非有妖孽作祟。芳华城是必定不会管,但如境都就未必了。
谁知千池说:“不,闲聊而已。”
唐字卷视线落到桌上,看了会儿金黄色的鱼排慢慢收敛视线,开始吃饭。
杨沉舟这时问千池,“听闻,掌门前段时间失联了?”
千池看了眼花与鸣,花与鸣朝他点点头,他便看着杨沉舟道:“是啊,去了个奇妙无比的地方。”
“奇妙无比?”
“正是。”千池说,“也差点中了别人的计。”
此话一出,桌人除了离页和花青都向他投去了询问的视线。
千池便将在桃源乡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却并没有将明月七和黑袍的事说出来,当然也包括要他成魔之事。
听完,饭桌上一时久久无言,屋檐下的一声喜鹊叫后,杨沉舟才叹道:“可悲可叹啊。”
唐迎也叹气。
杨沉舟接着道:“同化造就腐朽,而腐朽终究会让人走向毁灭。”
千池接话道:“没有同化,人会更痛苦,但不可否认,同化不是好事。”
杨沉舟直摇头。一阵沉默过后,千池倏地问:“唐公子应该是妖吧?”
此话一出,饭桌上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皆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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