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屋中点着烛火,温温的光芒从屋内照到了屋外,公主府内是少有的温馨和宁静。
萧语去了妆台边,拿梳子梳着头发,道:“前有宗室掣肘,还有萧墨樗捣鬼,后有皇奶奶虎视眈眈,蔺相想好如何破局了吗?”
蔺文言从沉思中回过神,很自然的走到萧语身后接过她手上的木梳,帮她梳着柔软的长发。从不知道萧语的头发如此的柔软,不用珠宝头饰压着便是微微的卷起,她的头发并不浓厚,也不是纯黑如墨,发梢尾带着微微的黄,还有些微翘,竟然还有那么些的可爱。
蔺文言看的心中柔软,将萧语的发丝缠在自己的指上,一圈又一圈,一层复一层,长发挽君心,绻绻绕指柔。
萧语从镜中看见身后的蔺文言看着她在笑,以为他在笑话自己头发枯黄,不由微恼,转过身凶他:“你笑什么,笑我头发没你的好看是不是!也不是我让你来帮我梳的。”
自己的头发是什么样萧语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蔺文言的头发的确比她好看的多,又黑又顺,什么叫青丝如墨?蔺文言这种就是。萧语跟蔺文言一比只能算半黄毛的丫头。
有些羡慕,还有些微的委屈。
蔺文言诧异了一瞬,随即又笑了,当着萧语的面俯身而下,将手和卷在手指上的头发一起放在了唇上。
虽是老夫老妻了多年,但萧语的脸还是腾的就红了,在烛光下就显得红的格外的明显,红的都快冒烟了的那种。
以前只知道她的冷酷强大,却不知道卸下一切的萧语竟然能这么可爱。
蔺文言从手指缠绕的头发上吻到萧语脸颊边,萧语这脸红的货真价实,这一吻上去,竟然都有些发烫,和灶房里刚熟的螃蟹竟然也差不了多少。
“公主,讲讲道理,你出身已经这么高贵,若外人再看你倾国倾城,又这般的冰雪聪明,以我的身份,怎配娶你?”蔺文言浅笑,“如果全天下都知道公主殿下是如此的天下无双,就算你当初再怎样看上我,怎么去求陛下,陛下都不会允准的。毕竟我在皇家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一无所有,不过陛下多半不会舍得苛责公主,那只能打死区区在下了,以绝公主的念想。”
萧语噗嗤一笑,却道:“该!打死你算了!省的留着你祸国殃民!”
“我怎么祸国殃民了?我矜矜业业,我一丝不苟。”
“你这张脸就是祸国殃民,前前后后多少女子拼了命的想嫁你,你也好意思说?”
“这也非我所愿,唉,我一个堂堂状元,结果最后靠脸吃饭,早知如此我还读书做什么?”蔺文言挑起萧语的脸,吻了下去,“就算我祸国殃民,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殃的,我只魅惑我的主君一人。”
一向清和的蔺文言这种时候都会特别的强势,不容萧语拒绝,萧语觉得自己在蔺文言怀中化成了一滩清水,被他的手捧起,再从他的指尖落下。
缱绻之后,萧语强撑着快睡着的脑袋,问蔺文言:“需要我去见见皇奶奶,帮你转圜吗?”
“不用,你在府里好好休息,万事有我。”
萧语犹豫了一会儿,说:“我还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不论是瑞王叔,还是萧宗室,现在都占尽了优势,咱俩有什么啊?除了身份,一无所有,其实这次咱俩又是白手起家的,甚至比以前还要糟糕,起码以前我还有权势在,现在,我真的帮不上你什么了。”萧语有些唏嘘,“你这个人,本事是有的,手段也不缺,不过身份是你的硬伤,他们看不起你,多半也是看不起你原先只是一个侍郎的儿子,而今却能凌驾在所有人的头上。”
“不妨事,我有你在,我是你的驸马,这就够了。”
“可我还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萧语沉默了一会儿,虽然很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名字,但是有些问题的确是回避不了的,她轻声说:“楚婉丝……听说楚远澜都没见着她就让萧再云挡了回来。萧再云留着楚婉丝必然要用在关键时刻,可能是楚远澜,更可能是你,用她来胁迫你们,可能这是一步留到最后的棋,你想好要怎么办了吗?”
其实午后楚远澜就跑来找过他,说他见不到楚婉丝,萧再云说楚婉丝极度哀伤,惊惧过度,不能随意出门,留在她那她会好好照顾楚婉丝。那楚远澜能怎么办?楚远澜也不能张口就说我已经知道整件事就是你在从中作梗,你就是那个幕后黑手,楚远澜再傻也不能这么说!既然不能说,那么萧再云再怎么说也是兰苑郡主,又同为女子,一样都未出阁,更是楚婉丝母亲武阳郡主的远房表亲,比起还要住客栈、虽然是血亲但却男女有别的楚远澜,怎么看都是萧再云照顾楚婉丝更适合。
楚远澜急了,又不能强闯兰苑抢人,便推说一定要当面见到楚婉丝,看她是否安好。萧再云也急眼了,道:“楚公子,话说清楚,你说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我会害了婉丝妹妹吗?我好心好意收留照料婉丝妹妹,日夜开导她,劝慰她,如今反倒成了恶人,落了许多不是?罢罢罢,我这就把她还给你!”
楚远澜是拼着和萧再云翻脸也要带走楚婉丝的,结果萧再云进去后没多久,楚婉丝身边,从小陪她长到大的丫鬟小梨出来了,对他行了一礼,她的眼睛边都还是哭的红肿着:“大少爷,刚出事那段时间,婉丝小姐日日都哭,几次趁奴婢不在求死,都是郡主将小姐救了下来,郡主日日开导着婉丝小姐,好不容易不哭了,可婉丝小姐伤心过度,又开始吐血,也是郡主日夜不断的陪在婉丝小姐的身边,最近这些时日病情才有了一点起色。大少爷,婉丝小姐的精神现在极度不稳定,她都快崩溃了,大夫说最好不要挪动她,不要让她想起伤心事,等时间稍微久一点,看她能不能自己缓解心中的悲痛。”
小梨和楚婉丝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小梨的话楚远澜还是信的。
到底在人家地盘上,虽然萧再云被气进了内院后就没出来,楚远澜还是颇含蓄的和小梨说这里不太安全,让她劝楚婉丝和他走。那隔墙有耳,谁知道萧再云这时候躲在哪里?
小梨小小年纪,却也经历了不少,听了楚远澜这话竟然叹了口气,叹气叹的少年老成,问了楚远澜一句:“大少爷,连相府都被匪徒袭击了,这天下,不论是兰苑,还是王城,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吗?”
楚远澜被问住了。
“既然没有,为何一定要带婉丝小姐离开呢?反正哪里都是不安全的,大少爷,郡主是除了您之外,婉丝小姐最后的朋友了。”
再然后,楚远澜实在没辙了,跑来找蔺文言,说:“我妹妹还在兰苑,她不肯和我走,这太危险了,你帮我以你的名义,先把她骗出来!”
蔺文言简直为楚远澜的异想天开而侧目,问:“然后呢?你要我带她回公主府吗?楚大少,我和公主经过了这么多磨难,好不容易在了一起,你们兄妹能不能不要掺和了?”
“什么叫我们在里面掺和?你不配合,我怎么把婉丝救出来?眼见你就要对萧墨樗他们动手了,还把婉丝留在虎口,你要我怎么办?”
“我怎么配合?哄她骗她?这就是你照顾妹妹的方式?从失去父母,到让我用虚情假意去骗她?这就是你这个哥哥疼爱妹妹的方式?楚远澜,我给不了你妹妹任何回应,那我就不能成为她活下去的理由!否则,等到真相揭开的那一日,她只会更加绝望。”
楚远澜被他堵的哽了一哽,又道:“没说让你给她指望,你先帮我把她从萧再云那骗出来!”
“骗出来?我说我要见她?然后她被骗出来后才发现我对她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你让她怎么想?这事一旦让公主知道了,公主又要怎么想我?”蔺文言平静了语气,生平第一次喊了楚远澜的字,“行舟,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你口口声声为了她的安危,想让她脱离虎口,可你还是在伤害她,伤害公主,也是伤害我。”
“我怎么害你们了?”楚远澜不服。
“楚家出事前,萧再云就是楚小姐最好的朋友,楚家出事后,萧再云更是这样的陪伴她,照顾她,而今现在,你却要告诉你妹妹,这一切都是假的,萧再云靠近她只为了观察相府的情况,收留她、照顾她,只是为了用她的性命牵制你我,是吗?”
楚远澜愣住了。
“她的世界会再一次崩塌成为废墟,这次什么都不会剩下。”蔺文言叹了口气,“行舟,不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我给不了她未来,就会从她的视线中消失的干干净净,所以我不会帮你去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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