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萧歌伸手挡在安岚嘴前,“你等一等再说,我有点头晕,得先把林念叫来一起听。”
安岚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阻拦他,只道:“那你去吧。”
一行人被叫来旁听,萧歌看了安岚一眼,安岚会意,将方才没说完的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那个人叫池子磬,留着络腮胡……”
“池子磬?”林念忍不住打断道,“他怎么去你那里了?”
安岚一口气没能顺利吐完正憋得不行,听到林念的问话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你认识他?”
“我们去宁家宅找你,那个池子磬就在那里堵我们!”
“还试图挑拨离间!”萧歌补充道。
吴遇想了想问道:“你还记得你大约是几天前受的伤吗?”
安岚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不过按易儿说的……好像是四五天之前的事情了吧?”
“已经有六天了。”易儿趴在床沿边上,探出一个脑袋说道,“我找到你时你已经在血泊里躺过一天了,岚哥哥,你真是顽强。”
“六天?我们遇到池子磬也是在六天前!”林念惊愕道,“但他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吴遇道:“除非他用飞的,像那些神仙一样,御剑飞行。”
萧歌迟疑道:“有一个是假的?”
安岚道:“哪一个是假的?诈了你们的那个还是捅了我的那个?”
“肯定是我们遇到的那个。”林念回想道,“他逃得很狼狈,像是心虚。”
“他为什么要堵你们?”
林念想到那位“池子磬”说过的话一时有些如鲠在喉,他下意识朝萧歌那里看去时竟恰好撞进了对方的视线,此般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林念一个激灵,当即就脱口而出道:“他说他是我的义父,能告诉我最想知道的东西,不过我看他来者不善就拒绝他了……你呢?他为什么要杀你?”
安岚抹了把脸,道:“说来话长……我自己还没弄明白呢……”
“宁家宅出了什么事?池子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所有人一齐回头,只见周廷正倚靠在门边,也不知方才的对话被他听进去多少。但周廷面色少有地阴沉下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林念看向安岚,得到对方的允许后说道:“宁家宅一个人都不在,至于他为什么来……我们也不知道,总不能是特地来找我们的。”
“一个人也不在?宁姐姐也不在那里吗?”
周廷说出的称呼让林念猛地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道:“不在。”
周廷低头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奇怪了,我也很久没有收到过她的回信了。”
没有人接话,周廷又道:“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们不用再管了。”
“不用再管了……是什么意思?”林念微微捏紧了拳头,他总感觉对方似乎正要撇清一丝关系。“是指不再管安岚家的事,还是不再管池子磬?”
“这两件事都与你们无关,你们就当没有见过通缉。”
“当没有见过?可那是我娘!我怎么可能不管?!”安岚打足精神挺身起来,甚至慌乱中差点就要掉下床铺……
萧歌刚刚扯住他的胳膊,安岚就大声叫唤道:“我娘不知所踪,池子磬又来势汹汹!你让我们别管是要放任他们自行了断?若是出了什么事,就都是你的责任!”
“安岚!”吴遇拉住他轻声道,“你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是他没让我们说话!”安岚反驳道,“你也觉得奇怪吧?林念也一定觉得奇怪吧?你说池子磬是你的义父,那他们这群人……他们这群人怎么会不认识池子磬呢?如果他们全都认识,为什么在回忆过去的时候,他们从来就没有提到过这个人呢?”
吴遇压着声音道:“重要的不是过去。”
“你仔细想想!你我小时候都被教导过,知道父母与何家交好,但可曾有那么一次听过‘池子磬’这个名字出现吗?”
吴遇咬咬牙道:“没有。”
“看吧!那就是他们在隐藏这个人!”得到认同后的安岚立刻激动起来,转向林念又问道:“你以前也不知道吧?”
何止是不知道。
林念心道,林汉霄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同他说过,池子磬这个名字,只不过是他所不知道的名单里,十分普通的一个名字。
“没有。”林念说道。
他想这也不算说谎。
“那个人和我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要这样赶尽杀绝?我从他刀下活过来一次,可谁能保证我娘……”
“你小看你娘了,她没有那么弱小。”周廷背过身道,“我们的事,和你们这群小辈无关,从这里出去以后,走你们自己的路吧。”
“什么路?”
“那应该问小念了。”周廷道,“他有自己的事要做,你们跟着他,本不就是为了帮着他的吗?”
“轰隆”!
一道惊雷落下,天雷与白昼几乎是同时乍现,巨响的源头离他们极近,就算说是在耳旁响起也毫不夸张!林念耳中顿时嗡鸣不已,余韵未散,恍惚间如同身处异界。
屋顶有些晃动,当下所有人心里都是猛地一沉,稍显冷静的周廷稳住身子,平淡地道出一个事实:“打在我们头上了。”
语毕,又是一道落雷,这次伴随着震耳欲聋雷声的,还有片片瓦瓦坠下的屋顶!萧歌拉着林念狼狈地躲闪,林念惊慌失措间还不忘一把将易儿捞进了怀里。危机时刻,坐以待毙就是等死,安岚见状也一下来了力气,从床榻上一跃而起为众人劈开了下坠的瓦片!
这第一道落雷劈散了瓦片,第二道落雷直接劈开了屋顶,那若是有第三道落雷……周廷觉出不对,大吼一声道:“快离开这里!”
屋子外面,闪电如利剑划破天空,留下的弧光照亮了独身站在院子里的人。短短的那一瞬,将周围的一切重新暴露在视线之中,而林念看到熟悉的络腮胡就长在对方的下巴上。
是池子磬!
林念同他遥遥相望,对方无言的气势早已表明了他真实的身份。
他们还在屏息犹豫之时,周廷已经先一步出了手!只见他一个跨步跃下四五节台阶,反手抽出腰间的佩剑插入泥土之中!他看着池子磬冷笑了一声,在自己的脚下划出一道巴掌大小的裂缝。顷刻间,一股微风扑面而来,林念习惯性地眯了眯眼,再定睛一看,周廷已经摆出了防御的姿势同池子磬对峙着。
“以往我吵着要来菊园看看,你和林汉霄就像守着什么财宝一样,死活不肯透露位置!”寒光从池子磬的眼眸中射出,他的眼圈底下是宛若煤炭般的深黑色,若是再佝偻一些,恐怕要被认作浊灵。
“不告诉就不告诉!当我自己找不过来?”
周廷不惧与他对视,但也不屑同他搭话,他微微侧过头,显然是在给自己身后的林念说话。
“跑出去!哪个方向都可以,不用管我!”
池子磬的脖子发出一声明显的“喀嚓”声,紧接着他像是被人掰断了脖子般、以一种恐怖的姿势歪曲着脑袋——耳垂几乎要贴上肩部。“跑什么?”他慢吞吞地说道,“我就是来找他们两个的呀。”
“跑!”周廷大声吼道。
同时,池子磬伸出一手,闪电汇聚在他的手心之间顺着指尖的方向将雷电导引了出去。众人被吓得往后一缩,但闪电却没有落在他们的身上,而是打在周廷身边,仿佛有一道透明的墙壁将他们中间隔了开来。
闪电未停,只是打在看不见的壁垒上“兹兹”作响,池子磬看着自己的手心迷惑不解,脑袋左右晃了两个来回才醒悟道:“我知道了,是林汉霄当初教你的防御术吧。”
“我们两个打就行!”周廷出声道,“你也好意思和小辈瞎胡闹?”
“自我牺牲的防御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池子磬像吟诵那般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往外吐字,末了又是轻蔑地一笑:“以为隔着这个我就不能杀死他们了吗?”
黑夜再次被白昼覆盖,萧歌心未动身先起,凭着直觉拽住身边五人的衣角,在落雷打在脚边的前一瞬将他们拉离了危险之地!林念方才站过的位置处一片焦黑,这一道落雷若是打在身上,恐怕都要灼烧出一个黑洞……天空的“咕噜”声连番响起,这山雨欲来之势必会催生出无数的落雷。当周廷第三次喊出逃跑的命令时,所有人都自发地拔腿向远处跑出!
一道道落雷打在他们身后,就像雷公开了天眼,一路顺着他们的脚印打去!身后遗留下一串的焦痕,但他们除了闷头狂奔,压根没法做出除此之外的任何动作。
先保命,才有可能实施救援!
而刚刚池子磬话语里提到的“自我牺牲”……
被操控的落雷有着自己的施术范围,林念带着众人跑出足够远的距离后停下,身后追来的雷点就像小蚯蚓那般在空中扭动了下便消失了。他们的周围重归安静,但菊园方向的打斗声仍旧不绝于耳。六人心急如焚,就连一直到方才都十分冷静淡定的易儿都急出了些血色,而从来都吵吵闹闹停不下嘴的郑桓反倒被这突发的场面吓得说不出话来。
两个孩子躲在林念的两侧,林念一手搭住一肩,让他们尽可能地靠近自己。
“要不要去救?现在就去吗?”吴遇急切道。
“计划是什么?抓到人就跑吗?”安岚试着晃动了一下右肩道,“我这手还使不上劲!硬拼的话我恐怕扛不住!”
萧歌拉住他道:“你是打不过!但中庸会不会能打过?”
“你不能这么想!死生面前,犹豫和傲慢都会酿成大错!”吴遇道,“我不是乌鸦嘴!但万一呢?我们一起围攻上总比一个人单打独斗要好!”
“等一等!”林念沉下声道,“我想过了!我们不用过去!”
吴遇立刻“啊”了一声,讶异道:“为什么?怎么可以不管?!”
林念道:“李叔是和池子磬同辈的人,即使打不过,也能从他手底下逃走!”
“你确定?”安岚道,“你们不要小看池子磬了,他会使阴招,而且是真的下得去狠手的那种人!”
“他让我们不用管他是对的,那样的情况下我们去了也没办法闯进战局,只有白白被雷劈的份。”林念收紧手臂道,“而且还有两个孩子在,不方便行动。”
“我可不是拖油瓶啊!”郑桓举起手道,“我腿长着呢!该跑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
萧歌毫不犹豫地接话道:“他说得对!我们应该留在这里!”
安岚皱眉道:“你就当真就没有自己的立场呗!”
“我是听道理的人!”萧歌横他一眼,“还有你这个伤患,当然是躲得越远越好!”
吴遇扯住林念急道:“你想好了吗?真的不救?!”
林念咬紧牙关,顿了一下才道:“你们别去……我自己去!他说他是我的义父,应该还会给我留那么一点情面……”
萧歌抓住了林念的手腕:“不行!万一义父也是编的!”
“赌一把吧!”林念握紧拳头道,“赌一把……大不了和周叔死在一起!”
菊园方向的打斗声突然停了下来,众人的心头猛地一跳,急忙不管不顾地朝回头路冲去!而半道上却突然冒出一个身影,众人紧急刹下脚步,再抬头一看,发现来人竟是逃跑出来的周廷?
周廷身上挂了不少剑伤,而脸上的伤口则尤为严重。鲜血在划开的伤口处不停地向外涌出,他的脸上还有一些被人狠揍过的乌青……
周廷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沫,道:“快跟我走,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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