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早已破晓。

昨晚的大胜并没有给叶承光带来几分喜色，因为他所得知的是一个更加残酷的信息——他朝夕共处的将领之中有一个人是契真的奸细。

他很迷茫，也很无助，他也曾经猜想过是马定渊猜错了，又或者马定渊本来就是那个奸细，他的出现给了叶承光一场大胜，但或许也只是放长线钓大鱼，让自己的军心不安定。但一想到他锐利的眼神，诚恳的话语，他就没办法往那边想。

他脑中又浮现了马定渊的话语。

“我知道将军实难确信，但眼下情况危急，鄙人深受将军救命之恩，定当以诚心报答将军，愿将军深虑之！”

这是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真诚。

而随后的一件事情更加证实了这一点，这一日，叶承珪突然找到了他。

“大哥，你快看这个！”

叶承光改变迷茫的眼神，顿时认真地审视着弟弟给他的一张纸：

今日正是大好时机，天时地利人和，叶承光恰因军中一新人之言，觉察出蹊跷，正按兵不动。良机不可多得，咱今日便可取得叶承光首级，以耀契真国威！

“这是……”

“哦，这是被我们抓获的那个奸细身上的，他本来觉得那次袭击必定会大胜而还，便没有将这封信销毁掉。但可笑的是，却被我们搜查到了。由于是奸细和主子间的来往，便不像普通书信一般有名讳。”

承珪解释道，“不过既然奸细已经抓获，这封信便没有什么价值了。小弟也只是觉着有趣才来给大哥看看，不过大哥似乎没什么兴致，那小弟先告退了，毕竟还有众多军情事务待小弟处理。”

望着承珪远走的背影，承光顿时觉得一片混乱。叶承珪显然没有注意到，“因军中一新人之言”这种话只有可能是当时参加过会议的人才知道，马定渊的猜测可以说是一锤定音了。

他正想着，无论是他的弟弟叶承珪，还是军师和三位将领，都在军中颇有威望，如果让士兵知道他们之中有奸细存在，这个坎便会永远烙印在所有军士的心中，到时候这支精锐王师会不会就此分崩离析？

“唉！不想了！不想了！真是越想越烦！”叶承光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向地面，“内奸是吧！我不管你是不是我出生入死的弟兄，既然欲治叶某于死地，我叶承光……定要当面将你揪出！”他的双眼泛了红，似乎充斥着愤怒，但隐隐之中却流露出了一丝无奈。

由于契真军的大败，叶承珪的斥候已经探到敌军这次真的逃到了兰郭谷处。叶承光命令众军日夜兼程，不能让契真军有埋伏的机会。现在由于其中一个奸细被抓，剩下一个奸细也是孤立无援，没办法和契真人有联系，所以此时正是追击的好机会。这些是双鸣政得出的结论。

而叶承光正监视着将领们的一举一动，包括和自己是莫逆之交的双鸣政，亦或是自幼便结识的心腹乐嘉璋，甚至是他的亲弟弟。

“谁都有可能是奸细。”

这对叶承光是残酷的，他不想怀疑任何人，但他不得不怀疑。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压在叶承光的身上，果不其然，在之后的一天，有人出事了。

叶承光本想再次召集双鸣政等人进行下一步行军计划的商议，不仅是为了试探奸细，同时他们真的有必要这么做。现在就连军事会议也要师出有名，不然只会提高奸细的警惕。

会议出席的人接踵而至，马定渊因为之前的功绩也被叶承光邀请，毕竟关于奸细的事情，现在能帮忙的只有马定渊。

叶承光威风凛凛地注视着周围，可一看人数，怎么也对不上：马定渊、双鸣政、乐嘉璋、叶承珪、丁谭。

“袁征秋将军去哪儿了？”

叶承光心里一阵不安地问道。丁谭看见自己的好兄弟不见了，也十分激动地吼道：“对呀，袁兄弟呢？该不会在军营里面睡着了吧。我去叫他起来！”

“该不会……”叶承珪嘴中嘟囔着什么，却被马定渊看破了。

“叶小将军，你想起了什么吗？”

“我昨天给大哥看了从奸细那里缴获的一张书信纸，我走出大哥的营帐几里后，便看到了袁将军，他询问我这张纸是用来干什么的，我便将详细告诉了他。他看了几眼，便向我要来这张纸。不知道会不会与此有关。”这句话使得马叶二人都警惕起来。

的确，如果袁征秋就是那个奸细的话，他定会消除对自己不利的证据，但这和今天的缺席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小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都是明白人，袁兄弟同叶将军久经沙场，他的气节军中那个不知？诸位要是怀疑他甚么事，我丁谭第一个不服！”

“丁将军，你消消气，我们可没说袁将军有什么问题，只是他这么久了还不来，着实令人担心啊！”乐嘉璋解释道。

叶承光感到不安起来，他对众人说道：“诸位随我到袁将军帐中看看！记得不要惊动了士兵们！”

所有人立刻起身来到袁征秋的帐前，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难以相信。

营帐里，一个身着戎装的将领倒在了血泊之中，背后被长枪贯穿，毫无疑问，这便是袁征秋。

他，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