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萧雨眠准时收到节目组的短信，落单嘉宾有三种可选择的活动地点——陶艺馆、博物馆、画展。

萧雨眠瞄了眼谢宴，对方也收到了短信，正垂眸看着屏幕。

“谢宴，你选哪个？”

谢宴：“不选，不想出门。”

萧雨眠：“？！”还能这样？？

转念一想，萧雨眠又有点心疼。昨晚折腾到后半夜，早上还在煮粥，谢宴该不会一夜没合眼吧？

“拜拜，晚上见！”

“拜拜！”萧雨眠挥手，目送两对儿组合离开小屋，转身小跑跟上谢宴。

谢宴回头，微挑眉。

我真是越来越会读眼神了。但是萧雨眠不好意思说他是没钱买门票，笑道：“我不爱出门，也想宅一天。”

谢宴皱眉，走了两步又停住，沉默两秒，开口：“早上吃药了吗？”

萧雨眠恍然，原来谢宴以为他是胃疼才不想出门。

“吃了的。”萧雨眠乖巧道：“吃了以前医生开的处方药，早上醒来时已经不疼了。”

谢宴买的一大堆药里正好有萧雨眠常吃的那款。萧雨眠隐隐感觉哪里奇怪，还没细想，谢宴淡淡地“嗯”了一声，又加了一句“按疗程吃”。

萧雨眠憋笑。

谢宴：“……又笑什么。”已经是第五次对他笑。

萧雨眠：“你好像个小爸爸啊。”

谢宴转过身就走。

萧雨眠立刻不敢笑了，站在原地揉脸试图揉掉笑意，又听见谢宴喊他名字，忙小跑过去。

谢宴站在紧闭的房门前，目光移过来，不说话。

萧雨眠看看房门，又看看谢宴。思维活络，灵机一动，掏出钥匙插进锁孔。

谁也没想到还可以留在小屋，最后一个出门的人顺手就把门给锁了。

谢宴矜持地拧开门把。“第六次了。”

萧雨眠一只手捂着嘴巴，可惜弯弯的眉眼藏不住笑意。“什么？”

谢宴却不再说话。

萧雨眠跟在谢宴身后进门，笑道：“谢宴，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

要不是谢宴选择留在小屋，萧雨眠还得为门票钱发愁。

要不是萧雨眠也学着留守小屋，没带钥匙的谢宴还不知道怎么回屋。

“……”谢宴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立起来的衣领掩盖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生人勿近的眸子。

萧雨眠见状摸摸脸颊，不动声色退开了几步。

有点得意忘形了，不能因为人家心好就忽视掉社交距离啊。

尤其谢宴明显是顶级的I人，打扰I人独处实在很过分。

小屋只剩下两个人，空荡荡的沉寂蔓延开。

谢宴又进了阅览室，萧雨眠靠在沙发上换不同平台搜索自己。

从留言日期反推，萧雨眠四年前没找过其他工作，一毕业就进入娱乐圈疯狂接通告。

萧雨眠翻到条两年前的营销号文章。

文章里又提了“拼命三郎”的称号，还说萧雨眠尽管并非科班出身，凭借过人的努力和超凡天赋在两年内做出成绩，后发先至同期无人能出其右。还放言再给萧雨眠三年时间磨炼，他一定能成为最年轻的影帝。

看完这篇文章，萧雨眠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其他艺人的粉丝都在骂他。

连吹带踩，不怪别人回头唾脸。

萧雨眠也搜了下自己到底做出过什么成绩，结果他拍的影视剧都因版权问题下架，连盗版资源都找不着。

也不排除包养关系曝光之后影响太差，各大平台连人带作品一起雪藏。

娱乐圈更新换代很快，现在又步入了大数据时代，但萧雨眠还没糊到查无此人，他上过好几个知名杂志的封面，网上还能搜到一些写真。

惊讶的是，他以前还接过不少大牌子的代言，其中就有那四十万的行李箱。

营销号吹他的地方也不完全夸大其词。

“不对劲啊……”萧雨眠咬着指甲喃喃自语。

太像了，这状况实在是太像了。一天打几份工，还攒不下一分钱。

可失忆后他当了明星，赚钱能力明明远超学生。萧雨眠隐隐有种不好的直觉，他背的债务恐怕比萧泽还高。

萧雨眠高考前一天发完传单就去便利店值班，用零碎时间温书。

他爹的赌债就是无底洞，萧雨眠出生起就似乎命里缺钱，整日陀螺一样连轴转，到高考完还在为学费发愁。

娱乐圈公认来钱快，通告费比学生兼职不知道高出多少倍，萧雨眠卡里依然没钱。

这不对呀，退一万步说，我都有金主了，怎么还欠债?谁家金丝雀身上一根沾金的毛儿都没有。

这金主也太没含金量了。萧雨眠想到这里，一下子站起身，绕着沙发转了两圈，一种推论呼之欲出——

他的金主有没有可能其实是债主！？

所谓的包养关系其实是债务关系！

萧雨眠尝试在关键词里加入“金主”、“债务”，没有任何文字提到欠债，相关度高的几段都是说他怎么仗着金主撑腰飞扬跋扈。

我想错了？萧雨眠不死心，继续搜索。

这位金主姓名长相都是迷，网上总结出六个嫌疑人名单，都是家里有钱有权还明确传出过包养绯闻。结果名单传开之后，这六个人全都公开否认，一个比一个撇得干净，生怕沾上烫手山芋。

【他们包养的明星不只一个，偏偏只澄清萧雨眠，回应速度还极快，简直像是怕正牌金主误会。正牌金主的身份地位肯定还在六个人之上】

【方姓影帝和赵导人脉广阔，萧雨眠当年得罪他们还照样资源广进风生水起，直到和金主闹掰后才落魄】

【乐，要是不给自己立清清白白努力人设，也不会变成里外不是人】

【照这样看金主待他也不薄啊，躺着就能当主演上封面接大代言，我哥哥就没这种福气，只能靠自己打拼还被某人踩】

【有些人就是喜欢靠脸吃饭还不认喽，我是他大学校友，他大二就天天收到校外送的名贵礼物，还有人目睹他上过豪华跑车】

【破案了，学校也是金主送的，他营销的那些闪光点到底还有哪些是真料啊，整个人从脸开始都是假的】

【别说大学了，高中就骚，仗着几分姿色勾引校霸罩着他，神气得很呢】

【等等，不是扒出来他脸都是整的吗，高中就整过了？】

【我也是知情人，他明明从受精卵开始整的，斜眼看.jpg】

萧雨眠点进这条评论，对方的头像空白，自我简介里只有一句“爱过”，内容全都清空了，账号早就弃置。

评论下方的折叠回复都在喷这个人。

【又来了啊萧的脑残粉，正主塌成这样还当钉子户呢】

【你浑水摸鱼洗什么洗，打字的手都气得发抖了吧，斜眼看.jpg】

前面有人说他大学也是金主送的，萧雨眠看到也只是生气，滑动这名网友清空的个人主页，萧雨眠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他没有感觉很难过，只是眼睛有点发酸。

萧雨眠有点理解为什么他会忘了关于金主的一切。

金主的存在从根本上将他整个人都否定了，而那些否定他的人也不在乎事实，他们只是需要一把能斩落萧雨眠的刀。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

至少有一点萧雨眠现在清楚了，他想重新站起来，就必须彻底断绝与金主的一切关系。

萧雨眠正想着金主的事情，完全没察觉背后的目光。

阅览室三面都是玻璃，谢宴坐在电脑前，支着下巴，视线看向玻璃外。

萧雨眠原本倚着沙发扶手，突然转过身跪在沙发上，没过几分钟又站起来绕着沙发走了一圈，走到沙发后面又将自己挂在沙发背上，挂了一会儿又趴在沙发上装死，装了两分钟咸鱼又扑腾两下爬起来，最后上半身趴在沙发坐在地上怔怔出神。

刷手机换了六个姿势，像是多动症儿童，眼前哪哪儿都有他的影子。

耳机响起铃声，聊天界面蹦出弹窗，谢宴收回目光，是技术总监打来语音电话。

十五分钟前，技术总监：谢神，算法方案您大概什么时候能确定下来？

十分钟前，技术总监：谢总？在吗？

五分钟前，技术总监最后回复：十万火急啊谢总，麻烦尽快回复一下谢谢！

谢宴：“……”

接通电话，谢宴跟技术总监对齐了方案，约好时间，交代完公司的事务，谢宴看了眼见底的水杯，起身推开阅览室的门。

“萧雨眠。”

萧雨眠手忙脚乱关掉屏幕，抬起头，谢宴不知何时端着水杯出来了，两人之间隔着一张茶几。

对方看了他半晌，视线向下。

地上铺了毛绒地毯，萧雨眠精准绕开地毯，趴坐在光秃秃的地砖。

“起来。”谢宴冷淡道：“别坐地上。”

萧雨眠听话地站起身，规规矩矩坐回沙发，谢宴却没离开，盯着他的眼睛，两人一番干瞪眼过后，谢宴道：“胃还疼？”

萧雨眠真怕谢宴做梦都梦见他胃疼，头摇得像拨浪鼓。

谢宴皱眉：“那你哭什么？”

“？”萧雨眠下意识摸向眼睛，没摸到眼泪，透过茶几的反光看见一双微红的眼睛。“昨晚没睡好，刚才打了几个哈欠。”

骗人。谢宴心里冷笑，萧雨眠不想说，他再问就没意思了，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去厨房接水。

回来后萧雨眠站在阅览室门口，眼巴巴望过来。

“谢宴，我能进去看会儿书吗？”萧雨眠倒不是真想看书，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小屋落针可闻，这种环境很难控制自己不去乱想一些有的没的。

谢宴：“阅览室属于公共区域。”

“好嘞，我保持安静，不会打扰你工作！”

阅览室有一面大书柜，萧雨眠眼前一亮，从理工类标签下面勾出一本数学专业书。

翻了两三页，萧雨眠发现那些高等数学的难题他一点也不陌生。

没忘，没白学！萧雨眠心情一下子好起来，看着里面的例题，手心发痒，找了一圈没看见纸笔，除了谢宴手边。

“……”谢宴抬头，又对上萧雨眠眼巴巴的目光。

眼圈微红又可怜巴巴，还带点讨好的意味，萧雨眠似乎是美惯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张脸搭配这种表情，会造成什么样的视觉冲击。

萧雨眠谄媚：“谢宴，有没有多余的纸笔可以借我一下？”

谢宴从厚厚的笔记本撕下两页白纸，跟钢笔一起推至对面。

阅览室似乎睡着了，海风轻拂，纸笔唦唦的摩擦，间奏里夹杂键盘敲击的声响，在阅读灯暖黄的光晕里此起彼伏。

一个小时后，萧雨眠写下最后一个数字，扣笔合书，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

他拿起写满公式的纸张站起身，然后僵住了。

笑死，想上台交卷来着。

萧雨眠放下纸，在谢宴疑惑的目光中清了清嗓子。“差不多要准备午饭了，谢宴，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闻言，谢宴简单收拾桌面，道：“一起。”

“不用，你忙你的。”萧雨眠将人按回去。“只做两人份的饭菜不费事，给我个机会回报一下你。”

早点做完正事，早点睡一会儿，昨晚后半夜谢宴还在阅览室熬夜工作，萧雨眠真怕谢宴猝死。

进了厨房准备开工，萧雨眠又卡住了，他忘了问谢宴有没有忌口。

阅览室里谢宴正在开视频会议。

萧雨眠在对面做题时，谢宴已经开了两场会，大部分时间他都是默默听着，拍板下决断言简意赅，方向明确直白。

年纪轻轻，已经具备成熟的领导力。

萧雨眠不想打扰谢宴，灵机一动，再次善用搜索器。

谢宴都有词条的人了，饮食口味应该也不算秘密吧。

果然，一搜就有结果了。

萧雨眠微微睁大眼睛。“居然爱吃甜食啊。”

图片里谢宴在比赛休息室，一只手看文件，另一只手拿着巧克力蛋挞。

巧了不是，这种撒花生碎粒的巧克力流心蛋挞萧雨眠也爱吃，甜食都不便宜，萧雨眠只在生日给自己买一盒。

“等等，蛋挞包装有点眼熟……”萧雨眠放大照片仔细看桌子上的蛋挞盒，看清了盒子上的图案，只觉世界真小。

黄盒子上映着一只抛媚眼的小黄鸡，底下一行字‘鸡萌萌蛋挞’。

这不就是我高中对面那家蛋挞店！

学校附近的店面价格便宜，鸡萌萌又便宜又好吃。谢宴这种开上亿跑车的世界冠军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也选择了红底白字招牌的甜萌萌蛋挞店。

这就说明——

谢宴，有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