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忆(六):循环

“话说回来,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你要把名字告诉我,我才方便给你上户口。”江元年微微偏头,示意后座上的陈辰。

“不用取一个新的名字吗?我看书里面,那些家庭领养孩子之后都会给孩子改名的。”

“我尊重你的意愿。”

陈辰沉吟一阵,略微有些纠结地开口道:“我叫……尘。”

“你姓陈啊,名字呢?名字是什么?”

“我不姓陈,尘就是我的名字,尘埃的尘。姓氏不重要了,我想跟你姓江。”陈辰低垂着眼,看上去颇为顺从。

江元年微微有些诧异:“你的记忆力倒是还不错,但是你家人怎么给你取了这个字?尘埃可并不是什么好意象。”

“我不记得他们为什么取这个字了。”

“这样,我们就不要去想,这是尘埃的尘,我们换一个角度来思考这个名字。

《老子》的第四章有一句话是‘和光同尘,与时舒卷’。以后你的名字就是这个寓意了。”

陈辰顿时觉得喉咙有些哽咽,她小声地回应:“好。”

车内恢复寂静,陈辰倚靠在座椅上,默默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清晨的薄雾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翠绿色的山体裸露在外。高耸的山峰连绵起伏,环绕着山脚下的小镇,封死了所有出山的路。

明明是让人感到舒适自在的大自然,却在无形中形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围墙。

陈辰在心底嗤笑一声,这个世道实在是让人感到讽刺不已。

山外的人一心想要进山隐居,山内的人却可能穷尽一生都无法跨过这座高耸的山峰。

什么狗屁隐居生活,什么民风淳朴与世无争,不过是因为没有经历过大山里的苦,才会一心向往大山。

陈辰收回目光,眼眸低垂。她眼中无尽的忧郁终于散去,转换为了对未来的期许。

现在开始,她的名字是江尘。江元年的江,“和光同尘,与时舒卷”的尘。

她不再是陈家村里被人耻笑,无依无靠的黑户孤女陈辰,也不是永乐村里隐居深山的钟老婆子的干孙女小辰。

现在起,她是平芜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江元年的养女,江尘。

那之后的江尘终于过上了她所渴望的,普通又幸福的日子。

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偶尔有些鸡飞狗跳的日常也仿佛是平淡生活的调味剂。

两人互相成为了对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渐渐的,江尘的脸已经熟记在江元年身边所有人的心里。

十八年前的张秋实还不是秋姐,是市局里的一个普通小法医。林建安也还不是垂垂老矣的副局长,而是正值壮年,意气风发的缉毒支队队长。

林柏舟还未实现他“子承父业”的理想,还在平芜一中当一个可怜的高二生。高皓程还是林柏舟身边的一个“狐朋狗友”,平日里最喜欢带着林柏舟四处捣乱,将林建安气得直跳脚。

日历就这样撕掉了一页又一页。

江尘没有辜负江元年的期望,甚至是远远超过了江元年对她的要求。各大奖项拿到手软,光荣榜上的钉子户。哪怕是在天才辈出的平芜一中,也能死死稳住年级前十的宝座。

优异的成绩,良好的家庭背景,宛若天仙下凡的脸庞。一时间,江尘在平芜一中的人气超乎人的想象。

那年的江尘众星捧月,风华正茂,仿佛生来就是聚光灯下的主角。

可惜美梦总会破碎,爱丽丝终归还是要离开那如同镜花水月的仙境,回到真正属于她的古板迂腐的现实世界。

……

十一年前,平芜市,大兴街。

下午的大兴街向来没有什么人气。在这一片区域里,除了空巢老人坐在香樟树下下象棋的欢声笑语,便只剩下麻雀的鸣叫。

江尘步履轻缓地走在街上。她提着一小袋甜点,将耳机线插入手机的耳机孔中,点开歌单,随便选择了一首歌开始播放。

“I’m tired of this city.”

(我已厌倦这个城市)

“Scream if you're with me.”

(尖叫着问你是否愿意与我一起逃离。)

“嘿!你看村长说的是不是那边那个妹儿?如果是咱们就现在把她抓过来绑着。”一个贼眉鼠眼的人坐在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里,指着不远处的江尘说道。

“就是那个,快点,趁现在没什么人,抓紧的绑起走!”另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道。

“If I'm gonna die, let's die somewhere pretty, oh, oh-oh.”

(就算我们终于难逃一死请让我们死在一个漂亮的地方)

两人动作迅速地抱住江尘,还未等江尘反应过来便用棍子狠狠地敲了下去。江尘被砸得有些晕,视线逐渐模糊,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

她下意识地想反抗,然而此刻的江尘根本用不出平时的力量,攻击力大大下降,根本不够对抗两个成年男性.。

“How it got this dark is just beyond to me.”

(在我们头顶的天空何时已昏暗如此。)

“If anyone can hear me, switch the lights.”

(若还有人能听见我拜托请帮我调亮这灯光)

江尘咬牙切齿地挣扎着,用手肘处狠狠地撞上其中一人的太阳穴,顿时将那人打得头晕眼花,耳鸣不止。

“不可以昏过去,江尘,你绝对不能晕过去。”江尘在心里想着。她猛地一拳砸在另一人的左眼上。趁对方短时间的失明,将手中的口袋死死地套在男人头上,试图让他窒息。

“And happiness.”

(难觅的幸福)

“Is right there where you lost it.”

(还在你最初丢失的地方。)

江尘用最快的速度拨打了江元年的手机号码。江元年刚一接通,就听见了女儿急促的声音:“大兴街河畔,邮局向前五十米的小巷,有人要绑架我!两个成年男性,一胖一……”

还不等江尘说完,最初被打晕的男人就跌跌撞撞地起身,挥动着手中的棍棒砸向了江尘的右手,将她的手机拍落在地。

手腕的骨头顿时传来剧烈的疼痛,那个贼眉鼠眼的瘦子男人顿时开始叫骂:“还敢打电话!老子现在就给你砸了!”

江尘强忍疼痛,声音拔高:“一胖一瘦,胖的肩上有条约五厘米的疤!瘦子长得像……呃啊!”

瘦子男狠狠地踢向了江尘的腹部,将手机砸烂在地上。通话被迫中止,垃圾堆里传来一阵变调的忙音。

壮汉此刻也挣脱掉了塑料袋,一把抓住江尘的头发,将她的头死命地往墙上砸,又将江尘死死地压在地上,迫使江尘动弹不得。

“When you took the bet.”

(当你定下了赌注。)

“Counting all the losses that you can't collect.”

(再细数着所有已经散落的错失。)

瘦子男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甩甩头:“任务完成,赶紧弄去车上,这妮子已经没得力气打人了。草!这手劲真够大的,还有点身手在身上。”

“抓紧的,别被人看见了,不然还得多出不少麻烦来。”壮汉深深地吸入一口气。

江尘的耳内嗡鸣,大脑一片空白。她的意识逐渐模糊,眼眶里尽是名为“苦涩”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地。

她的挣扎在此刻宛若浮尘一般渺小,高悬在头顶的罪恶将她的哀鸣吞噬殆尽,最后只化作了一粒尘埃。

“Got everything and nothing in my life.”

(我的人生正是充斥着这样的拥有与失去。)

“村长之前说得,把这个陈啥子的给弄死,给我们好多酬劳来着?我搞忘了。”

“你个哈麻批,这个都能搞忘!好像说的是八百块吧,够花几天了。”

“啧,八百块钱够干啥子的。吸几包再打几把牌就没得了。”

江尘隐隐约约听见“村长”二字,心底燃起强烈的怨愤。她不明白为什么陈家村的阴影永远挥之不去,陈国强就像一条疯狗一般死咬不放。

“I’m tired of the city.”

(我已厌倦这个城市。)

“Scream if you're with me.”

(尖叫问你是否愿意和我逃离)

“我觉得吧,弄死了就得八百块钱不太够。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打牌的时候,那个王二狗说的话,卖出去的话能得更多钱的嘛!”

“王二狗那个哈批说的话有莫得法当真哦。”

“怎么想也是这么一个道理嘛,你娃儿脑壳有包哦。卖了的话我们可以再得一大笔钱啊,那八百块钱我们也拿得到,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搞不懂哦!”

“有道理,你搞忙去问一下呐,有没得啥子渠道。”

“If I'm gonna die, let's die somewhere pretty, oh, oh-oh.”

(就算我们终于难逃一死请让我们死在一个漂亮的地方。)

“问到了问到了,可以卖一千,卖到洪沙瓦底北部去。”

“搞忙点,快快,今早把她弄去卖了,等会晚高峰就不好走了。”

“那边那个码头,走那边去,我之前认识一个汉子,在那有艘船,把她塞到船舱里边儿去。正好这个点他要运货了。”

“Sad in the summer.”

(夏日悲伤。)

“City needs a mother.”

(即使城市也需要母亲的抚慰。)

“咋个脸色这么惨白,别是把内脏踢坏了,这还咋个卖个好价钱。”

“你晓不到说她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哦,怕啥子,总有一个是好的。”

“If I'm gonna waste my time, then it's time to go.”

(就算我一定要如此虚度时光不如现在就出发吧。)

“Take yourself home.”

(让自己回到那个港湾。)

“来来来,这呢,你放心都是好货,现抓的。搞快点运起走,这个妹儿先头报警了的,等会条子追上来了就麻烦了。”

“你还不放心我们两个哦,陈国强那个鳖孙儿喊杀的,我们干脆就来你这多赚一笔噻。反正她去了洪沙瓦底也是一个死。”

“How it got this dark is just beyond to me.”

(在我们头顶的天空何时已昏暗如此。)

“If anyone can hear me, switch the lights.”

(若还有人能听见我拜托请帮我调亮这灯光。)

“哈哈哈哈,有道理!到时候登上那个暗网看看有没得这个妹儿的直播!长得这么带劲儿,不晓得搞起来是啥子滋味。”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想这些东西!还不搞快弄上船运起走!等会你再幻想你的,一天天的就是想着那点破事。”

“你莫在这里装!说的好像你没有想过一样!哪个鳖孙儿刚刚看见人的时候还在吞口水!”

“莫扯这么多!来给我搭把手。他妈的一个人咋个有法拖走嘛?”

“When you took the bet.”

(当你定下了赌注。)

“Counting all the losses that you can't collect.”

(再细数着所有已经散落的错失)

“啧,真他妈的沉,明明看起这么瘦,这么难搬。”

“好了好了,拿起钱回北州了,等会找上门你娃儿就老实了。他妈的这还能卖挺多,希望能多来点这种活。”

“Got everything and nothing in my life.”

(我的人生正是充斥着这样的拥有与失去.)

这首歌是戳爷的《take yourself home》,其实戳爷这首歌的立意和这里并不相符,但是我觉得歌词很贴切,所以放上来了一点点。

歌词有去掉一部分,感兴趣的可以去听一听,这首歌真的很好听!!!(拍桌而起.jpg)

很激情地画了小情侣的图(but草稿版),可以去看人设图,我放在那里了耶耶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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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回忆(六):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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