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穹缺席了两周的例会,也没有再来找她。
林飘絮自嘲,以前老想着对方离自己远远的,现在不出现了,自己反倒不习惯了。这是怎么回事?
果然还是选择了颂德二少爷,很现实的决定,挺好的。一切都能回归正轨。
更奇怪的是,怎么王昭阳也没出现了?
依旧是本月的第三个周四下班,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坐在咖啡厅的老位置上。
已经一个小时了,没有人出现,林飘絮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落叶掠过,没来由感受到一阵萧瑟,天气已在不知不觉间转凉。本来还亮堂堂的,突然眨了一下眼就完全黑了,原来天不是一点一点暗下的,而是在一瞬间,完全漆黑。
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她欣喜地回过头,以为可以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咦,是你啊……”
李青穹在她身旁,那个一贯属于王昭阳的位置坐下,反问她:“你以为是谁?”
“没。”看来王昭阳今晚是不会来了。林飘絮也懒得问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了。反正颂德二少爷总是这么神通广大,随时随地,出现在任何他想出现的地方。
“有推荐的吗?”李青穹翻着菜单,“榛果拿铁?”
“爱尔兰咖啡吧。它家的招牌。”
“行。”
等待的间隙里,林飘絮看着他与往常无异的侧脸,忍不住问道:“最近怎么没来开会?”
“最近去香港出差了。”
“这样啊。”林飘絮望着窗外,对面是一家女装店,三楼的橱窗放着华美的长裙,她看着那一袭白色小礼裙默默发呆,偶尔低头喝一口咖啡。
李青穹也不说话,同样望着远处发呆。
原来两个人静静坐着,一起发呆,无所事事的感觉这么好,谁也舍不得打断这一刻难得的安宁。
闲坐了一会儿,林飘絮的手机响起来,她按下接通键,对面传来王昭阳带着急促喘息的哭泣声:“对不起,以前是我太过自负,我一点都不懂你的痛苦,是我自以为是。”
“啊?你在说什么啊?”
“我今天才知道,嘴里说着我不值得原谅,其实早就擅自原谅了自己。”
“不是,你先冷静一下,好好捋捋。”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原来这才是无法原谅的感觉,我终于懂了,对不起。”
“啊?没头没脑你说什么呢?你怎么了?你在哭吗?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啊,喂?喂?怎么挂了?”林飘絮站起身来,“我要走了,我,我朋友好像出事了,我必须处理一下。”
李青穹颔首,看着林飘絮急急忙忙拎上包跑了,独自低头啜饮一口苦涩的咖啡。
——他发现,在林飘絮心中,每个人都排在他前面。
——陆图温在他前面,王昭阳也在他前面。无论是爱是恨。
林飘絮找不到王昭阳——毕竟他们之间,除了一桩陈年案件、那间咖啡厅、李青穹和陆图温外,人生没有任何交集。
她跑到王昭阳的律所去问,前台也只是说王律请了长假,具体理由不清楚。
她只好托了一些律师法务朋友们打探消息,也没有收到回音。
一周后,林飘絮收到了他发来的一条短信——“我离开这座城市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祝愿你一切顺利,平安喜乐。”
看似很客套,但好歹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画下了一个句点。
林飘絮问他去了哪里,还是从事律师行业吗,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李青穹连告别的短信也没有收到,只是在某天下班回去后,发现王昭阳的房间空了,包括衣柜里的保险柜,空荡荡的桌面上摆着一份租房合同,租期写着到明年二月到期。
王昭阳离开了,连同林飘絮的秘密也一起带走了。他始终坚守着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约定,他不知道的某个约定。
李青穹关上房门,来到自己的房间,在浏览器的收藏夹里,点开那篇古早的博文,留言板更新了两条——
“我失去了一个朋友,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失去他的。”
“以后还会跟更多的人走散吧,没有人会在原地等我。”
有的,他会等,一直一直等下去。
李青穹在心底默默回道。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稔于心的号码:“哥,我能去你在浅丘的那套房子歇一晚吗?我在附近开会,好困啊,懒得跑了。”他甚至开了个玩笑,但是眼底不见一丝笑意,“徐姐姐今晚应该不在吧?”
“可以。开门密码是092346。”
陆图温名下的三套房他这几天都私下去过了,没有什么收获,这套是今年新置办的,徐致悦时不时会去过夜。
拿到密码后,李青穹驱车来到楼下,停好车,乘电梯而上,走进客厅,整个装潢布置偏黑白雅调,在某个角落时不时突兀地冒出点儿女人生活过的痕迹,比如随意仍在地毯上的粉红色拖鞋,洗手间里摆着的瓶瓶罐罐。
环视了一圈客厅,一无所获,李青穹走进书房里——他不知道自己想找到什么,能找到什么。是否会对陆图温更加失望,乃至绝望。
林飘絮带给他的,好像总是痛苦多过欢愉。
他和陆图温带给她的,恐怕也是。
李青穹在书架前转了一圈,发现都是一些闲书,他转而打开了书桌上的电脑,输入陆图温公司电脑的密码,万幸是一样的。
他点开桌面上的视频播放器,排在历史记录最前面的,是一段《天鹅湖》芭蕾舞剧,显示历史播放过30次,他原本以为是徐致悦的表演,直到他看到林飘絮的脸。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跳芭蕾舞,纤细的,倔强的,自由的,好像能透过舞姿,看到她翩跹的灵魂,一跃而起。
镜头又切到观众席去,大概是因为在一众大腹便便的校友里,陆图温的外表最为突出,加上神情专注,一双深邃的眼睛看得相当投入,甚至有几分一往情深的意味,连摄像头都格外偏爱他,给了好多个镜头。
音乐愈发激昂热烈,鼓点密集,昭示舞剧来到**处,当黑天鹅连续旋转时,陆图温惊叹的表情同时交错出现在屏幕里。
同样是男人,李青穹看懂了他的眼神,那个眼神,有一个广为流传的名字,是由古流传至今的魔法,它唤作“一见钟情”。
陆家老宅计划翻新,请了国际上赫赫有名的设计大师PLUM.亲自操刀,设计图纸前后折腾了一年,这几天终于定了个大概,李华章女士将他们两个都喊了回去,帮忙拿主意,对着设计师反复修改的图纸,陆图温没太大意见,只提出想在院子里种一颗柳树。
“你知道吗,哥,如果有花粉症的话,柳絮是可以杀人的,它可以糊住人的口鼻,让人窒息,如此柔软的东西,它竟然可以变成致命的存在。”李青穹半是感叹,半是提醒。
陆图温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那又怎样?我不在乎。”
李青穹维持着唇角温驯的笑,低下头去。
微风习习拂过,陆图温望向不远处的院子,眼前浮现一副画面——小桥流水人家,夕阳西下几时回,柳树在池边摇曳着,在初春,柳絮在空中飘飘洒洒,宛若雪落一般,是非常渺小的存在,却光是想想,都能挠得他心痒痒的。
李青穹不知道他已经在心里下了一场飘絮,看着设计师图纸,兴致全无,加上本就没有什么话语权,说了李华章也不会采纳,意兴阑珊地说:“我没什么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李华章女士收起图纸,话锋一转,不满地说,“你们两个都回来住算了,公司又离得不远,一个两个一天到晚不着家的。”
“我有女朋友了,不太方便。”李青穹把话推回去。
“行吧,管不住你们了,不过你要交就交有头有脸的,别把上不了台面的人往陆家领。”李华章女士又转向陆图温,“你还跟那个舞女处着吗?要我说……”
陆图温打断她:“已经分手了。”
李青穹惊讶地转过脸看他。
陆图温淡然道:“处着没多大意思。”
太寻常太无聊了,就像他从前拥有的任何东西一样。
李华章女士喜笑颜开:“这就对了!哎,那个白局长的女儿你觉得怎么样呀,人家去年见你一面,回去就跟男朋友分手了,为了你单身到现在呢!”
“都没多大意思。”陆图温撩了撩前额的发,“您别操心了。”
“那怎样的才有意思呢?哥。”李青穹唇角弯起一个轻浅的笑。
“天真狂妄的,自由热烈的,鲜活灵气的……你永远猜不到她下一步想干什么,很难形容。”陆图温抬眸,放弃去定义——她是什么样的女人?无法归纳的,谜语、暗号一般的女人。但凡想要去解读,便会不小心陷进去。
“当然,要足够美的。”他补充道。
不知所云。李华章女士认定他是在敷衍自己,在一旁默默翻了个白眼。
“巧了,我也喜欢。”李青穹点头。
陆图温眯起眼来,回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都说了李青穹是白切黑,还有王昭阳不会再出场了。下线下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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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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