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钟愉脑中思绪瞬间被应雪变成剑灵这一件事占据了。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说要仔细考虑日后合欢宗的发展,将女孩们堵了回去,便捧着剑小心翼翼地回了住所。

略显简陋的房屋内仅有必备的桌椅与床榻,就连窗户都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的趋势。

她拍了拍被原身打理得一尘不染的桌案,轻轻将长剑放了上去,紧接着局促地端端正正坐在桌前。

两人一时都未开口。

这种相对无言是极让人难过的。

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如今一同到达异世界,显然已经成了彼此之间唯一的依靠,却因为有着数不清的苦楚与过去隔阂在中间,成为了最大的阻碍。

钟愉觉得自己并不是苦情小说里那种没有嘴巴的角色,藏在桌案之下的手指轻轻绞动着衣袍,脑内天人交战。

她挣扎着从喉间挤出声音,“应雪,你过得还好吗?”

这是个很蠢的问题。

像是分手后走投无路之时发出的求复合信息,带着明晃晃的试探意味。

钟愉有些懊恼,眼神飘忽地从长剑上移开,没个定处。

面对应雪,她总是词不达意,会说出让人发笑的蠢话。

[钟愉,好久不见。]

但应雪聪明,她能明白钟愉所有的未尽之意。

她就这样轻飘飘将所有事情揭过去,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往事一同融进短短四个字之中。

她的声音顿了顿,紧接着问:[你真的准备答应那群孩子振兴合欢宗?]

应雪总会这样把当下的事分个轻重缓急,紧接着有条不紊地一一解决。

在她看来,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那群叽叽喳喳的孩子。

钟愉从那股怅然若失之中抽出神来,“刚来到这个世界,我们无依无靠,有人在身边相互照应着总归是好的。”

从睁开眼至今,她都从未下过合欢宗的山头,这对这个世界唯一的了解便来自于松萝的描述。

甚至于应雪如今被困在剑身之中,钟愉做不到冒险下山去闯荡。

应雪有些不悦:[你总是这样,爱给自己找麻烦。]

钟愉不太喜欢“麻烦”这个形容。

那群孩子如今也是无处可去,才会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于她与应雪而言,她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在她们眼里,这就是合欢宗里唯一的大师姐。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但应雪知道她这是不开心了,轻轻叹了口气。

[好了,怪我,是我没什么人情味,我不会再说了。]

钟愉抢在她话音刚落便赶紧说:“没有怪你。”

她大概真是被席宁那孩子怂恿得上了头,期待又振奋地扒着桌案边缘,俯下身去直勾勾注视着安静躺着的长剑,“我们一起留下来吧,带着这群孩子们生活。”

说完她心里也打鼓,胸口紧巴巴地像是被扎住的口袋,生怕得到个拒绝的答案。

银白色的剑身在桌上晃了晃,随之而来的是应雪无可奈何的声音,[我现在可是跟你绑定了,哪也去不了,要是不愿意,你不得把我从山上直接扔下去。]

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应雪总爱这样拐弯抹角地说话,她一听不明白,就会被捏捏脸颊,亲昵地骂上一句“蠢小鱼”。

钟愉还是无法把眼前这把剑同应雪对照起来,只能眼巴巴地伸出手,拍了拍剑身,以示安慰。

“相信我,我会带着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应雪似乎被气到了,剑身一个劲地颤起来,连带着桌板咯噔咯噔响。

[是我们一起带着她们过日子!]

钟愉眨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在气什么。

细细默念了几遍才把这两句话的不同重点品出味来。

她越想越想笑,将两句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随后忍不住勾起唇角,又欲盖弥彰地抿了起来。

我们。

应雪说我们。

躺在桌案上的剑看不清钟愉掩住的神色,只以为她在思考今后的计划。

应雪如今被困在剑身之内,一醒来便发觉自己只能听不能说,且无法突破束缚动作。

慢慢随着时间长了,才勉强适应,能发出仅与钟愉一人沟通的声音。

她猜测自己身为剑灵已经完全与钟愉绑定,以后钟愉修为境界提升,她才有可能修炼突破剑身桎梏。

至于剑灵最终会变成形态,那就不得而知了。

眼下的问题是,在这修仙界,一人一剑如何带领一群孩子生活下去呢?

一时间对默无言,着实对前路一片茫然。

合欢宗的功法是绝对不能再继续修炼了,那群“正派”宗门到底为什么围剿她们尚未可知,但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余下的人。

普通人面对修士,自然是如蚍蜉撼树,自讨苦吃。但继续修炼合欢功法,就相当于主动将把柄与性命一同交到那些人手中。

原本修炼过功法的徒子们正好已经四散逃离,合欢宗传承算断了半数。

钟愉也就可以带着剩下的师妹们考虑接下来到底走什么路。

“不如,”钟愉抬手轻轻握住剑柄,想象那便是应雪的手,“我们带她们修剑吧。”

应雪剑身抖了一下,没回应。

“无论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一定可以好好走下去的。”钟愉神情认真且坚定地注视着长剑。

[那你该怎么跟她们解释?]应雪语气满是无奈,[她们加入合欢宗就是为了修炼功法,你一来就要断了那修仙的念头,又让她们怎么接受呢?]

钟愉握着长剑,指腹轻轻抚摸剑柄上的纹路,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她们也未必是真的在乎那什么合欢功法。”

“既然合欢宗已经名存实亡了,那我们就一切重新开始,修剑也好,种田也罢。只要能让大家安稳生活,就不必再拘泥于过去的条条框框。”

只要离开这合欢宗,她们便不再是曾经的合欢宗徒子,也就能从头开始。

她们若是想修仙,就一起带着去拜个小门小派,如此过一辈子。若是不想修仙,就找处田地自给自足,全当只是普通人安安稳稳过一生。

钟愉不得不承认,少年人的活力与干劲着实影响到了她,席宁那一番话至今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刺激着她也说出这样理想化的傻话。

应雪清浅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你倒是想得开,不过,修剑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你有把握吗?]

她笑,连带着剑身也震动起来,钟愉不由得握紧了剑柄,有些局促地张了张嘴,“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接触过……”

应雪自然知道,她不再调侃钟愉这个傻愣愣的老实人,[幸好你还有我。]

“你会剑法?”钟愉眼前一亮,没想到应雪居然还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学了剑。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她,又有些落寞。

应雪看出她多想了,直截了当,[我不会。]

钟愉茫然地“啊”了声。

[剑灵与剑主心意相通,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通过剑身原有的记忆引导你的动作,帮助你修行剑法。]应雪解释,她语气变得轻柔,[我们可以慢慢来。]

次日清晨,钟愉早早醒来,草草洗漱过后,从床榻另一侧捧起长剑,打横抱在怀里。

她原是给应雪在桌案上用软枕围了个小窝,却在应雪一声又一声地“我要睡床上”败下阵来。

两人就这样一左一右,一动不动在木板床上躺了一夜。

推开门便能看到她初见的那个祠堂,几个女孩已经聚在一起等了半晌。

想来昨夜也是难以入眠。

几双亮晶晶充满憧憬与期待的眼睛注视着钟愉一步步走上高台,或者说草率堆起的土坡。

她深吸一口气,难以压抑的紧张惹得手腕止不住地轻颤,应雪震了震。

[别怕,有我在呢。]

紧接着,台下众人就眼睁睁看着自家师姐缓缓抽出了那一直佩戴在身边的长剑,随后转过身振臂高呼。

“新时代也要迎来新发展!我们合欢宗要跟随时代潮流往前走,追得上赶得上,符合时代发展趋势,落实上层风纪整顿政策到位!”钟愉一脸正色,丝毫看不出刚才紧张的模样,“从今日起,由我来教授大家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剑修!”

女孩们面面相觑。

大师姐叽里咕噜说的什么东西,怎么听不明白?

而且,剑……剑修?

席宁面露疑惑,指指自己,又绕着周围女孩们指了一圈,“我们?剑修?”

“对呀,”钟愉手握长剑,高举剑鞘,试图鼓舞她们的志气,“少年人修剑最合适了,真的不试试吗?”

席宁面容有些扭曲,乱七八糟的情绪混作一团,扭头与其她女孩对视一眼,便心照不宣地挨个围了上去。

“师姐,你最近身体可有不适?”

“师姐,不要过度操劳呀,身体为重。”

“师姐,不修仙就不修仙了,我们种田也可以的呀。”

一个个嘘寒问暖,好不贴心,几只手争先恐后地探上来想摸摸她额头的温度,生怕是烧糊涂了。

钟愉微微向后仰着,躲开她们伸来的手,只当孩子们是一时间无法接受如此大的改变。

“师姐,你是不是癔症了。”

这是席宁问的。

她说话直白就算了,偏偏还那么笃定,引得其她女孩也不闹了,脸上都涌现出同情与怜惜来。

钟愉无话可说了。

这孩子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应雪似乎是憋不住了,发出声强压的嗤笑,钟愉默默把剑收回剑鞘,背在身后一言不发。

看戏就算了,还笑话她。

[小鱼,快散发你的人格魅力,说服她们,哈哈哈哈哈。]应雪不再压制自己的笑意,在她背上震个不停。

有个看起来年纪稍大些的女孩轻咳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嗓音平静柔和,面上也不显愁绪,“师姐,并非我们不想修剑,我们……”

她摊开手,素白的掌心空空如也,“我们连剑都没有,如何修剑?”

钟愉此时才意识到,全宗门上下都是普通人,没修仙,意味着没有辟谷。

她们不只需要剑,还需要吃饭啊!

注明一下:

前几章因为剑身问题应雪只能说话,所以导致出场率堪忧。

不过不用担心!主角光环已开,马上就让好宝宝们面对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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