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川先生为我腾出来的住处依附于主院,却因为一道走廊自然分隔。从前院穿过侧廊,前方就是我所在的小院,右手边便是隔壁的院墙和遮蔽视线种下的一长片紫藤,只可惜如今花期已过,侧头望去也只能看见满眼的郁郁葱葱。
虽然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偌大的和式宅院中,各处看起来有些冷清,不死川先生却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或许是我眼中的意外太过明显,在叮嘱我快点更衣后,不死川先生便顶着有些扭曲的奇怪表情头也不回地走了,仿佛我真的是什么难以招架的洪水猛兽。
我和影太郎一人一鸦面面相觑,影太郎还短促地“嘎”了一声以表疑惑,可这声音怎么听都更像一只傻乎乎的鸭子。我收回视线,决定先不去耗费过多心神揣测不死川先生的想法,将手中的包裹和木箱放下后简单打量起室内。
衣柜、床架和桌椅一应俱全,桌案也正好对着对开的窗户,充足的采光让室内足够亮堂。室内格局看起来和桃山上的房间极为相似,只不过从窗户看出去,院子里的桃树被高大野郁的槐树所取代。
与株型相对紧凑精短的桃树不同,槐树因为长久没有特意照料或者修剪枝叶,看起来极为高大笼阔。夏季正是槐树最为繁盛之时,槐花刚谢,饱满的荚果藏在密实叶片之间,让房间里也被浸润了槐树特有的清新木香。
“千鸟,换衣服!”
影太郎仿佛是不死川先生安排在我身边的监工,见我一直呆呆站在房间里看着窗外,一副不知道干什么的迷茫模样,他连忙飞到了我面前的桌案上,用喙轻轻拨弄了一下我的手指。
我回过神,确实应该先抓紧时间更衣。我伸手摸了摸影太郎的头顶,然后在他下意识眯着眼享受的时候将他抱去了窗台边。等影太郎回过神的时候,他面前的窗已经被我利落关上了。
几秒种后,我又不放心地重新打开窗,探出头对着依旧呆愣的影太郎叮嘱道:“也不许偷听哦。”
我突然间庆幸自己在去见主公之前还是在路过的藤之家里简单洗漱了一番,如今凑巧被邀请至宇髓先生家,即便只是换了一身衣物也不会看起来不修边幅不懂礼数。只可惜这次情况紧急,恐怕并不能给宇髓先生的妻子们准备合适的伴手礼。
鬼杀队的队服被我脱下并叠放整齐,我换上了唯一一件以备不时之需才带出门的浴衣,刚一打门就看到了乖乖等在门口的影太郎。小乌鸦见我出门了,歪歪头打量了一阵,然后给面子地夸赞道:“好看!”
——真是个见风使舵的马屁精。
从房间里走出来,我竟一瞬间有一种还过着普通生活的错觉:身上穿着有些陌生的柔软衣料,并不似鬼杀队队服那般硬挺柔韧;我的身上没有刀,只有缠得一丝不苟的腰带;脚下的木屐传递来略坚硬微量的触感,偏厚的鞋底也让我短时间内不太适应。
我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离过去的生活很远很远,远到连随手摸不到刀都觉得不甚自在。只不过眼下的不适必须克服——就算是拜访鬼杀队的柱,也断没有带着武器登门的道理。
待我走到前院,不死川先生已经先我一步站在院子里了。他与宇髓先生一左一右站在树下,两个人并没有说话,可不死川先生脸上的表情却是不可思议的温和。他没有表现出等待的不忿,也没有因为与宇髓先生独处时的沉默而尴尬,仿佛只是真的在赴一个约,带着刚认识的后辈去见见自己的朋友。
能够知晓鬼的存在并且加入鬼杀队,基本上大家都有被深刻疤痕牢牢覆盖的过去。我突然在想,如果不死川先生并没有与鬼接触过的经历,他或许现在在某处与家人一起过着平淡的生活,脸上也不会有那几道伤疤,轮廓分明的五官便会被明明白白地展露出来,那双水洗般的眼睛也不会被浓重雾气掩盖。
可是我们现在都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谁都不可能回头,也不愿意回头。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走下去,将那些记忆牢牢攥紧,将拥抱阳光路途中尝试阻拦的恶鬼消灭殆尽。
可此刻再怎么想也只是空想,我将不合时宜的妄想抛掉,加快脚步走到了两位柱面前。
“抱歉,让两位久等了。”
不愧是有三位妻子的男人,宇髓先生游刃有余地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张扬笑容:“也没等多久,倒是你比我想象中更快。”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不死川先生并未有任何责备,而是用难得平和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偏过了头:“走吧。”
宇髓先生的家的确不远,在我的脚察感觉到木屐的不适之前我们便已经到了目的地。与不死川先生清简的居所相比,宇髓先生的宅邸倒是内容更丰富。前院的绿地被仔细规划成花圃和菜地,各种常见蔬菜都在地里长得茁壮,绕着院墙的边缘还搭起了木架,上面绕满了葡萄藤——不愧是有三位妻子的宇髓先生的家,生活气息到底是更浓厚一些。
“我回来了。”
宇髓先生刚进院门口说完这句话,檐廊拐角处就传来层叠的脚步声。宇髓先生的三位妻子都一起迎了过来,在见到落后了半步的我之后,三位风情万种的大美人转而与我细细攀谈。不死川先生并无阻拦之意,我便顺着宇髓夫人们的意被她们带去了后院。
或许是因为她们都出身于忍者家族,身上既有成熟女性的温柔细腻又有少见的活力肆意,她们就像自由生长的美丽花朵,同宇髓先生一起在这方安宁天地中过着平淡又充实的生活。或许是宇髓先生早早就说明了我的身份,她们向我表达了先前小小礼物的感谢,须磨夫人还特意把染上蔻丹的手指展示给我看。
五官最明艳的莳绪夫人看样子是三人之中经常做决定的那一个,因为还要继续准备午餐,莳绪夫人便和雏鹤夫人一起回到厨房忙碌。我被看起来最娇小的须磨夫人带着在宇髓家溜达了一圈,须磨夫人虽然看起来不像莳绪夫人那样风风火火,与我交谈时的声音却干净到让我下意识想要珍藏这份直达内心的柔软。
“不过……”可该问的还是得问,我本就没有带礼物,如今在宇髓先生家参观却一点忙也不帮,我自己还是会有一点不好意思:“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第一次被三人之中最擅长厨艺的雏鹤夫人拒绝,以“客人就应该好好歇着”的理由驳回了我帮忙准备食材的请求。现在看着须磨夫人在带着我参观的同时还要布置桌案餐具,我便忍不住再次开口询问。
怎料,看起来脾气最为温和软糯的须磨夫人也用强硬的态度拒绝了我。
“小千鸟,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好好放松一下。”须磨夫人伸出双手,温柔的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在了厅中的软塌上,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碟子小点心和温热的茶水,看样子便知是早有准备。
她像是抚摸小动物那样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又忍不住伸手轻轻揪了一下我的脸颊,这幅温柔又珍视的触感像是在我的心尖尖上落下了一片软盈的羽毛,痒痒的也暖暖的。我想我的脸颊肯定是羞红了,因为须磨夫人正盯着我的脸颊笑到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
“这就对了。”须磨夫人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坐在我身边。
什么对了?我口中细细咀嚼着被细心切成小块的糕点,只能用眼神表示疑惑。
抛开已经成为人、妻这件事不提,宇髓先生的三位妻子其实也比我大不了多少。须磨夫人又摸了摸我的头,以手指为梳替我细细梳理了一下披散在身后的马尾,眼里带着并不会让我觉得反感的怜爱:
“天元大人和我提到过千鸟的情况,”须磨夫人这么说着,我便知晓她说的其实是我的家庭状况:“千鸟是一个很努力的孩子呢。”或许是想到了自己作为女忍者的种种困难,她的眼中突然涌起一股让我莫名心生期待的光彩。
“作为忍者家族的后代,我们身为女性在力量上其实是有一定的劣势的,但是与天元大人相遇之后,天元大人让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变一个观念——我们应该先把自己的安全保障好,而不是为了完成任务牺牲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
“作为鬼杀队的柱,说出这个话是不是听起来很奇怪?”须磨夫人露出了一个像柔软糖果一般的笑容,用手腕撑着下颌偏头看向我:“但是我渐渐意识到了它的重要性——”
“我们或许无法避免为了保护他人舍弃一些什么东西,但是我发现在逐渐接受这个意识之后,我也渐渐变得比以前更爱自己了。”
“千鸟,在完成某些想法的时候,你也要学会先爱护好自己。在该放松的时候好好放松,在该休息的时候好好休息。”
“你是一个好孩子,但是有的时候是不是下意识给自己太多压力了呢?”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宇髓先生要邀请我来他的家了,而此番发展或许不死川先生也是有所预料的——他们想通过须磨夫人之口向我传递一个新的认知,在这个认知里,我的世界不应仅仅只是斩鬼,也不仅仅是沉重过往下的艰难求索,他们在提醒我分出更多的心神感受收获到的爱意,并且也学会用这份爱意滋养自己的神魂。
因为哪怕没有了家人,我也依旧是被其他人牵挂着的呀。
啊……我来迟了(扼腕)
所以今天变成了19:19:19
心塞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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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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