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赵珠娘正独自在厨房烹煮酒楼的秘制汤底,忽然之间嗅到一阵奇怪的味道,整个人就昏睡过去,等到再度醒来,就见到自己正在一间摆设精致房间的正中央。
而转头一看就见到一旁正躺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不远处正是自己的相公,心下骤然一停,当即爬了过去,试了试儿子的鼻息,又赶紧站起来,去摸了摸男人的鼻息,还好,没出事,悬着的心才松了下来,正准备将人唤醒。
结果,外面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咳嗽。
赵珠娘很熟悉这种咳嗽,那时候在宫里就是这样,宫人们会有自己特有的通知彼此的方式,这低低的咳嗽就代表着有人要来了。
她的心猛地被人牢牢攥住,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惊惶不安的回过头,就见到屋门被人推开,只见到一个女子的身影,正午的阳光太过耀眼,她一时之间竟没能确认出这女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虽然这女子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但是她神情和举止却都已经和自己曾经在宫中见到的那些贵人一样,漫不经心的冷淡,骄矜。
她张了张嘴巴,却陡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嘶哑,且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林霏霏则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就坐到上首的座位,淡漠道:“阿娘不坐吗?”。
赵珠娘听她说话,不知不觉想到前些日子自己在酒楼委婉求见自己的女儿,又见她今日如此的冷漠,面色惊恐的看着一眼她,不发一言。
“这两个是怎么了”林霏霏好奇道。
秦嬷嬷在一旁伺候,低着头道:“殿下,下的药重了点,等会就醒了”。
“嗯”林霏霏应了一声,就不开口了。
三人静静相持,空气里的气氛简直比当初的长京的雪一样冷,最后还是赵珠娘受不住道:“你们绑我过来是何事”。
林霏霏无趣的托着腮看了她一眼道:“阿娘不是不想见我吗,这会可是嬷嬷找了你来”。
秦嬷嬷听到这,就不得不开口道:“经年不见,夫人的气色倒是比在宫中要好上许多”。
赵珠娘最烦这些繁文缛节,只冷冷的哼了一声直道:“嬷嬷不如直说”。
“是长公主听闻夫人在此处,特意让你们母女团聚”嬷嬷见她这般,干脆也直接道。
赵珠娘虽然离宫已久,但是对于长公主的恐惧堪比杜永斌,毕竟这世道见过第一个逼死自己孩子的女人,也是最后一个,现下听着秦嬷嬷这番鬼话,自然是不信,可是,眼角小心的扫了一眼正坐在上首的女儿,莫不是这老不死的想用自己威胁霏儿,可是,可是。
她低着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现在已然是入秋,这南边天虽不冷,可躺在地上久了,身体那里受得了。
“如今我们母女已经团聚过了,还有什么事”赵珠娘打起十二分精神道。
秦嬷嬷看了一眼林霏霏,继续道:“殿下要回长京,长公主也许久未见夫人,不如就请夫人一起北上,回宫如何”。
赵珠娘一听,就只觉完蛋,平日被钱安宠出来的脾气,直言道:“我不想去”。
“您会想去的”秦嬷嬷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露出一个极浅淡的微笑。
赵珠娘受够了秦嬷嬷,冷声道:“出去”。
秦嬷嬷眉头一皱,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她,细细想了一下,还是大步出了门。
等到房门被牢牢的阖上,赵珠娘走到林霏霏面前道:“现在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带着我去长京”。
“娘不想去吗?”林霏霏低着头,盯着地面的青砖的缝隙看着。
“废话,呆在那地方,你娘我要少活多少年”赵珠娘毫不客气的吐槽道。
林霏霏抬起头,唇角勾起一丝笑意道:“娘好像也没有变过”。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霏霏想着秦嬷嬷之前说的话,心下悲凉,但还是道:“皇祖母想让我听话一点,正好阿娘能让我听话”。
“听话,你是三岁小孩吗”赵珠娘实在难以接受这如此离谱的要求,皱着眉道:“我不想回长京”。
“可是,阿娘我也不想回长京”林霏霏眨着眼睛,难受道。
赵珠娘现在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酒楼老板娘,并不清楚林霏霏在朝堂当中真正的势力,甚至当初听到女儿被宁国接回来,也不过认为是燕国亡了,如今又见女儿娇气的撒娇,咬着牙小声道:“你说那个老不死的”。
林霏霏瞳孔下意识的瞪大,赶紧起身,捂住阿娘的双唇道:“阿娘要小心,这里隔墙有耳”。
“我一想到要回宫里,连话都不能说,到时候我自己就能把自己活生生呕死”赵珠娘一边烦躁一边埋怨道。
林霏霏提议道:“阿娘,到时候,你若是回了京不想住在宫里,我在城里倒是有一座府邸”。
“住你府上,那我的相公和孩子”赵珠娘见眼下,自己一个妇人又不能带着相公和孩子从这里逃走,只能想着若是回京之后应该如何,现下,听到林霏霏的话,若是住在女儿的府邸,倒是可以
“可以”
“那,你府上的人能听我的”
“可以”林霏霏承诺道。
“她不会杀了我吧”赵珠娘想着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这老不死还惦记着自己,心中揣测,犹豫道。
“我死之前,阿娘是不会死的”林霏霏镇定道。
赵珠娘习惯的呸呸呸道:“说什么死不死的,赶紧的呸呸呸”。
林霏霏心下一酸道:“呸呸呸”。
秦嬷嬷听着里面人说话声音越发的小了,正准备悄悄透着窗户缝看上几眼,忽见林霏霏镇定自若的走了出来,只平静道:“走吧,去长京”。
从长京到台城的路,林霏霏走了很长,因为杜永斌担心被人发觉,一路上都在绕路,而如今等到回程。
林霏霏却没有随着阿娘一起,她和杜永斌只领着阿田和几个龙吟卫,骑马出发,一路上只在驿站换马,人却是没停下,就是睡觉,也只是在路上眯了一会,星夜兼程,幸好,最后一段路是水路。
等上了船,一行人就是铁打的也熬不住,个个顾不上换洗,直接蒙头睡了三天,等林霏霏再度醒来,梳洗了一番,已然到了长京的码头。
三个月的路程,林霏霏只花了大半个月。
顾明怀看着林霏霏这大半个月简直就跟长在马背上一样,吃喝都在马背上,以防自己睡的东倒西歪,干脆将自己绑在马上,如今见终于到了,正想着好好休息。
可没有想到,待下了船,从船舱里牵出来一路骑着的宝马。
林霏霏随意的骑上了马,懒洋洋的吩咐道:“你们这是随本宫一起回宫,还是去我的府邸,好好休息休息”。
这一段路走下来,龙吟卫们眼见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硬生生的扛了大半个多月,平日都是金尊玉贵的世家子弟,寻了宫里的差事,得了这龙吟卫,如今这一顿折腾,若不是看在林霏霏一个姑娘家,硬生生咬着牙撑了这一口气,没有想到,这下了船,居然还要骑马回宫。
几人正犹豫着,林霏霏却看着一旁的阿田道:“既如此,你们就先回我府上好好休息”。
侍卫长立即上前道:“我等和殿下一起,正好回宫述职”。
“嗯”林霏霏毫不意外他的回答,若是自己回了宫,这些侍卫回了家,简直就是皇祖母脸被自己踩到地上,又看了一眼顾明怀,犹豫了会,忽然伸出手冷淡道:“你要一起吗”。
顾明怀心下一暖,他自然明白若是自己真的和霏儿在长京城的大街上共骑一匹马,自己恐怕就没有后路可退了。
“好”
却说一行人,笔直向北而去,顾明怀和林霏霏共乘一骑,半搂着怀中的女子,心里默默的想,又瘦了,好不容易才养胖的。
正值金乌升起,万物都被染上了一层金黄色泽,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大街上的人流并不多,顾明怀抓住缰绳,一路疾驰,直抵宫门。
宫门的守卫远远就在大喝道:“来者何人”。
不待身后的龙吟卫开口,
“念静”林霏霏已然停滞脊背,正色冷声道。
守卫面面相觑,又见她一旁还有龙吟卫,自然跪下行礼。
“还不开门”林霏霏继续道。
宫门被缓缓打开,林霏霏轻轻在顾明怀耳边道:“我想吃豌豆黄”。
“好”顾明怀温柔应道:“我做给你吃”。
“嗯”
顾明怀下马,林霏霏抓住缰绳,马儿奔进庞大的皇城中,跟着身后的龙吟卫,下意识的准备跟上去,就被宫卫大喝一声道:“还不下马,皇城之中,怎可纵马而行”。
龙吟卫下意识的看着远去的林霏霏,想要说些什么,侍卫长喃喃道:“我倒是忘了,殿下被赐了可宫中御马而行”。然后怔怔的看着林霏霏远去的背影。
一路纵马的林霏霏飞快的行到太极殿,守在外面的太监惊慌失措的看着正拾级而上的公主殿下,赶紧转身进了大殿道:“长公主,殿下,三殿下回来了 ”。
“你说谁”狄相正听着官员禀告,忽然见太监闯了进来,语无伦次的说话。
然而,林霏霏已然走了进来,恍惚的天光里,林霏霏大步向前,昂首挺胸,走了进来,一双眼明媚的笑着,待行到大殿中央,双膝稳稳跪下道:“儿臣见过长公主”。
当场鸦雀无声,众人虽然有收到消息,说是林霏霏决定北上回京,但是一个月都不到,究竟是怎么回来的,想到这里,狄相心下一沉,糟糕,北燕的事可还没有定下。
延平高坐明堂,见着林霏霏,只觉得她整个人精神气倒是十足,倒是比之前更结实了,又见着这些糟老头子,面色带着一丝笑意道:“回来了”。
“是,皇祖母”林霏霏清脆道
“你们都退下吧”。
待人都退下,延平才继续道:“怎么回来了”
“是”林霏霏娇俏的笑着,笑着道:“孩儿这是想着,有礼物要送给皇祖母”。
“什么东西”
林霏霏取出一个匣子,打开里面一看,是一块上好的龙涎香。
李大监见延平点点头,赶紧亲自上前,呈到上面。
延平只瞧了一眼,就失了兴致,淡淡道:“怎么宫里是少了你什么,居然这种东西也能入你的眼”。
林霏霏立即膝行几步,恭敬道:“皇祖母,孩儿在宫里衣食无忧,这区区一块龙涎香自然入不了我的眼,只是听闻此次平王起事,轻而易举就灭了楚王一脉,就是因为这海市”。
延平终于说了一句道:“起来吧”。
林霏霏乖巧的走上前,熟练的站在皇祖母身边。
延平拉着她的手道:“既回来了,就要好好歇着”。
“嗯”
“真是个好孩子”延平语重心长道:“听下面的人说,找到你阿娘了”。
“嗯”林霏霏欢快道:“对了我还有一个弟弟”。
延平实在对一个二嫁的儿媳喜欢不起来,可又见林霏霏丝毫不介意,好奇道:“你不生气”。
“有一点,我找人问了,阿娘她当初出宫的时候,有在广平等我了,只是一个女子,终究难过,所以才嫁了人”。
延平一想起那个整天跑来跑去的二儿子,摇了摇头,也不好多说,只继续道:“等人来了,就不必进宫了”。
林霏霏顿时明白,皇祖母这是嫌弃阿娘另嫁,一口应下道:“好”。
不过说了几句话,延平道:“回去,好好休息吧”。
等林霏霏出了大殿,延平眼中精光一闪道:“去给本宫查查,不是说去了围剿平王余孽的人,去看看,他们究竟瞒了本宫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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