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楚婉丝连兜帽儿一摘,站在蔺文言面前,带着笑,俏皮的问他怎么知道她是楚家的小姐、楚远澜的妹妹的时候,蔺文言这一时半会还真答不上来。
头次见面,楚婉丝在马车里,蔺文言站在车外,两人隔着马车那模糊不清的车帘只对视了一眼,然后就是楚婉丝在刑部外面等蔺文言,可蔺文言根本就没有露面。
养在深闺之中的楚家嫡小姐,蔺文言怎样都不会知道楚婉丝的样貌才对,更不会第一眼就将她认出来。
蔺文言无言以对。
楚婉丝目光再次落在蔺文言腿上,走过去蹲在蔺文言椅子前,问:“蔺公子,你的腿……”
“废了。”蔺文言言简意赅的说,“我已是一个废人,不劳楚小姐如此上心,快随你兄长回去吧。”
楚婉丝怔怔的看着他覆在厚重的羊毛毡子下,一动不能动的双腿,许久,缓缓伸手抱住他的双腿,将脸放在他毫无知觉的腿上。
公羊若离惊的手里啃的肉骨头都掉了!
楚远澜叹了口气,摇摇头,面向墙壁不再看了。
前世从蔺文言和楚婉丝初见的上元佳节,一直到楚婉丝身死,他们一共相识了四年有余,不论蔺文言对他人的手段如何凌厉,对楚婉丝却始终恪尽以礼,从没有对她如何过,更不曾伤害她半分,这也是当年楚远澜没看懂的,也是因为这个萧语才会认为蔺文言对楚婉丝动的是真情,而不是虚情假意。
这么看来,楚婉丝和蔺文言的确不是初识,自己妹妹已经爱他爱了这么久,久到两辈子这么长,所以眼下这举动,倒不算出格了。
他能接受可不代表公羊若离能接受,在他看来这两人初遇那天是蔺文言去清乐公主府门口接萧语回府,也就个把月之前,他俩刚刚大婚之后,后来楚婉丝特意去刑部找他,他还避而不见,怎么突然就这么熟了呢?都是自来熟?那货骨头都掉了都没发觉,习惯性的一口啃在自己手上了,疼的眼泪都差点出来。
蔺文言也愣住了。
他双手都在轻轻的发抖,许久,才将楚婉丝扶了起来,微微摇了摇头,似无奈似挣扎,轻轻说了一句:“我不想一错再错。”
公羊若离更不懂了。
楚远澜勉勉强强能懂上一分。
楚婉丝问:“你对我有情的,对不对?”
蔺文言默了许久许久,才轻轻的笑了一下,道:“许是有过吧。”不待楚婉丝开口,他道,“楚公子,一秋,你们行个方便,让我单独和她说几句话。”
楚远澜一声没吭就走出去了,蔺文言能对天下人都不利,却不会伤害楚婉丝,这点他放心的很,走之前看见傻傻的公羊若离,道:“我门口还有一壶酒,想喝几口不?”
“不是,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笨过!怎么我就没一句是能听懂的?楚大少,真的是我变笨了?”
楚远澜揪着他往外走,走之前留了一句:“差点忘了说了,蔺驸马,我妹妹这段日子以来,做过几个和你有关的梦。”
“嗳嗳嗳,楚大少,别拉拉扯扯的,说不清楚!凭什么他说要行方便就得给他行方便啊?还有怎么就做梦了?我还天天梦到王母娘娘呢!那我是玉皇大帝吗?做梦能当真?我还梦到我紫袍加身,成为了一代明相载入史册呢!”
楚远澜直接笑出了声:“你?一代明相?载入史册?你说的是里头的那个吧!”
公羊若离被楚远澜扯出去后,整个天牢都静了下来,蔺文言没有思索很久,径直对楚婉丝说:“天牢腌臜地,不适合你来,以后都不要再来了。”没等楚婉丝开口,他又说,“你父兄在为你筹备婚事了,能让他们看中的,都是一些有为的年轻男子,能让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你该听从他们的安排,别再去想一些无谓之事。”
“何为无谓之事?”
“楚小姐对蔺某的情谊蔺某已经明白,且深为感动。”蔺文言语气一转,“但是,蔺某对楚小姐无意,和楚小姐绝无可能,请楚小姐不要在蔺某身上浪费时间。”
“你骗人。”楚婉丝怔怔的说,“蔺公子,你……你好像很喜欢看我跳一段舞,好像,好像是这样的……”
“楚小姐!”蔺文言打断了她的话,“蔺某从不看任何歌舞!”
“怎么会这样……”
“今日之事蔺某会守口如瓶,楚公子也不会对外胡说,楚小姐的清名尚可保住,以后做事当三思为先,万不可再有这种有辱门楣和自己清名之事,否则一旦传扬出去,旁人都会对你指指点点,到那时,你要如何自处?”
“我不怕!”
“可我怕!我是华乐殿下的驸马,我和殿下大婚才两月不到,若是和你牵扯不清,殿下要如何作想?殿下雷霆一怒,你担?我担?还是让整个楚家来担!”
“我……”
“而且就算殿下大度不予追究,我也不愿与你有任何牵扯!你年岁不大,尚未长成,毫无情趣可言,天下间美貌的女子多的是,我为何要冒着得罪楚相与公主两个人的风险,与你一个黄毛丫头首尾不清?”蔺文言清清楚楚的说,“我无意于你,请楚小姐不要再自作多情。”
楚婉丝落了一颗泪下来,问:“你让他们出去,便只为对我说这些?”
“留些颜面给楚相罢了,我与殿下不想与楚相交恶。”蔺文言道,“话都说清楚了,楚小姐自便,恕我不便相送!”
“朝起醉酒凌烟处……”楚婉丝突然说了这一句,对上蔺文言震惊到极致的样子,继续说,“……暮歌深处静挽丝……”
蔺文言大吃一惊,惊问:“你如何得知?”
楚婉丝轻飘飘的续说:“……人生如此,再复何求……”
“你到底从何得知?!”
那时,他初着紫袍蟒服,志得意满,正准备放开手脚做一番事情出来,便在那时醉酒之后信笔挥就,而酒醒之后觉得十分不妥,万一给萧语看到又要凭生波折,便一笑撕了丢弃,应该无一人知晓才是,楚婉丝怎么会知道?
“蔺公子,静挽丝……是你曾在夕阳西下、日落之时见过我,对不对?”
蔺文言惊到了极致,反不能言。
“原来我能入蔺公子的诗,那我入过蔺公子的画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蔺文言心中大乱,断然否认。
“看来蔺公子是知道这些的啊,原来我的那些梦……都不止是梦……对吗,蔺公子?”
回去的马车上,楚远澜见妹妹怏怏不乐的,牢房里的事猜他也能猜中几分,按那个人惯常的凌厉言辞,真想拒绝一个小丫头,还不简单?他生怕妹妹被骂的太过抑郁,便给妹妹添了杯茶水,温言问:“蔺驸马拒绝你了?”
“哥哥你怎么知道?”楚婉丝一张脸上写满了委屈,蔺文言之前斥责她的话,她句句都听了进去,且全都入了心里。
“这还用知道?想也知道的事情!”楚远澜无语的说,“他不是个好人,不,他就不是个东西!你离他远一点。既然他拒绝了你,你也该死心了,该好好的嫁人了吧?”
“不!他是个好人!”
“好好好……”楚远澜懒得和自己亲妹妹计较,“先前跟你提的吏部吴大人家的公子你考虑的如何了?吴公子一表人才,而且人品学识都还不错,要么我将他约到家里喝茶,你相看一眼如何?”
楚婉丝却压根都没听见哥哥在说什么,忽而喜悦忽而愁眉,喃喃自语:“蔺公子,他真的是很好的人……他的腿果真无法复原了吗?名医也不行吗?”
被无视的楚远澜:…………
“我知道有华乐殿下在,华乐殿下比我早认识他,他们昭告天下,他们大婚了……可是我想等,我愿等,一直等到他承认心里有我的那一天……”
楚远澜无语望天,心道,蔺文言你怎么拒绝我妹妹的?你拒绝就正经拒绝,你这是给她灌了什么**药?怎么反而更坚定了呢?
“你好好听我说,你和蔺文言,绝无可能。”马车里再无旁人,楚远澜正儿八经的跟妹妹说,“如果你真的执意喜欢他,执意要介入他和公主之间,你会死,我会死,整个楚家会亡;他会死,公主也会死,所有人都会为你这份小儿女的喜欢死去。”
楚婉丝呆住了。
“明日我会约吴公子来家里喝茶,这事就这么定了!”
“哥哥!”
“容你来见他一面,已是我让步最大的底线了,婉丝,这就是你见他的最后一面了!”
注:中国古代是一夫多妻制,本文属于历史架空,延用了古代一夫多妻的制度,在古代有权有势的人家纳妾就和现代人吃饭喝水一样普通,此为陋习,当摒弃,但是千年皇权社会如此,所以千万勿拿现在人的夫妻观念来评判本文主次人物的价值观。作者本人非常坚定的倡导正常、健康、积极向上的一夫一妻,白头到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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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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