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罗烟静静站在那里,不知是进是退,几秒前叶钟凝的举动完全出乎她意料。此刻她心跳砰砰不止,震得她胸口与耳膜都开始隐隐作疼。
叶钟凝已替她将车门打开,摆明了是非要让她上车不可,毕竟是自己上司,而且对方也已做到这份上,许罗烟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同意上车,恐怕就真的太不给对方面子。
“那就麻烦叶总了。”没有再继续浪费时间,许罗烟坐进叶钟凝车中,将门关好后开始系安全带。
“不客气。”叶钟凝也随她一同将方才解开的安全带重新系上,顺势问了句,“你家住在哪里,我导个航。”
令人震惊的话语从叶钟凝口中格外自然地被问出,随着太阳穴猛然跳动的那一下,许罗烟眉心亦是一挑。
长久的无言,车厢内静得有些诡异。
不知是刚才出过汗又吹了凉风的缘故,还是被叶钟凝这句看似不经意说出口的话刺激到了,许罗烟开始有些头疼。
叶钟凝也意识到了车厢内近乎尴尬的沉闷与尴尬,换作其他时候,天性冷淡的她根本不会去在乎这一点,这二十多年来因她而冷下来的场还少吗,可那又如何。
只不过现在,她的内心不知为何竟有些莫名难安,心中有个声音催她赶紧开口问问许罗烟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现在这种情况本不该是她这种性子的人该忧心的,她却似着了魔般免不了担心。
“小许。”轻声提醒许罗烟一句,“你的住址?”
许罗烟的情绪早已平复下来,神情也早已回到如初的平静,然而这所谓的平静,不过只是暂时平稳的海面,海面之下究竟藏着多大波澜,只有许罗烟自己清楚。
“叶总,我家在玉兰公寓。”许罗烟冷冷回应道。
“好。”
在许罗烟漠视的目光中,叶钟凝竟真在手机上煞有介事地开启了导航。
她将手机夹在车前,亮起的屏幕正播放着导航的提示声,告诉她距离玉兰公寓还有多少距离,现在先直行八百米。
机械女声的播报声同时也传入许罗烟耳中,只让她觉得无比荒唐。
斜睨正专注于开车的叶钟凝一眼,她迅速将脸转向窗侧,贝齿紧紧咬着口腔内的嫩肉,胸口起伏不断。
身上升起凉意,车外的风还在不断灌进,擦着许罗烟脸颊而过,吹动她额边散落下来的几缕发丝胡乱飞舞。
这让她心情更加烦躁,她只得与叶钟凝说一声,关了自己这侧三分之二的窗。
窗外一片暗色,暗色的马路暗色的水泥地,还有暗色的树木草丛,哪怕不贴透明黑色窗贴,又或者哪怕现在是白天,以许罗烟此刻的心情,大抵仍会看什么都是一片暗淡无光。
从叶氏集团到玉兰公寓,这条路叶钟凝曾走过几百回,许罗烟信她可能会淡忘,但遗忘到需要凭借导航来走这条路,她万不会信。
所以,叶钟凝故意问她家的住址,故意在她面前装作使用导航,故意装作与她并不相熟,这一切的目的会是什么,她是有意在试探些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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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往玉兰公寓的这段时间里,正副驾驶座上的二人各自沉默,始终一言不发,只余风在许罗烟耳边迅速窜过的呼啸声,以及叶钟凝手机上时不时响起的导航声。
随着时间的流逝,许罗烟这阵突如其来的头疼也不断在加剧,疼痛感愈发强烈。她抬手,重重揉了揉太阳穴,紧闭着眼试图将这阵难忍的痛意驱散。
她本是悄悄在忍,并不愿意让叶钟凝看到自己这副不适模样,叶钟凝却还是发现了她的异样。
“怎么了?”
这本该是关心的询问,从叶钟凝的语气里,许罗烟却还是未能找出半点温度。
指尖稍移,蹭过眉骨,许罗烟假意揉了揉眼,“没什么,就是有点困了。”
“嗯,时间确实也不早了,一会儿到家了就早点休息。”
望着叶钟凝的侧脸,许罗烟竟有些出神,她尝试着从中找出一丝几不可察却能被她仔细找寻出来的波动,可以是一次眉尾的轻轻挑动,也可以是唇角的一次微微抽动,但很可惜,她什么也未能找到。
不仅是因为车内光线太弱,叶钟凝的脸大部分时间都藏在晦暗里,更是因为她本身就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得到许罗烟回应,叶钟凝偏头瞥她一眼,又补充了一句,“毕竟明天还要早起去公司,不能耽误了工作,你说对吗?”
许罗烟的心猛然沉入海底,是否她该庆幸,至少叶钟凝在说出这句话时是平淡而非冷漠的。
不露声色地吸了一口气,许罗烟挤出一抹看似无异的微笑,依旧礼貌而疏离,“好,我知道了,谢谢叶总提醒,也谢谢叶总送我回家。”
说完,许罗烟再次转过头去望向窗外。她唇角仍轻扬着,眼眸微垂,纤长的睫毛挡住眼底的情绪。
车厢内再一次没了声,不过距离许罗烟家也不远了,许罗烟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就好,就快了,很快她就会彻底脱离这个让她厌恶的车内环境。
叶钟凝送许罗烟到玉兰公寓门口附近的公交站,没有再往里开。
是许罗烟让她停在这里的,接下来延伸至八号楼楼前的那一段路,她不需要叶钟凝再送自己,到这里就已经可以了。
向叶钟凝道过谢,她独自一人踏着匆忙的步伐往小区里走,寒风依旧肆意在吹,头顶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
回到家后,许罗烟将包随意往客厅沙发上一丢,匆匆走向卧室去拿睡衣。
这段路不算多远,却让她头疼欲裂、身心俱疲,她不愿再去回忆,也没有办法再去回忆路上发生的一切,拿好睡衣与浴巾后径直走入浴室,淋浴哗哗落水,她在一阵水雾弥漫中洗了个热水澡。
随便吹了会儿头,她本就已是强弩之末,现在完全耗尽力气,索性披散着一头半湿长发倒头就睡,不消几秒就已昏昏沉沉熟睡过去。
她预感自己应该是着了凉,却又侥幸在想,或许只要今夜裹紧被子这样睡上一觉,等明日一早起来什么头疼体寒的毛病便都会尽数消失,她仍是那个正常上下班的电台主持人烟烟,一切与往常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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