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霏霏自知远水救不了近火,只是一想到广平的状况就忍不住忧思重重。
桃夭眼见殿下的心绪平静了不少,立即道:“殿下其实不必如此忧心,虽然提前收了今年的赋税,但都不敢越界”。
林霏霏一听就想笑,这界限也不知道谁定的,平静道:“有帐吗”。
“有”
林霏霏无奈的点点头道:“等会我写封书信,你拿了,找人去长京,把我府库里的东西都取出来,去把这些帐都平了”。
桃夭一听,就犹豫道:“殿下,我已经派人去追被拿走的税银,不如等一等”。
“没事,先把帐平了,等你抓到人,找到东西,再放回府库就好”林霏霏轻松道。
桃夭干巴巴的看着她。
林霏霏忽然一懵,爹爹连自己的封地里的钱都没有放过,更何况是近在咫尺的长京公主府,怕是早就能搬的都搬走了,想到这里,她又看了桃夭一眼道:“长京府里的也没了”。
“差不多”桃夭艰难的开口道:“都只剩下一些大件的不好弄的物件”。
“那就先换了钱,把帐平了先”林霏霏耐心道。
“对了,你暂时就先不要回长京,这件事找人去办”林霏霏略一思索道。
桃夭自然是欢喜,待在殿下身边,可比去长京好多了。
却说顾明怀听了一耳朵,也不发表意见,只默默地拿起桌上的刺绣,看着。
桃夭一抬眼见殿下正看着顾明怀,心下一动,当即识趣的行礼退下。
等她走后,林霏霏才右手撑着腮帮子,烦闷道:“这一下,我可真是输的干干净净,还欠了外债”。
“怎么,若是住的地方都没有,不如我领着霏儿回我家去”顾明怀半真半假的开口。
林霏霏笑着睨了他一眼道:“我倒是不会有事,吃穿住行,少了谁都不会少了我的,只是这一加税,怕是寻常人的日子更难过了”。
顾明怀揉了揉她的额头,神情微微惆怅道:“为什么要让你爹拿到日日醉”。
林霏霏眉头一动,低声道:“我”。
“我想给我自己一个机会,又想看看若是再有一次机会,他会怎么选”林霏霏苦笑道:“只是没有想到他身后不仅有平王还有其他人”。
顾明怀却依旧望着她不说话。
良久之后,林霏霏才道:“我不想待在长京,当初为了取信皇祖母,除了桃夭,我并没有带上我的人,所以后来,皇祖母不放我走,我就只能利用爹爹的人”。
“可你的确是回到了封地”顾明怀陈述了一个事实。
“是啊”林霏霏轻轻道:“只是死了很多很多人”。
顾明怀安慰道:“如果你知道会有这样的过程,你必然不会如此行事”。
林霏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不喜欢如果”。
顾明怀一愣。
“如果是一件很悲伤的事,可是这世上很多的事,发生了就再无转圜的可能”林霏霏怔怔道。
顾明怀见她面无表情,只一双眼难掩一丝苦涩,立即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林霏霏不喜欢沉溺痛苦,干脆轻笑道:“怎么样,我的绣活可还行”。
顾明怀见她语调轻快,也笑着松开她,仔细打量着桌上的刺绣道:“很不错”。
林霏霏见他如此赞赏,朗声一笑道:“和我之前绣的不能比,我那会心静”。
“不,我觉得很好,只是这个颜色”顾明怀看着浅粉色的绣囊。
“本来是打算送给娘的”林霏霏随意道:“等过些日子,我就要回封地,这辈子,无诏不得出,想来,也是最后一面了,嗯,你要随我一起去吗?”。
顾明怀看着她仰着头,一双眼布满笑意,望着自己,心口不知不觉就被填满了,轻声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林霏霏忽然低头,清浅的笑了,笑的极淡,她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当初在长京,我就发誓绝不会轻易弄丢你,所以我在你身上放了蛊虫,我这里有母蛊,绝不会再出现长京那样的事”顾明怀一字一句道,又见林霏霏盯着自己,试探道:“你不担心,这蛊虫不会有其他的用处”。
林霏霏点了点头。
“对了”顾明怀犹豫了会,还是从怀里掏出一颗染了一丝红晕的佛珠,白皙的掌心上,那颗佛珠上的血渍越发清晰。
“这是你当初送我那串”林霏霏疑惑的想着,自己只记得当初自己晕过去的最后一刻,的确是藏了一颗佛珠,可是怎么会到顾明怀手里。
“你忘记,当初在酒楼,你结账的时候,不小心拿出来了”顾明怀继续道:“我想着,等过段时间,我在做一串新的给你”。
林霏霏摇摇头道:“我心不诚,并不向佛,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顾明怀也的确是担心林霏霏有遁入空门的想法,立即就道:“那下次我再送你别的”。
“嗯”
三日过后,桃夭正吩咐手下准备新鲜的瓜果,就听到外院传来了喧嚣声,一想到殿下还在午憩,面色难看的看了一眼外面,犹如一阵风越过长廊,就见到院中站了一对男女,仔细一瞧,正是谢传生和辛红柏。
桃夭暗暗道:真是麻烦,但还是挥手让手下都退下,笑着迎上去道:“两位怎么来了这里”。
谢传生冷冷看了她一眼,直接到:“我要见我妹妹”。
桃夭面色一抽,心里却是想着,哼,殿下都清醒了几日,提都没有提起你,明摆着就是不想见你,不过一想到林霏霏当初在长京如何对待谢传生,她心里就又不确定,只得随意招了个人,说了几句。
谢传生见桃夭面色郑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辛红柏,恐怕妹妹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不然遇到这种情况,桃夭绝不会随意派一个手下人去禀告。
果不其然,不一会的功夫,那人就回来,低声在桃夭耳边说了几句话。
桃夭就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们一眼道:“跟着我来吧”。
三人穿过长廊,就见到林霏霏正坐在院中一个大榕树下的秋千上,慢悠悠的晃着,而顾明怀则是坐在一旁的桌子上,落笔成画。
谢传生一见林霏霏,见她并没有如同在长京一般穿着浅色的衣裳,而是穿着布满鲜花,越发显得她人娇艳,心下一喜上前道:“妹妹”。
辛红柏习惯的慢了一步,面色凝重,刹那间,就抓住了谢传生的衣袖。
谢传生回头一看,辛红柏已经双膝着低,行礼道:“殿下”。
谢传生心下一沉,缓缓回头看着秋千上的女子,悄声道:“妹妹”。
林霏霏点了点头,笑着道:“哥”,又对着辛红柏道:“起来吧,红柏”。
“妹妹可是想起来了”谢传生见辛红柏起身,才回过头道。
“嗯”
“怎么哥哥觉得我现在不开心吗?”林霏霏轻轻双脚轻轻的点着地面,整个人慢悠悠的晃起来。
谢传生见她笑靥如花,情不自禁的笑道:“妹妹欢喜就好”。
“我很好,哥哥”林霏霏柔声道。
“不过,妹妹当初是怎么了”谢传生说及当初在成衣铺,忽然消失的林霏霏。
林霏霏眨了眨眼道:“我去见爹爹了”。
“爹”
“他”
林霏霏无奈的撇撇嘴道:“哥哥可想要见他”。
谢传生踌躇了会,缓缓摇了摇头。
“那哥哥可要记得,若是见到他,可要小心喔”林霏霏体贴道。
两人下意识的避开了这个话题,谢传生看着顾明怀道:“顾明怀,找到了霏儿,怎么不告诉我们”。
顾明怀正提笔画画,见他如此说,立即道:“我忘了”。
谢传生被这话一说,气笑了,有心说上几句却不知道如何说。
反倒是顾明怀继续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谢传生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桃夭,随口道:“自然是跟着这位桃夭姑娘”。
顾明怀点点头,却说桃夭面色一僵,当初自己弄丢了殿下,正着急的时候,该死的杜永斌派人找上门来说,殿下在他手里,自己寻了过去,结果寺里空荡荡的,除了殿下,全是一些和尚,没得办法只能继续回到田府,说不得殿下又回来了,但是没有想到,周云景忽然传信,自己当即什么也顾不上就出了府,明明已经避开了这两人。
谢传生见桃夭面色带着一丝狠厉,自然没有说出口,自己早就派人跟着桃夭,毕竟,这府里,桃夭手上的人最多,但桃夭人太精明,自己和红柏好不容易才在抓到一丝她手下的痕迹,才寻到这里。
林霏霏见他们站着不说话,看着桃夭笑了笑道:“下去吧,端些吃的来”。
“是”桃夭闻声退下。
林霏霏这才从秋千上下来,走到桌前,倒了两盏清茶道:“吃茶”。
谢传生忙了这几天,累的厉害,但还是端着一杯茶递过去给辛红柏,见她接过,自己才饮下一杯。
林霏霏瞧着一眼,又看了一眼顾明怀,两人对上眼神,明白这两人莫不是成了。
谢传生忙中有序的喝了几杯,还特意给辛红柏倒了一盏,才去看顾明怀的画作,只见到画中的女子,正值青春年少,面色带笑,一双眼却是漆黑如墨,到带着一丝冷意。
这神韵倒是真像,谢传生心里暗暗赞道,但是还是觉得顾明怀为人神出鬼没,实在不是妹妹应许的良人。
顾明怀见谢传生久久不语,也不多言,反手就指尖一动,很快就将刚刚在场的诸人全部一一画于纸上,当真是活灵活现,谢传生面色微动,正准备开口称赞。
桃夭却忽然面色凝重的闯进来俯下身子,在林霏霏耳语道:“秦嬷嬷来了”。
众人个个武功卓绝,自然听得一清二楚,谢传生更是脸色难看的对着辛红柏道:“会不会跟着我们来的”。
辛红柏沉默的点点头。
这时机实在是太巧了。
只顾明怀抚着这画卷,笑着看向林霏霏道:“不如我将秦嬷嬷也画进来”。
林霏霏只随意对桃夭道:“请进来吧”,又对着谢传生到:“哥哥不必担心,这城本就不大,寻一个人对朝廷来说自然是易如反掌,况且还不知道这嬷嬷是为何而来的”。
谢传生一听,这只得静观其变。
至于顾明怀的画,林霏霏浅浅一笑道:“随你,不过去屋里吧,这桌子小了些”。
谢传生最不喜欢见这些宫人,也干脆帮着顾明怀收拾着画,往屋里去,最后就剩下林霏霏一人坐在秋千上。
果真过了一会,秦嬷嬷进到院子,就见到林霏霏坐在了秋千上,正慢悠悠荡着。
“许久未见,殿下可还安好”秦嬷嬷恭敬的行礼,语带一丝柔意道。
“是好久没见了,嬷嬷可还好”林霏霏笑着道。
“能见到殿下,是奴婢的荣幸”秦嬷嬷坚定道。
林霏霏直言道:“不知嬷嬷来此处是”。
“是长公主让我来的”秦嬷嬷向北方拱拱手,谦卑道。
“皇祖母让你来,是有何事”林霏霏右脚轻轻一动,往后轻轻一晃,又往前荡去。
“长公主让我带一句话给殿下”秦嬷嬷低着头,一字一句道。
林霏霏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轻轻跪下道:“儿臣接旨”。
“圣人口谕:随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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