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懿回京都的第一件事就是探望商洛。

他给商洛买了北商的方糖——他或许还不知道，方糖其实是商洛曾经最喜欢吃的东西。

商洛凝着他温润的眸，情不自禁地构想起今夜的场景：她装作无事地点起乱魂的迷香。在一片香气氤氲中，她拔刀刺进了他的后背……

想到这儿，商洛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她匆匆打发走了周懿，只身面对这令人心碎的寒凉。

入夜，周懿换上新做的商服，端着一碟北商的红烧肉，微笑着来到商洛的身边。

“一直以来，我都怕你在南周吃不惯，可惜又找不到个像样的北商厨子。此去商周界，我特意寻访普通百姓，学了点技艺。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看着熟悉的布料与绣法，看着碟中迎刃绽开的油脂，看着周懿柔情似水却又小心翼翼的目光，商洛怔住了。

她想起书上写过的，赵武灵王因易胡服而招致天下谩骂。所以她深知周懿这样做需要多大的勇气。这不仅会引起南周的不满，更会点燃北商的怒火，最终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他所做的这一切，或许只是为了取悦自己。

商洛觉得她自己像极了人们口中的红颜祸水，但她又似乎不愿意让周懿就此成为亡国之君。

“没关系，马上就都会结束了。”

商洛装作若无其事地接过那碟红烧肉，周懿的笑靥倒映在油光里，装点了烧肉的红。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她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须臾间充塞了整个口腔，回环在唇齿之中。

迷香已从香炉中袅袅地钻出。卧室里弥漫着惹人的烟与醉人的香。

“真好吃，”周懿平生第一次收获商洛的微笑。

商洛夹起一块红烧肉，递到周懿的嘴边，“阿懿，你也吃。”

那声“阿懿”，周懿始料未及因而受宠若惊。

诚然，随着时间的推移、相伴的累积，周懿感受到了商洛对他态度的改观。她不再是满腔仇恨，不再是冷若冰霜，不再是爱搭不理。周懿明白一个十七八岁的遗女对温暖与爱的所有热望。因为她就是曾经的他。

只有淋过雨的人，才知道为别人撑一把伞。

他伸出手，试图接过筷子和筷子夹住的红烧肉。但商洛忽然缩手，咬住了那块烧肉。

这一举动，让周懿显得很狼狈。他微微有些气恼，但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原谅。

迷香逐渐漫过二人的鼻翼。

“刚才那块焦了，这块给你，”商洛傻傻地笑着，用烧肉轻轻碰了碰周懿的唇，油香顺着唇上的纹络爬入周懿的口中。

他不自觉地咬了一口，酥嫩的肉感加剧了他已有的满足。

“好吃吗？”商洛靠近周懿嘴角难掩的上扬的笑意，调皮地问。

“好吃啊，我做的当然好吃咯！”周懿接过商洛手中的空碟，“还吃吗？”

“吃饱了，”商洛抢过周懿手中的碟，搁在了床头的柜上。

周懿取下碟子正欲离开，忽见商洛动手解下床幔，薄薄的丝绸半掩她的脸，在迷香中更显妩媚地飘摇。

商洛伸出玉臂从后面拉住周懿的腰带，周懿急转回身，松垮的商袍从他的身上滑落，露出纹理清晰的好看酮体。

恼人的迷香像摄住了周懿的心魄，若隐若现的商洛逼迫着周懿掀开床帘。

商洛用指尖循着周懿突出的脊骨缓缓推至后颈，轻轻勾住他的脖子，身体后仰，将他的唇送上了她的脸。

一片迷香中，周懿浅浅一笑，用手掌试探性地推下商洛肩头的外衣，露出她白皙的肩。商洛没有抗拒，反而伸出舌头舔着他的脸，让他的脸，热与温。

他难以抗拒——这份盛情的邀请。

他抽出一只手，慢慢爬入商洛枕头上的手，随即十指相合。另一只解下她胸口的束带，两颗□□碰触，点燃一阵从未体会过的舒坦与松弛。

然而，熏香与□□的双重迷惑下，商洛的头脑却保持着异常的清醒。她悄无声息地撤下右手，摸索着向藏在被子里的尖刀。

她握着刀，食指沿原路滑向周懿的后颈。他没有反应，仍然用唇轻轻蹭着她的嘴角。

商洛将刀尖对准了他。

这时，熏香炉中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的脆响。

商洛知道这是商羽的信号，于是握紧了刀，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空气静得只剩下“噼噼啪啪”、“噼噼啪啪”。

时间，似乎已然在脆响中停滞，留给商洛的，只是磨人的犹疑。

咚”的一声，帘子被拉开，面对着两处酮体的是一袭黑衣的商羽。

宫门被人踹开，成烽带着护卫冲了进来。瞬间，商羽被锁住了躯体，不能动弹。

周懿一只手向后抓住商洛持刀的手，将她的手腕死死地按在床头，另一只手掀起被，先盖住商洛的酮体，后又拉过一旁的商袍披在自己身上。

商袍掀翻了之前装肉的碟子。碟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商洛的心，也在这片喧嚣中，摔得粉碎。

这一次，周懿一定不会再原谅她了。

灯烛密密丛丛地点起，驱散了迷香的朦胧。

墙头升起商羽齿缝中挤出的声音：“洛洛，你为什么不刺呢？”

周懿转过头去，不屑地扫了他一眼，扭回头死死地盯住身下剧烈颤抖的商洛。一股恨意涌上他的心头，他下意识地按紧那只握刀的手腕，商洛发出一声疼痛的惨叫。

他将脸贴近商洛，歪着头挑衅地看向墙边的商羽，然后在商洛的薄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鲜血蔓延，商洛涌出眼泪。

不再看嘤嘤哭泣的商洛，周懿松开手，坐了起来，穿好衣袍走向墙角的商羽。

商羽在士兵的按压中狠狠地盯着周懿的脸，眼中燃起愤怒与厌恶的烈焰。

周懿俯下身子，揩去齿上的血，随即一把掐住商羽的脖子，冷冷地说：“我命你照顾好商洛。”

商羽在自己沙哑的咳嗽声中缓缓回过神来。

而周懿此时已踏出了房门。

“放他们走。”

一阵诧异的嘈杂过后，房间里只剩下迷香落魄的残存，还有商羽和商洛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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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