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遇

但如果命运真的这么听乔煕的话,乔煕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表弟和乔煕打电话要钱的时候,爸爸已经在医院里住了两天了。

和公司还有兼职公司请了假,乔煕连夜坐车回了H市。

从前一年四季看得厌烦的地方,上了大学就看不到春秋了,等到了工作,就只剩下了冬天的记忆。

作为南方城市,H市的一年四季不够分明,秋总是很短,H市中心医院的庭院里是个大家设计的地标,特意留了一片秋景,正中间就是一颗重金买来的银杏树。

乔煕风尘仆仆地提着行李箱进了医院,急匆匆的脚步在一楼景观台停下。

庭院中心现在正热闹着。

周玱正在长枪短炮的包围下,站在这棵银杏树前和笑容满面的肿瘤科主任握手合影。

乔煕收回视线,拉了拉围巾。

也对,周玱现在发达了,应该回来看看。

毕竟周玱在这里,呆过很久。

......

乔耀国同志今年刚退休,闲的没事干要跟陈玲女士去跳广场舞,结果下楼太急摔了一跤,出师未捷身先死,医生打了石膏,建议还是再观察两天。

乔老头向来聒噪,嚷嚷着要出院,乔煕还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和医生一唱一和,安抚他,有医保,花不了多少钱。

等医生一走,乔煕抱起胳膊眯眼,怀疑的视线来回扫视老乔同志:“老实交代吧,好端端的怎么要跟陈女士去跳广场舞了?”

老乔不是向来最看不起和女同志在广场上扭来扭去的男人了吗?

总不能真是退休了闲出屁来了。

老乔同志支支吾吾,视线游移。

乔煕一拍病床栏杆:“乔耀国同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知不知道你多大年纪了啊,你这个年纪最怕摔跤了知不知道!”

旁边病床阿姨好奇地看过来,老乔连忙朝女儿招手:“哎呀你小声点!过来过来。”

“什么叫我多大年纪了!你爸刚退休,正是重启人生的时候!”

虽然老乔落魄了,住院的水果还是一茬一茬的,乔煕拿起个橘子,犹疑:“那你真是想去跳广场舞了?”

“大男人跳那玩意干啥啊!”老乔低咳一声:“这不是最近你妈她们队要去比赛,换了新舞种了嘛,要跳什么什么交际舞。”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妈这种大美女,一天天的群狼环伺啊,我这不得盯紧点,哎你是不知道,她们队里有个姓李的老头,都还没退休呢,一天天混在女同志舞蹈队里,还是个什么什么指导,我这种有钱有闲的退休贵族,陪陪老婆跳舞不是很正常的嘛......”

老乔同志的絮叨逐渐自信,看来马上又要说服自己了。

乔煕懂了,老乔这是自卑了。

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小打工仔,后来运气好当了煤老板,三十来岁取了十里八乡的大美女,还小了他整整十岁,现在又穷又老了,陈女士还是五十一枝花,危机感蹭蹭蹭上来了。

虽然乔煕也奇怪过,但是:“老乔啊别担心了,几年前你干傻事的时候陈女士没和你离婚,现在也不会跑的。”

“而且就算陈女士不要你了,那肯定不会不要我!”

“胡说什么呢!没有我哪来的你,你妈是那么拎不清的人吗!”

“怎么胡说,妈妈更喜欢我这还有疑问?你除了几个臭钱还有啥,现在臭钱都没有了!”

“那必不可能,你以为你妈看上的是我的臭钱吗!那是我这个英俊潇洒朴实能干的人!”

“怎么又吵起来了。”

父女两日常斗嘴还没个胜负,陈玲女士推门而入,穿了一件驼色大衣,带了个大大的保温杯,老乔回头看女儿:“看到没有,蓬荜生辉!”

乔煕赞同点头,这危机感确实该有。

陈女士冷笑:“我可真是荣幸了,让你的病房蓬荜生辉,折腾到最后还不是我来照顾你!”

老乔老实了。

陈女士又看乔煕:“你说你,家里能差这几个钱?是你表弟那个蠢蛋不会跑医保,大半夜的坐车多累啊,你爸还没下病危通知书呢!”

乔煕也老实了。

老乔嘟囔:“哪有这么咒自己男人的.....”

乔煕转移话题:“哇,好香啊,妈妈我想死你啦~”

陈玲女士打开从家里带的牛骨汤,还在埋怨表弟多嘴:“不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还叫你回来干嘛?”

“这来回跑一趟,又费钱又费力,还耽误事儿……”

乔煕捧着碗喝汤,打断妈妈的话,豪气挥手:“等我再工作两年,给你们买个电梯房,不爬这个破楼梯了!”

老乔同志鼓掌:“好!这才是正确的解决方法!不愧是我乔耀国的女儿!有气魄!”

陈女士把手里的抹布啪一声丢乔同志脸上,没好气:“买买买哪来的钱,现在房价一天天涨起,煕煕在外面多累啊!你别添乱了行不行!”

“就是就是,老乔你添什么乱!”

乔煕站远了些,嘲笑完老头,又拿了碗去走廊尽头热水房洗。

关上门隔绝了吵嚷声,乔煕垮下脸,又请好几天假,那个烦人的龟毛男肯定又要叨叨叨了。

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饿不死人的困难都不是困难!

转身,乔煕忍不住眯了眯眼,秋天的夕阳还是有点刺人,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背着光。

乔煕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乔煕知道,那是周玱。

十六岁的周玱,也喜欢站在那儿。

.

十六岁的周玱,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

但在学习成绩衡量一切的学生时代,只要一个人成绩好,就会在所有人眼中自动增加一切美好滤镜buff,所以周玱的长相再出众一点。

周玱就会成为,绝大部分人的,情窦初开的对象。

然后在周玱明明打得很一般的篮球场上,收获一堆尖叫。

乔煕很不喜欢参与这种活动,闷热,吵闹,还会很丢脸。

因为强行拉乔煕过来的宛若,会顶着她那张清冷的小脸蛋,发出按理来说人类听不到的分贝:“将湜!!!!上啊!!!快投啊啊啊!!!!”

年少的乔煕认真分析过:

这应该是某种战略,什么声东击西,围魏救赵之类的。

和将湜班打对抗赛的周玱恍然大悟,深以为然。

当然后来乔煕接受周玱的贿赂叛变,捂了宛若的嘴,周玱他们还是没打赢,就是另外的战略了。

但在和周玱还不熟的时候,周玱对乔煕来说,就只是月考放榜时候最前面的那个名字而已。

甚至能留下印象也是因为乔煕总是自信的,嗯,盲目自信地从第一排开始找自己的名字。

然后挤到立牌中部和挤到立牌尾部的宛若一起沉默地离开案发现场。

那个时候,乔煕还是个倔强的人,喜欢死磕。

由于乔同志和陈女士的家庭教育充满了主观性,喜欢盲目鼓吹。

导致了乔煕对自己极其错误的认知和高度膨胀的自信。

老乔认为自己已经在财富上光宗耀祖了,坚定认为乔煕就是那个在学历上光宗耀祖天选之子。

于是别名乔耀祖的乔煕同志小小年纪被委以重任,沉浸在学习的海洋里,拒绝一切社交,幻想自己哪天出现在榜上第一排,老乔搁门口放鞭炮的场景。

唯一的娱乐活动来自宛若若的强行安利夫人出逃文学,以及篮球场看将湜打球。

初中的时候这种勤奋很管用,乔煕是高分进的市高。

但是到了高中,乔煕总感觉自己某条输送知识的管道被堵死了,勤奋也不管用了,尤其高二上学期一结束就要分班,理化再赶不上只能去“没出息”的文科班。

越努力越心急越没用。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乔煕挑灯夜读。

突发阑尾炎进了中心医院。

虽然乔煕反复和老乔解释,这和知识无关,知识是无辜的。

但老乔同志还是独裁地在乔煕住院期间拒绝提供任何学习资料,抱着宝贝女儿心疼:“哎哟我们老乔家光宗耀祖靠你爸已经做到了,读那么多书还不是来给我打工,不学了不学了,我们煕煕混吃等死一辈子吧!”

乔煕:......

手术第二天医生让乔煕多走动,防止肠粘连,老乔回了公司,陈女士守了一夜在补觉,乔煕就龇牙咧嘴地扶着墙溜溜达达出了病房。

然后在走廊尽头,看见了拿着小板凳坐着背英语的周玱。

说实话,乔煕当时并没有认出周玱来,只是觉得眼熟。

毕竟在这之前乔煕只和宛若看将湜打球的时候扫到过球场上的周玱,而周玱那个时候还没抽条,打球也……挺烂的。

一边带耳机背单词的一边分心鼓掌的乔煕完全没留意过他。

如果当时有人指着场上又丢球的男生说他是年纪第一,大概乔煕会更印象深刻。

而在当下,这是乔煕第一次,听人说英语感觉到了悦耳,并且模模糊糊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乔煕精神一振,难道阑尾才自己学习路上最大的反派,它一走,自己就打通了学习的任督二脉?

事后很久很久,甚至到今天,乔煕都在后悔自己当初扶着墙激动地向周玱走过去的这个行为。

因为当乔煕靠近窗前,周玱疑惑地抬头看过来,乔煕准备友好开口的瞬间。

乔煕放了一个屁。

一个响屁。

一个会让医生欣慰,让乔煕连夜入土为安的,

响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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