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晚饭严格来说只吃了一半，李青穹回到公寓，肚子开始咕咕叫，只好喊了附近的麦当劳外卖，匆匆吃完一份汉堡薯条，又继续打开电脑处理工作。
一闲下来，不禁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杨臻的话，李青穹沉吟片刻，先是发消息给相映团队，表示与杨臻的合作终止，素材作废，不用剪了；再打开了软件查相映的股份构成，数据显示林飘絮作为合伙人投资了两百万。
真要追溯的话，林飘絮是单亲家庭，林母是当地的中学骨干教师，刚毕业时，飘絮跟他提过，林母掏空家底给她在x市买了一套房子，光首付就给了七十多万，应该没有多少存款了。
其实比起这两百万，更蹊跷的是，她为何选择了转行。
林飘絮建筑设计专业毕业，一直对建筑师充满憧憬，大学四年铆足了劲往这条路走，实习时选了出了名最累最苦加班最多报酬最少的设计院，毕设也拿了建筑行业权威奖项，为何没有继续走建筑师这条路？
她曾自诩自己是一根有理想有思想的芦苇，现在不是了吗？
他记得她在他面前手舞足蹈谈梦想的样子，亮晶晶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放光；她说以后要亲自设计属于他们两个的房子，有大大的落地窗和洒满阳光的阁楼，她说要在里面暗藏很多机关暗室，没事就整蛊他。
他记得以前也气恼过，林飘絮为了一个实习机会，没商没量就跑到外省去，他突然被迫异地了三个月，他还曾开玩笑说，林飘絮以后哪怕放弃他，也不会放弃建筑设计。
结果一语成谶，林飘絮不仅放弃了他，也放弃了建筑师的梦想。
他想起她喝得醉醺醺，费尽全力周旋在酒局的狼藉，那是她真正想要的生活吗？
如果你的理想依旧长存，眼神依旧坚定，如果你已经拥抱幸福，有没有我也不重要……李青穹手背盖上自己的眼睛，那么他可以退出，不再打扰。
但很显然不是，他不再是以前的李青穹，林飘絮也不是以前的林飘絮了。
李青穹合上笔记本——他相信，林飘絮不会违背本心及公序良俗去谋取金钱利益，但他直觉，这笔钱牵扯着她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这段过往于他们之间未来的走向至关重要，他决定着手调查一下。
周日，李青穹坐上了去x市的高铁，他想去探望林飘絮的母亲，哪怕什么也问不出来，至少让他知道，林飘絮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的，为何变得如此尖锐冷漠，难以沟通，拒绝一切示好。
他记得林飘絮的母亲陈贵瑛是当地的教师骨干，分到了一套教师宿舍，在一栋筒子楼里，住在三楼，交往的时候他跟林飘絮回过一趟家，那时是中秋节，他买了一盒月饼和精致果篮，听说林母酒量不错，每逢节假日都会小酌一杯，他还捎上了一瓶茅台。
可惜，林飘絮的爸爸过早去世，遗憾不能与他共饮一杯。
终于来到那扇陈旧的铁门前，李青穹拎着一个果篮和一盒燕窝礼盒，举起想要敲门的手，半晌又放了下来——他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您女儿的前男友？或者，追求者？
上次见面还是以男朋友的身份，现在就降级了，也不知道林飘絮有没有把分手理由告诉林母，如果说了，那更是尴尬。
就在他踌躇的时候，隔壁邻居的门开了，一个烫着短波浪的阿姨拎着垃圾袋，上下瞄了他好几眼，一拍脑门，操着一口带口音的普通话朝他嚷嚷：“哎，你是飘飘的男朋友小李吧！我记得你！”
哦，是之前他做客时，来窜门的邻居魏姨。
“记得记得，您是魏阿姨。”他连忙送上营业性质微笑。
“哎！记得就好！你进来坐吧！”魏姨把垃圾袋放在门口，迎他进门。
“陈家妈妈今天不在吗？”他问。
“你不晓得吗？”魏姨惊讶地问，“林家妈妈老早就不在了呀！”
李青穹懵了，顾不上礼数，沉声反问道：“不在了？怎么就不在了？”
“唉，”魏姨叹了口气，“小李你进来吧，这大门口不方便说，进来喝杯茶，阿姨跟你慢慢说。”
两杯清茶摆在茶几上，轻烟缓缓升起。
“应该是飘飘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吧！当时啊，林家妈妈买了x市的一套房子，叫什么上湖湾，首付老贵了！说是附近将来要建产业园，一平卖得比周围的楼盘贵了两三千，结果那个项目烂尾了，半年都没有动，林家妈妈天天都跑工地上去看，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从那个工地建一半的楼顶跳下去了……人没了。也不知道是自己跳的还是被推下去的，当时有很多说法，太可怜了。”
李青穹沉默地听着，手背的青筋绷紧。
“哎，飘飘现在怎么样了？”魏姨长叹一口气，“自从林家妈妈出事之后，她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他也很想知道，林飘絮怎么样了，孤身一人在社会上闯荡的这几年，她过得好不好。
见李青穹不作声，魏姨又换了个话题：“哎，你俩这都交往好几年了吧，结婚了吗？这次飘飘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呀？”
“还没，快了，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李青穹勉强挤出笑容。
魏姨拉过他的手，轻轻拍了拍：“那就好那就好，飘飘这孩子啊，太苦了，你要好好对她啊。”
“我会的，一定会。”
李青穹走了，把礼品都留给魏姨了，回去的路上，他看着窗外不断更迭的风景，触目皆是感伤。也许他已经知道林飘絮的秘密了，知道她无比抗拒却不说的理由了——上湖湾是颂德集团开发的住宅项目。
“你怎么又来了？招呼都不打一声。”林飘絮开了门，懒洋洋地往客厅沙发上一倒——还好阿羽今天不在家，不然看到他们这么藕断丝连着，她都不知道怎么解释。要不然还是搬家吧。
“我上周末去了x市，去了你老家。”李青穹抬头，掷地有声。
林飘絮惊了：“你没事跑去我老家干嘛？”
“本来想去看望阿姨，”李青穹逼问，“你是因为阿姨去世的原因，跟我分手的吗？”
她忘了李青穹执行力有多强，网络查不出来就直接跑去她老家挖。她正色道：“你知道了？你知道多少？”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吗？”李青穹反问她。
看来他还是不知道陆图温做了什么。林飘絮看着他，突然很想把一切托盘而出——这位无忧无虑、锦衣玉食的二少爷会怎么回应呢？
是会被摧毁，还是会反过来摧毁她？
她可以吗？她要赌吗？赌什么呢，赌他会选择相信自己，还是选择相信他哥，那个长兄如父，养育他长大成人，几乎给他第二次生命的男人。
答案显而易见不是吗，她手中几乎没有任何筹码。无论是道义，还是利益的天枰，都将压倒性地倾向另一边。
其实李青穹不是没有选择过——临近大学毕业，李青穹计划在国内考研，他还说要带她回去见家人，上门礼物都帮她准备好了，结果没几天突然告诉她要去留学，虽然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缘由。但答案显而易见，他家里人对她不满意，要把李青穹送出国去，而他也确实听从安排乖乖去了，虽然他答应她，会尽快回来。
再一次选择，也是一样的。
他只会一次次地妥协。她不会成为例外。
李青穹反复诱惑着她，告诉她一切有可能，现实却是永远不能。
“没有了，哦，还有一件事，你一直都想知道的，那个男人是谁，我可以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