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地

“沈相,这样的惩罚,您觉得仅此而已吗?”

温燃笑着看了沈舒玄一眼:“满门抄斩,依本官看,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陆琛转头望向沈舒玄,开口道:“看来温太傅也觉得沈相的决定未免太轻率了一些,沈相您恐怕不清楚,其长子同次子均已认罪伏法并自尽于家中,可是谢丛瑄还是抵死不认。”

殿内烛光摇曳,沈舒玄的神情晦暗不明。

看来禁军统领顾笙说的没错,谢家目前几乎无一幸免,谢丛瑄的血脉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可这谢瑜,他到底能怎么救?

温常茹让人在宫门口拦着自己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救下谢家的人。

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沈舒玄心里清楚,谢丛瑄不会叛国,不会谋反,可是皇帝会信吗?温家和陆家的人会站在他这边吗?

现在外戚独大,皇帝又宠信极了温家,更何况几大家族之间的势力一直都是制衡之术。

谁都想吞并另外一家从而可以在朝中独揽大权。

更何况京州乃边防重地,谢丛瑄又手握数十万重兵,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在所难免。

他一向最是了解谢丛瑄不过,若他真想叛国,绝对不会只区区带领数千人不远万里奔赴临安,又主动将自己的小儿子谢瑜留在京州防线。

他必定做了万全的准备才会谋反,毕竟谢丛瑄一向心细如发。

更何况,谢丛瑄一向忠心为了朝廷,怎么可能会谋反?

只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

今日这种局面,想来覆巢之下必无完卵,可他得保住谢丛瑄的血脉。

谢家如今。

只有谢瑜是最后的希望了。

谢瑜现在又已经被温燃同陆琛下到了诏狱里。

看来是早有准备。

他们能先他一步把谢丛瑄的长子同次子置于死地,就说明这件事情一早就有谋划。若不是萧禾行事机警,及时发现了谢瑜会有危险,主动说要三司审问谢瑜,温燃和陆琛恐怕也会先下手为强。

大理寺……

他叹了口气,锦衣卫这边的人是不会善待谢瑜了,得尽早把他送到大理寺为妙。

“依微臣看。”萧禾开了口,恭恭敬敬的拜了再拜:“陛下不如把审理谢丛瑄之子这件案子先让沈少卿审理,再行定夺。至于沈相所言,臣下觉得并未有何不妥帖之处。”

沈安是大理寺少卿,若是能争取让沈舒玄之子沈安来审理此案,那谢瑜活着的可能性就大了几分。

谢氏就像烧不尽的野草,温燃不想给谢氏任何机会,他犹豫着还要开口的瞬间,听见萧禾又开口道。

“不过……想来谢氏也没有满门可供陛下抄斩了,今日夜中时分,临安的谢氏门第已是着了火,火光冲天,府中上下百余口人,听闻无一人生还,不知道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是如何看管重大嫌疑人的,竟然没通过三法司会审活生生的让谢丛瑄的两个儿子先是疏忽自杀,而后又是眼睁睁看着谢府火光冲天什么都没做。”

萧禾声音轻柔,他嘴角微微带着弧度,不卑不亢的看着温燃道:“本官觉得,想必温太傅也觉得此事当是锦衣卫办事不力之过吧?”

他们想要谢氏灭族,这句话说完,温燃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他噤了声没再说话。

就算做的再万无一失,可是萧禾和沈舒玄恐怕还是看得出来的。

沈舒玄别过眼,不敢去看谢丛瑄的反应。

现在谢氏府邸面前是什么情况,已经一目了然,他们手动的太快了。

“澜庭这说的又是哪里的话?”温燃笑了笑又道:“既是陆大人的疏忽,陛下左右又不会轻饶了他。现在证据确凿,谢氏也不当留下,这只不过是或早或晚的问题罢了。”

萧禾在朝中一向不站队,今日恐怕也是觉得做得太心狠手辣了一些。

想到这儿,温燃也觉得自己太过毛躁了些。

“罢了。”永平帝的目光略有些疲惫,他挥手下去道:“谢丛瑄何时问斩之事就交给沈相来办,至于其余孽谢瑜,既然谢家就剩他一个了,那就按照澜庭的意思去办,你们不要再吵了。”

温燃听了这话,有些恨,又不能明面表现出来,永平帝这是责怪温家和陆家动手太急以至于威胁皇权,铁了心要给沈舒玄一个面子了。

他抬头,望向沈舒玄同萧禾的目光晦暗不明,最后也只能拜了再拜道:“臣,知晓了。”

——

“谢瑜,该醒醒了,装什么大爷呢?还以为自己是定远侯府的小公子吗?”

一盆凉水从头顶泼下来,迅速蔓延开来,冷意渗透到四肢百骸。

他喉咙有些嘶哑,嗓子火烧火燎般的疼痛,少年如玉一般的面庞上凌乱一片,汗水和冷水混杂在一起,让他表面的皮肤散发出灼热的高温。

谢瑜抬起头,漂亮的眸子里染了水雾,他开口,对周遭的情况恍然不觉道:“我阿爹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拷问他的几个锦衣卫捧腹大笑起来:“你问谢丛瑄,不知道沈相明日午时就要压他去问斩了吗?”

“不会的,我爹不会谋反的,他说了,是来带兵勤王的,临走之时他——”

许久没喝水,谢瑜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声带几乎要撕裂开来,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反复在重复着,谢丛瑄不会谋反。

谢瑜的双手被铁链束缚得极紧,他的身上是一道又一道的红痕,鲜血已经渗透了肌肤,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死。

他左右不过是一条贱命,没有人来救他,就算不是因为伤痕,他也一定会因为高烧不退死在诏狱里面。

没有人会来救他。

他被人从千里迢迢之外的京州连夜押送到临安,方至临安,就听闻父亲带兵逼宫,兄长畏罪自杀,谢府上下百余口人**的消息。

若他所料不错,谢氏上下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了。

可这还不够,谋害他家的人,还想要他的命,他们要谢氏满门覆灭。

少年垂眸,长长的睫毛上都是冷水,扇动时都快结了霜。

诏狱不会给死囚生火。

但谢瑜此时此刻无比的想要活下去。

他得好好的活下去,就算屈辱,也要活下去。

谢瑜不想死。

他满脑子的念头都是,要替父亲报仇,替谢家的满门上下几百口人报仇。

京州边防战事告紧,谢丛瑄在此时收到要他带兵勤王的消息实在匪夷所思,可当时情况危急,自己也来不及细想。

现在想来,那信上的情况定然是有诈的。

谢瑜紧咬嘴唇,唇上已经出了血,满嘴都是铁锈的味儿。

如今北燕还在京州边境虎视眈眈,皇帝就这样把谢家下狱,不可谓不是寒了边防将士的心。

现在想来,谢家上下在京州部队的亲信大概已经被铲除了十之**。

在这场莫须有的谋逆中,想来受益最大的恐怕就是这场策划的主谋。

谢瑜觉得冬日里的凛风将他的神智吹得更加清醒,若是早知如此,自己说什么都不会让父亲来临安。

这一来,竟是有去无回。

当年北燕入侵东都洛阳,屠戮洛阳上下十万余人,谢丛瑄和沈舒玄拥立了当时还是宁王的永平帝渡江至临安创立了东魏政权。

说起来,当年沈舒玄还是永平帝的好友,初到临安时,临安当地就有四大望族颇有名气,还是沈舒玄同谢丛瑄出谋划策才让他们臣服于东魏小朝廷。

皇帝就算真的想灭了谢家,也得看在当年谢丛瑄和沈舒玄一起主事稳固东魏政权的份上酌情处理。

况且现在谢家只有他一个人了,皇帝未必真的要斩草除根。

若是真的要斩草除根,现下便不会给他等待三司会审的机会了。

谢瑜的手指紧了又紧,墙壁上的火把亮出的光被风吹得晃了再晃,诏狱里的空气腐朽潮湿,透着一股子死气,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的环境下,总会让人心生不安。谢瑜觉得自己可能又要被用刑了,但他不能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只要他还清醒一日,就绝不能在认罪书上画押,辱没了陈郡谢氏的名声。

想到这里,谢瑜咬紧牙关道:“陈郡谢氏永远都不会背叛大魏。”

“你可真够嘴硬的。”锦衣卫把带着辣椒水的长鞭子扯了出来,打在木桩上,发出了凛冽的声响。

“谢瑜,你今日就是招也得招,不招也得招!”

电光火石之间,诏狱厚重的铁门被猛地踢开。

只见众人簇拥之下有一位清秀俊逸的少年身穿绛红色仙鹤图样的官袍款步走进来,他手中还持着一柄尚方宝剑。

“大理寺少卿沈安到了。”

锦衣卫手中的鞭子就硬生生的止在那里,他声音里带着迟疑却还是恭恭敬敬的冲一旁的司礼监太监乔酩开口道:“沈少卿怎么会来这里?”

少年身上还带着风霜之气,他清冷而又淡漠的立在那里,一言未发,乔酩看了看面前的人又低声道:“大理寺来提人要去审呢,陛下是同意了的,主审人就是沈少卿。”

少年目光淡淡,疾步走至谢瑜近前,谢瑜微微抬眸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

便觉一阵凛冽的寒光出鞘,紧接着他的脖子上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这个人想要他死。

古代一般不会称自己东x,北x,一般是大魏,大燕这样,我是为了容易区分政权,才会这么写,但这是错误的称呼。

还有这本文里科举制和九品中正我杂糅了一下,选官制度和大家知道的某个具体朝代不太相同,不要带入。

没有任何切实可考的具体朝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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