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华大新生被乱七八糟的广播吵醒,睡眼惺忪起来洗漱,套上肥大的军训服,踩着哨声跑出宿舍楼。
夏宇宙实在饿的受不了,顺手揣了一根火腿肠在兜里,在文小蝶催促声中跑下楼。
“宇宙,这边!”
尤安站在队伍末尾,朝她招手。
夏宇宙懵懵的跑过去,身体起来了,灵魂却落在床上,神情还有些迟缓呆滞。
“为什么五点就开始啊。”她对此非常不满。
尤安猜测:“应该要站两个小时,食堂七点开门,练完再去吃早饭。”
夏宇宙掏出火腿肠,从中间拧了好几圈,狠狠一拽分成两半,其中一半递给尤安。
两人弯着腰偷吃,风卷残云般的速度,根本没吃几口,尤安咂舌道:“我怎么感觉不吃还好点,吃完更饿了呢。”
半根香肠唤醒了沉睡的胃,此刻饥肠辘辘,叫嚣着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夏宇宙忍着抽搐的胃,站了两个小时的军姿,太阳从地平线探出头,晨光暖洋洋照在所有人的侧脸。
此刻无人在意这场日出景色,眼睛直勾勾盯着食堂的方向,简直本色出演末日片里的丧尸。
嘹亮哨声直破云霄,随着教官一声“解散。”所有新兵蛋子蜂拥而出,如同饿狼扑食入侵食堂。
“只给你们半小时时间,现在开始计时……”
“冲啊——”
“饭,快给我饭!”
“饿死了,饿死我了!”
各个窗口挤满了人,尤安拉着她直奔二楼:“幸亏我昨天勘查过地形,二楼西南角也卖早餐,兵分两路,你去买包子,我去买粥,咱们橙色椅子那集合。”
“好好好,我要红豆粥。”
战斗正式打响,夏宇宙动态视力超高,逡巡一周瞬间锁定包子铺,冲过去要了两屉小笼包。
“一荤一素,再要叠醋加辣椒油。”
她刚点完,身后涌上来好几个人,七嘴八舌的点单,服务生手忙脚乱的给她装好递过去,“您自己调料吧,腾不过来手。”
夏宇宙没找到碟子在哪,回过头发现已经开始上人了,座位被占了大半,赶忙拎着包子去占座位。
靠窗位置的橙色桌子上,放了碗热气腾腾的红豆粥,只是没看见尤安的身影,夏宇宙回忆在三,只记得橙色两字,又饿昏了头,想都没想坐下开吃。
等到粥的正主端着小水饺回来,只剩空空如也的饭碗,和边吃包子边消消乐的夏宇宙。
察觉到身边多了人,她抬起头来,看清是谁扬起笑脸:“你也来这吃早饭啊。”
林清许看她素面朝天的脸和一身迷彩服,大概猜到方才受了什么苦,“嗯”了声应下。
“站着干嘛,坐呀。”她特意往里挪了个位置,林清许却不领情,落坐在她对面。
“唉,饿死我了,要不是还得给尤安留一份,我一个人能吃两笼。”夏宇宙觉得这包子太小,恰好今天她的胃口极好,像填不满的大洞一样。
林清许把饺子推到她面前,轻道:“给。”
“这可不行,我怎么能抢你的早饭呢?”她摇摇头嘀嘀咕咕:“你可是脑力劳动,不吃早饭会低血糖的。”
你都已经抢完了这句话没好意思说出口,他斟酌片刻,只得说:“我饿不着。”
夏宇宙纠结的咽口水,“那……那我就吃两个。”
“嗯。”
过了一会,又弱弱道:“我最后吃一个。”
“吃吧。”
“再吃一个吧,就还你。”
夏宇宙听见对面浅淡的笑声,微乎其微,听着只不过是一声轻哼。还是被她捕捉到了,她耳根有些红,咽下最后盘中一个饺子。
“我平常吃的很少的,这次不知道怎么了。”解释的声音逐渐变小,她羞惭抿嘴:“军训完请你吃高卢大餐。”
林清许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恰好电话铃声打断对话,手机屏幕上跃出“孟唯”两个字,夏宇宙默不作声的垂下头,筷子戳着碗里的一粒红豆。
“什么事?”他接起电话,对面语速很快,只能依稀听见“丢了”二字,林清许眉头紧锁:“等我,一会过去。”
他匆匆忙忙走了,连句再见都没说,夏宇宙神色莫名冷淡,筷子稳准狠碾动,软烂的红豆压成了泥。
“宇宙,你怎么在这?”尤安到处端着餐盘,一脸如蒙大赦:“我到处找你,还以为你走丢了。”
“给,你的红豆粥。”她递过来,见夏宇宙愣神,又问道:“怎么啦?”
“没……没怎么。”
因为她走错了地方,尤安匆匆喝了粥,剩下的包子和粥实在是吃不下,送给了穿着人字拖目瞪口呆,到处买不着饭的齐永风。
半小时后,两人小跑着找到队伍。
上午的阳光直射,照的人眼前发黑,夏宇宙几欲支撑不住,每次将要倒下时,教官喊了休息,就这么来回几次,折腾的脸色苍白。
“喝点水。”脸侧贴上冰凉的矿泉水,她转过头,庄城站在阳光下,在她头顶撑出一道阴影。
收到意料之中的冷漠反应,他拧开瓶盖递给夏宇宙,咂咂舌:“不是你的帅哥学长,失望了啊?”
“有什么好失望的。”她才不在乎,不过就是被旁的女生电话一通叫走了而已,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喉咙干的发裂,她接过水仰头痛饮,咕嘟咕嘟喝下去大半瓶,抬手抹掉水渍,唇上丰润了光泽。
“谢谢了。”
“谢谢就谢谢呗,什么叫谢谢了,不情不愿的。”他很不满:“怎么你就对我这样啊,昨天见那个学长,笑的那叫一个甜。”
“你能不能别提他了?”
“诶呦,怎么了,生气了?”他挑起眼梢,笑的暧昧:“那我是不是可以弯道超车了?”
还剩半瓶的矿泉水瓶在她手中抛起,在空中旋转几圈砸回地面,稳稳地立在地上。
“给我试试……啊!”庄城拿过来瓶子抛起,力道使大了,“砰”的一下砸在自己脑门上。
夏宇宙捂住嘴“噗嗤”乐出气,随即放声哈哈大笑。
“呆瓜。”
他捂着脑门,委屈坏了:“你还笑我?”
只可惜没换来同情心,眼前人毫不留情的嘲讽:“我还以为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呢,看来我看走眼了。”
“你……你!”庄城气恼的说不出话来,指着她不停你你你,反驳也不对,承认也不对。
前排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夏宇宙回过身张望:“怎么了?”
庄城比她高出很多,一眼就看到被教官团团围住的孟唯,轻笑了一声。
“施粥布善的来了呗。”
夏宇宙没看见孟唯,倒是被缓缓而来的一人锁住视线。
方才纠结心事的罪魁首首站在树荫下,摆弄着那台快有他头大的照相机,镜头旋转对焦,怔愣间,快门声响起。
察觉到是在拍她,更加得寸进尺的对着镜头比了个心。
“咔嚓咔嚓”几声快门响,夏宇宙烦恼转瞬即散,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看的庄城心里酸酸的,抬起胳膊搭在她肩上,对着镜头挑衅的比了个V。
“离我远点,把手拿开!”胳膊被拍开,她挪着屁股坐的离他远些。
庄城叫嚷道:“你躲什么?”
孟唯站在前面,柔声道:“两位同学,可以让我先说话吗?”
林清许刚准备拿下相机,孟唯清甜的警告使得大家目光聚在一处,镜头里的女孩被迫消音,忽然撇着嘴翻了个朝天白眼,他即刻快准狠的摁下快门。
“这是学生处给大家准备的能量饮料,一会麻烦教官们分发下去,这么热的天,你们也辛苦了。”
面对美女的吹捧,没有男人能够忍住谦虚,教官点头道:“是,那都是我们分内的。”
这次轮到庄城不爽:“他有什么辛苦的?我真服气了,老子又累又热。”
夏宇宙难得和他统一战线:“趁着这个机会,还得在学姐面前装一装。”
尤安无奈摇头:“你俩好像愤青。”
果不其然印证夏宇宙的揣测,教官高傲冷酷的责令大家赶紧起来立正站好,又叫了几个同学上前,说是验收成果,可怜那几个男孩身上夹满了扑克牌,大气不敢喘,憨厚的模样博得美人一笑,才算圆满完成任务归队。
异常可笑的烽火戏诸侯,引得几人有些不满了,人群中隐隐有几声抱怨。
孟唯神色从容,也不多留:“我走了,学弟学妹们好好加油。”
教官赶忙抬起手臂:“你们应该说什么?”
“学—姐—再—见—”
像小学生上课起立鞠躬一般拖着长调,每个人脸上都是无语至极的表情。
夏宇宙目光再度回到树荫下,却已经见不到熟悉的身影了。
孟唯走后,队伍前面但凡路过长相漂亮的女生,教官都会抬起手臂,他们不得不扯起嗓子喊出“学姐你好,学姐再见。”
这场闹剧直到日落时分才收尾,夏宇宙站的脚后跟生疼,站都站不住,拖着两条颤颤巍巍的长腿,和尤安相携回宿舍楼。
尤安啐了一口:“庄城这个大猪蹄子,上午还说,一手一个也能把咱们两个抗回宿舍楼下,解散之后比谁都跑得快!”
“一想到这么痛苦的一天还要持续半个月,感觉活着都没什么意思了。”夏宇宙仰天长叹。
“行啦,回去敷个面膜,我看你都晒伤了。”
“嗯,你早点睡。”
两人在宿舍门口分别,夏宇宙回到宿舍直接瘫倒在床上。
室友无一例外全部倒下,腰酸背痛的哀叫。
只有文小蝶打了壶热水,对着她喊道:“宇宙,下来泡泡脚吧,我从老家带来的草药,很舒服的。”
没想到她打好了洗脚水,夏宇宙有点错愕,“谢谢……不过以后不用这样的。”
军训看上去对文小蝶没有那么大的伤害,她竟然还有力气打两壶热水,看见夏宇宙意外的神色,忙解释道:“你不用有负担,这些草药都是我爸采的,不值钱。”
夏宇宙也不擅长推辞她的好意,顺手抽出一盒面膜递给她,礼尚往来。
她倒有些受宠若惊:“不用!我不是为了这个才……”
“我知道,晒伤了修护一下,要不红血丝很难下去。”
文小蝶拿着面膜,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纠结之际,程昕跳下来,抱着夏宇宙撒娇:“公主公主,美丽的善良的公主,也给人家一个嘛~”
夏宇宙很受用,心情大好:“给给给,再多叫几声。”
“公主公主公主!”
看着两人这么自然的你来我往,文小蝶心中五味杂陈,攥紧了手中的面膜。
夏宇宙自然没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洗完后躺回床上点开林清许的对话框。
打下‘你今天是不是拍我了’几个字,觉得有点自恋,又删掉换了个口吻。
59:[今天拍的照片里有我吗?]
那头很快回过来消息。
林清许:[有]
59:[发我发我^-^]
等了一会,对方发来张照片,夏宇宙兴冲冲的点开,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照片上的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角不屑的向一侧撇起,高清镜头下,表情无比生动。
59:[只有这一张吗?]
林清许:[嗯。]
59:[好吧,谢谢]
她发了张流泪猫猫头,林清许这边刚刚把素材照片整理好,发给负责宣传的同学。
文件传输过去后,剩下的照片打包被送进回收站,只留下三张照片,都是同一张脸。
一张漫不经心的抓拍,鼻梁上小痣清晰可见,眼梢上翘,看上去冷艳疏离。
一张方才刚发给她,本以为她会暴跳如雷,没想到还回了句谢谢。
最后一张,没发给她,也没发给宣传部。照片中女孩高举着手臂,歪头比了个大大的心形,脸上笑容灿烂,镜头只对准了她一个,她就是视线的中心点。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有删掉,只是想将这一幕藏起来,不想让别人看见。
鼠标光标停留在她甜腻的笑容,林清许喉结动了一下,胸膛热气涌上,迅速合上电脑,拐进洗手间冲了个冷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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