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晚上

白织羽惊讶地看着林飘絮走出房间，只见她身着一席柔美飘逸的白色连衣裙，修身的长裙将她的身体线条勾勒得玲珑有致。

一张素白的脸，浅浅描了眉，涂一抹淡色的口红，墨黑的长卷发披散肩头。

白色宛若林间的迷雾弥漫，而她是深处其中一头纯真懵懂的鹿。

“你……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啊？”

白织羽疑惑地问，心里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有些事情要解决，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林飘絮朝她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

她太了解这双眼睛中决绝的光代表着什么了。

白织羽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只好从玄关柜里拿出一把雨伞递给她：

“今天下雨了，外面天气不太好，还是带上吧。”

“好。”林飘絮点头，接过雨伞，下楼去了。

白织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在夜晚昏暗的楼道中，好似一抹白色幽魂，随时要飘散在远方。

林飘絮走下楼去，司机已经在等候，黑衣保镖下车为她打开车门。

她记得这人叫“阿盛”，就在她低头要进去的时候，突然被喝止住了——

“不要去！”

林飘絮抬首望去，是李青穹。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深夜时分，他一直都默默守在这里。

“李总，陆总在等着了。”阿盛低声提醒道。

李青穹置若罔闻，拉过林飘絮，走到一旁的角落里。

看着她涂抹妩媚口红，身着纯白长裙，一双幽深璀璨的眼睛望过来。

顾盼间，美得像午夜无处追溯的梦，一时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担忧还是嫉妒：

“你现在是要去我哥那里吗？”

“是。”林飘絮点头。

李青穹想起混在那堆床照里的吻照，几年前她反抗不过，几年后她沉浸其中。

“你被他吸引了，是吗？我很清楚我哥对异性的吸引力，他确实很有魅力，是吧？”

李青穹苦笑——他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一定很可笑甚至可怜，甚至不惜跪下来哀求她不要去。

林飘絮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看着他。

李青穹仿佛从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剑光。

那是某种下定决心的破釜沉舟，不破不立，不惜一切代价。

他已无法保持任何风度，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不敢置信地问：

“你打算拿自己做诱饵去报复？”

林飘絮凄然一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自己还能搭进去什么呢。”

“你不要后悔。”

李青穹竭力克制住自己的声音，咬紧牙关咬到几乎要出血，才能不让她听出自己已经快失控了。

“今晚过后……如果你真的爱上他，你打算怎么办？”

“不可能。”

永远都不可能。林飘絮在心里补充道，将手腕从他紧箍的手掌中挣脱出来。

“那你要小心了，轻视就是臣服的开始，我劝你还是不要玩火，会玩脱的。”

天空闪过一道沉闷的惊雷，李青穹终于还是放开了手。

车开了许久，到了一处私人墅区里，在其中一栋门前停了下来。

林飘絮下了车，看着古香古色的门牌刻着“景明山庄”四个大字。

她跟着阿盛沿大门走进去，白天下过雨，石板路踩上去尚有几分湿润。

一片草木丰茂的院子映入眼帘，再往前是蔚蓝的露天泳池，因雨水的缘故，水仿佛多得要溢出来。

林飘絮走在泳池边缘的小径上，遥遥相隔的另一端还放着一架长秋千，在风中晃晃荡荡。

她回忆起昨天的那通电话——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将视频原件删掉？”

“可以，过来陪我一晚，我就删了它。”

林飘絮沉默了很久，问他：“你真的会删掉吗？”

“会，”陆图温点头，别有深意地笑，“不过……要做到我满意为止。”

她答应了。

泳池尽头是入户门，阿盛在此站定，示意她自己进去。

林飘絮推门走进去，在门口将鞋子脱掉，光着脚穿过客厅，来到门扉敞开的主卧。

陆图温穿着一席蓝丝绒浴袍，斜靠在床头，衣领松松垮垮地敞开，可以看到结实起伏的胸肌和腹肌。

他半眯着眼，看着林飘絮温驯地走进来。

一席白裙，乌发红唇，面容素净。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朝他望过来，眼尾微翘含着水雾，透着似醉非醉的朦胧感。

仿佛被捕获的人鱼将面对它未知的命运。

只一眼，便让他下腹硬得发疼。

对她的渴求仿佛已经演变成为一种生命本能。

深入骨髓，在顷刻间卸下所有肢体与精神上的防备。

他浑身轻飘飘的，一阵酥麻从尾椎骨传遍全身的中枢神经，仿佛已在云端。

林飘絮一步一步缓缓走近床榻，俯身望着床上躺着的陆图温，伸出手慢慢抚上他的脸庞。

陆图温拉过她的手，放在唇上亲吻，另一只手搂过她的腰，让她跌坐在自己大腿上。

在缱绻的氛围中，林飘絮撩开裙摆，面无表情地从大腿处用绑带绑着的刀鞘中抽出一把匕首。

径直刺向他的腹部，一刀又一刀，直到鲜血溅满了她的脸庞和身躯，直到陆图温放在她腰上的手无力地垂落。

她扔掉匕首，带着满身的鲜血，走出卧室，穿过客厅。

一步步来到门外的游泳池里，妄图洗掉身上的血腥味儿。

血液却在瞬间扩散，将一整个无边际的泳池都染红了。

雨滴淅淅沥沥落下，靛蓝的月光之下，她从水中仰起面庞，承接命运高高在上的审判。

紧急呼救铃声响起，阿盛箭步冲进院子，掠过泳池中的林飘絮，径直冲进主卧里。

陆图温腹部的伤口一片狼藉，鲜血不停往外流淌，在他耳边气若游丝地说道：

“不要报警……让青穹过来处理……不要惊动其他人……”

阿盛果断拉起被单，一边为他快速止血，一边用蓝牙耳麦拨通颂德医院院长的私人电话，然后是李青穹的电话。

李青穹和救护车同时到达，医生和护士涌进房内对陆图温处理伤口，进行初步救治。

阿盛将装着凶器的塑料袋交给李青穹，又回去房间守着。

李青穹将匕首从塑料袋里面拿出来，擦拭掉把柄上的指纹，用右手握着虚空比划了几下，又放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他撑着伞走到泳池边的秋千旁。

林飘絮坐在秋千的一端，纯白的长裙上缀满了点点鲜血，已经凝固成斑，散发着浓重恶臭的血腥味儿。

他在秋千另一端坐下，轻声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自愿的，说我勾引他，说我为了钱，说我爱他，就因为他有钱有势长得帅？真是可笑。”

林飘絮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神情有几分恍惚，声音却波澜不兴。

“我想要重新开始，他们说奖杯是他黑幕给我的，不止，老黄以为我没还那三百万，以为我拿自己抵债；霍敬生问我，既然能卖给陆图温，为什么不能卖给他；哦，还有人说，相映的项目都是我一路睡出来的……

我的人生已经被他毁了，时时刻刻都要跟他捆绑，以后也会是这样的，无论我做成了什么，所有人都会说是因为他。这一切都太恶心，太可笑了。

我永远都制裁不了他，摆脱不了他，那我干脆杀了他，我看还有谁说我是自愿的，说我爱他。哦，也许他们会说我因爱生恨，无所谓了。”

李青穹看着她沾染了血液却依旧平静的面容，喉咙哽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知道我怎么抓住机会杀了他吗？”

林飘絮收回遥望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勾起一个染血的微笑。

“我让他删掉视频原件，他让我过来陪他一晚，还要做到他满意为止，到了这一刻，他还把我当成廉价的婊子。”

李青穹呼吸在刹那间停止，心痛得不能自已。

“好了，他现在被一个婊子杀死了，活该。”

林飘絮心满意足地笑了。

“我知道，他不会删除的，哪怕他睡了我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他就是这种无耻的人渣。那还不如杀了他，杀了他，这个视频就永远不会流传出去了。”

林飘絮看着他，突然偏过脸去，沾血的嘴唇轻轻吻住他。

于是他的唇上也沾染了鲜红的血迹：“你也不会看到了，我不想让你看到。”

恍惚间，李青穹想起了抵在陆图温额头上的那把枪，那颗未射出来的子弹。

林飘絮抬头看着天空，雨还在不停地下，越来越大。

但无论下再多的雨，也无法洗去她身上的血与罪。

“现在你可以将我送去警局了，我认罪，判死刑也无所谓——我早就不想活了。”

早在妈妈从十二楼跳下来的时候。

她就不想活了。

“不，你要活下去，至少为了我。”

李青穹拿起伞，牵过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林飘絮跟着他走，随便他带着自己去哪里。

如果他想亲自动手为自己的哥哥报仇，她也无所谓。

两人上了车，李青穹在雨夜中疯狂飙车。

将她载到原本居住的房子里，拿走她的手机：

“你先待在这里，不要乱跑，不要联系任何人。”

说完就走了，林飘絮尝试开了下门，发现已经被他反锁住。

既然出不去了，还是跟阿羽说一下，她这几天都在外面住吧，免得让人担心。

林飘絮走进书房，打开电脑，想登录微信，却发现网线也被李青穹断了。

看来他是想彻底把自己关在这里了。有什么用呢？

陆图温要没死，绝不会放过她。

要是死了，陆家的人估计会将她撕成碎片吧。

左右逃不过，那他最好是死了，一命换一命，那她这条贱命也值了。

林飘絮冷漠地想，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染血的白裙，又去衣帽间里拿出之前放着的睡衣，进去浴室里洗澡。

洗完后走进主卧里，倒头就睡——

什么都不要想了，在她被审判之前，睡个好觉吧。

她已经好多天都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活得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