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语就这么站在这里，时而眉头紧皱，时而脸色郁郁，不知过了几何，萧语看向公羊若离，不容反驳的说：“公羊若离，本宫令你率领众人在城内追捕神愿教余孽，务必抓住首恶带回来。”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公羊若离，你想抗命吗？”

他是真想抗命的！

可当他抬起头来看萧语的那一眼，萧语正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目光生寒，莫名其妙的他就从心底里升上一股惧意。

真是奇怪了，不开玩笑的萧语什么时候有了这般的威严？

他的头就又低了下去，心里到底有些着急，问了一句：“请问殿下，微臣去抓神愿教首恶，那蔺相怎么办？蔺相是朝之重臣，总不能……总不能就这么不管他的死活了吧？”

“你是会刀法还是会剑法？你这样的就算赶过去有用吗？”萧语一个呼哨，街角处马厩里的马闻声而动，有几匹没来得及栓马缰的便跑了过来，她伸手按下当先跑来的这一匹，翻身上了马，和公羊若离道，“蔺相那里，本宫亲自去。”

可萧语还是到的晚了。

凉州城的这一夜并不太平，有惊慌失措的百姓，也有扛起武器奔赴城头的勇士，通往城墙的路便多有阻塞，萧语就算想纵马疾驰也做不到，费力的在人流中穿梭而过，听着城头上一声又一声的炮火，一下比一下更响，映的整个夜空亮如白昼。

萧语堪堪赶到城墙根底下的时候，就听见上面轰了一声，似乎有无数人喊叫，又是嗡的一声。萧语提起脚步就往城头一路快跑。

城根底下到城墙顶上的这条阶梯已处处是血，处处都是尸体，有大商的守卫也有北狄的装束。

萧语拔出佩剑，朝顶上跑着。

似是千万人呐喊了一声。

当是时——

萧语才刚刚踏上最后一阶台阶，刚一上去，一支火箭便迎面穿来，旁边的人眼疾手快的推了她一把，这箭射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尾羽烧的正烈，钉在墙壁中铮铮作响。

拓跋苍真的和他们拼了，他真的疯了！

这是萧语唯一的想法。

萧语刚一站稳便四处寻找蔺文言的踪迹，处处都是打斗的乱兵，萧语只能向人最多、刚才齐齐喊的那一声的地方去看，人潮似乎轰然一声，而后四散而去，在乱兵的正中，萧语看见的正是蔺文言。

她看见——

蔺文言的身后有北狄的乱兵裹挟了他，似是对同伴兴奋的大喊着什么，这便是那人群发出的“轰”的第一声；

她看见——

被挟持之后蔺文言并不迟疑，倒转剑锋，从自己的腹部刺了进去，一剑透体而过，这一道剑芒从蔺文言的身体中穿透到了身后的人身上，那人似也没想到蔺文言对自己能下如此狠手，哼都没哼一声，倒下毙命。

这便是人群“轰”的第二声了。

萧语刚刚赶到，只来得及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他们之间隔着两国交战的乱兵。

他们之间隔着尸山血海。

他们之间此时仅有百步的距离。

蔺文言脸色灰败，缓缓跪在地上，并没有什么人来扶他，血顺着剑锋，顺着伤口，不停歇的流在地上，不过片刻，血已流了一片，在这个处处都是血的城头上倒并不显得突兀。

蔺文言自己倒并没感觉到多少疼痛，只有些累。

到这时，也终于有人发现蔺文言受了重伤，大喊着：“将军！蔺相受伤了！杨将军！”

乱军之中，自顾不暇，怎顾他人？

蔺文言身子歪了歪，往冰冷满是血污的地面上倒去。

不是满是血渍的地面，他的身体被一双手扶住了，他微微抬头一看，是萧语，眼中含泪的看着他。

萧语不敢拔他刺进身体里的剑，只将他拢在怀中，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说：“蔺文言，你才是那个混蛋！”

蔺文言看着她，笑了一笑，笑过之后便觉得困倦，在萧语怀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有乱兵抢了上来，萧语持剑一剑刺开两人，喝道：“你们竟敢伤了本宫驸马！拓跋苍！不用你来攻凉州城了，本宫势必灭了你们整个北狄！”

此一声，咆哮在凉州的城头上，久久不散。

萧语眼里含着的这颗泪，终于落了下来。

快到天明时，城头的攻势终于缓了下来，这场几十年来凉州最大的守城战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