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人

第2章

摆件碎了一地,邱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心里一沉,忙弯腰去捡那些碎片,可他才稍稍弯下膝盖,手臂上就被一只炙热的大手抓住往上一托,紧接着就被迫站直身体。

握着邱可手臂的手松开了,高大的身影站在他身边,越过他拿起放在桌面上的银灰色铁盒,一股仿佛雪后雾凇的淡香味掠过鼻端。

邱可呆呆地看着男人的动作,看着他熟练地倒出酒精棉给手做了消毒后,从邱可手里把针管拿走,低垂着的眸子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他薄唇微动,声音清冷低沉:“手臂。”

邱可下意识伸出白皙偏纤细的手臂,男人从铁盒里拿出皮筋,绑住他上臂,然后大手毫无遮挡地抓在露出的小臂上,一丝凉意在手臂内侧细嫩的皮肤上蹭了蹭,男人丢开那个用过的酒精棉,从邱可手里拿走针管,动作果断地将针头扎进邱可手臂皮肤里。

药液被缓缓推进青色的血管内,邱可仰起头,半闭着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尽管药效还没有完全发挥作用,但精神上的燥热和心理的焦灼已经得到了缓解。

啪,皮筋被解开,针头被拔出去,手臂上传来轻微的痛感,邱可轻轻嘶了一声,棉球被按压在皮肤表面的针孔处,男人低声命令:“自己按着。”

邱可下意识照做,手指按压在棉球上时,与男人离开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触了一瞬,男人俊美的面孔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眉间微微蹙起,他迅速收回手,转身走向办公桌后头时,邱可看见他从桌子后面的抽屉里拿出了消毒湿巾,反复擦拭他的双手。

用过的湿巾被扔进垃圾桶,高大的男人走到办公桌后,姿态优雅地示意邱可坐下后,自己坐到了宽大舒适的办公椅上。

邱可坐下,迅速收拾了桌面上的东西,将铁盒盖好装进挎包里,他能感觉到男人冰冷的目光在自己周身打量,邱可尽量装作不在意,将东西快速收拾好,他知道男人很讨厌拖沓。

之后暗暗咬了一下嘴唇,身体里的燥热还没完全褪去,他需要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点。

“谢谢……,”邱可抬起眸子,他睫毛长而浓密,看人的时候有一种干净又迷茫的无辜感,“还有,对不起,这个打碎的兔首,我会赔给您,”他垂下眼皮,似乎不太确定该怎么称呼似的,才继续开口唤道,“……林先生。”

林锦荣今年三十二岁,与二十六岁时相比,他的身量似乎更高了,肩膀也更为宽厚,脸颊和下巴的线条比过去还要锋利,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他长了一张俊美的脸,尤其是眼睛深邃而迷人,他对相貌的美向来并不注重,但这不代表他不在乎外表,相反,他从来都是穿着精致考究,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头发也是一丝不苟,皮鞋上是一粒灰尘也见不到的。

他这样做不是为了好看,只是刻在骨子里的社交礼仪的需要。

林锦荣用那双漂亮而冷淡的眼睛,瞥了一下桌面上那排少了兔首的摆件,语气客气而充满距离感,“请不用在意,这只是意外,你不需要赔偿。”

邱可垂下眼皮,掩去眼中的神情,漫无目的地看着放在自己腿上的挎包。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终于,林锦荣再一次开口,问道:“邱先生今天特意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继父安排的活邱可再不情愿也得干了。

林锦荣不是会管这种事的性格,再说林母还在,他更没必要插手弟弟的婚姻问题,但黄应石给他安排这个事了,哪怕最终结果是办不好,他也得开口,要不然他母亲姚惠会为难。

就像他当年并不情愿改口叫黄应石爸,可是他不得不叫。

邱可不是犹豫不决的性格,他抬眸迎视着对方的视线,开口道:“是婷婷和二少的事……。”

果然,邱可才开口,林锦荣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他放在桌面上的右手食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了两下,这是他隐晦的不耐烦的表现。

邱可垂下眸子,硬着头皮继续说:“婷婷年纪还轻,在家里娇惯着长大的,哪里做得不对的,还得请伯母和二少海涵,”他先是示好,然后才话题一转,“夫妻之间小打小闹本来也正常,只是她女孩子家家的,自尊心强,风风火火赌气回了娘家了,心里还是希望二少能去把她接回来,这样她在娘家面子也好看……。”

邱可没提林锦秀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事,一个是自己不是黄婷婷的正牌兄长,身份不合适,再一个这事林锦荣不可能不知道,邱可这时候提的话,就像是兴师问罪。

虽然道理上来讲,这次本来就是林锦秀不对,“兴师问罪”并不过分,但黄家的生意依赖着林家,黄应石自己不出面,就是因为拿人手短不好说话,邱可更不可能强出头得罪人,弄不好就两边都落不是。

闻言,林锦荣并没说话,只沉默地看着邱可,食指又在不自觉地敲击桌面。

果然,他并没有想管这事的意思。

邱可咬了咬嘴唇,拿出最后的杀手锏,“婷婷孕期有五个月了,昨天刚去做过孕检,医生说孕妇的心情要保持平稳,不然对胎儿发育影响不好,再说黄家条件毕竟比不上林家,她肚子里是林家的子孙,在外面的话,伯母心里也肯定惦记……。”

林锦荣收回敲击桌面的手,身体往后靠向椅背,终于开口道:“我会跟锦秀说。”

邱可悄悄松了口气,站起身,“那么……,”他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碎片,“您先忙,我马上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就告辞了。”

林锦荣也站起身,说:“不用。”

邱可却已经推开椅子蹲下,从挎包里拿出个平日里去超市用的塑料袋,小心地将碎片一片片捡进去。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在渐渐接近,停留在他身后,但邱可太专注了没注意到,直到最后一片碎片也捡完,他才轻轻吁了一口气,系好塑料袋站起身来。

“你一定要这样吗?”清冷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邱可怔了一下,转过身看过去,惊讶道:“您还没离开?”

他身体里的燥热还没完全消退,刚才蹲下去弯腰捡碎片时一直憋着气,这会他胸口略微急促地起伏着,本来板板正正的衣领,因为人太瘦了,被挎包的带子拽向了一边,露出了半边颈窝和凸起的形状美好的锁骨。

他的锁骨很美,可他并不知道。

邱可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脸颊红得不行,连平日里颜色偏浅淡的嘴唇也是鲜红地、潮湿地微微张着。

他的相貌随母亲姚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很出挑的,尤其是现在这样子,极美。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赏这样的美貌。

林锦荣站在他身前三四步远,面对着这样的他,俊美脸上表情反倒更加冰冷和严肃了,他往前迈了一步,双眼微眯又问了一次,“你是故意的吗?”

尽管他用的是问句,但语气已经是笃定的了。

邱可怔了一下,问:“什么?”

林锦荣用形状优美的薄唇,用冷淡的表情吐出最刻薄的话语,“明知道今天是发病期,却不打针就过来这里见我,你在希冀发生什么?”

他尖利的目光犹如实质,扎进邱可的内心,邱可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直到碰到了后面的办公桌。

邱可想开口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林锦荣却根本不想听他说解释,他已经认定了邱可的“罪状”,径自走到办公桌旁边,按下了上面的一个黑色按钮,一个女声立刻响起,“林总。”

林锦荣语速快而无情,“送客!”

邱可被那位姓季的女助理送出了林宅,女孩对他的态度还是很客气,只是脸上的笑容比刚才还要公式化。

邱可连同在边厅等候的李师傅一起,又一次坐上电瓶车穿过院子,回到了大门口。

保安已经把他们开过来的车停在了门外便道上,两人上了车,跟保安道了谢,再一次上路回去黄家别墅。

终于离开那倍感压抑的林家大宅了,可邱可并没有放松的感觉,因为他的归路通往的并不是家。

黄家是黄应石和黄婷婷的家,他和母亲姚惠就像是艰难依附在那栋别墅里的菟丝花,小心翼翼地减轻存在感,怕被轻轻一扯就会断了。

车子走在高速上,车厢里只能听见发动机的声音和轮胎压过水泥路的噪声,李师傅偷空从后视镜看了后座一眼,悄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打开收音机随便调了一个波段。

此时,女主持人正用磁性又低低的嗓音,说着似是而非又毫无意义的心灵鸡汤,背景音乐放的是周林的粤语歌《诉我衷肠》。

这首歌在多年前曾经红极一时,邱可甚至还见过这位唱歌的男艺人,且和他合过影握过手。

那时他父亲邱一增的生意做得很大,在本地谁都会给他几分面子,那个男艺人过来开演唱会,因为邱可喜欢,父亲就干脆领他去了后台,直接在后台人家的休息室里见面聊天。

那时他们没有住在北区富人区,也没有在南区豪宅。

邱一增在元市市区内一处他开发的住宅用地地块上,给自家划出来一片区域,盖了座带院子的三层小楼。

邱可在那里度过了大部分的快乐的童年和少年时光,直到他十八岁那年,父亲被人骗了,公司的钱都没了不说,还欠了银行几个亿。

骗子一直没抓到,可钱还得还。

家里的东西都被搬空了,房子也保不住了。

人们只喜欢锦上添花,没人愿意雪中送炭。

之前亲密得像家人的朋友,现在只会躲着他们走。

他们一家三口搬到了元市郊区村子里的一处平房里,姚惠就是在那时候才学会用炉子生火,用大铁锅煮饭。

邱一增每天除了出去找活干,就是跑公安局询问案子进展情况,却屡屡失望而归。

后来有一天,邱一增回来时挺高兴,说抓骗子的事有眉目了,当天晚上他还难得打回来半斤散装白酒喝了。

然后就是让邱可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心痛到像被挖去了一块的那一天。

那天,邱一增跳河了,遗体是在三天后在邻市的河岸边被发现的。

后来,邱可才知道,骗子被找到了,可找到时,他在ktv喝多了莫名其妙就死了,而在警察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卡里已经几乎没有钱了。

父亲活着时,生活虽然艰难,但总还有人保护着他们。

父亲死了,母亲和邱可一下子就没有了庇护,村子里常有不三不四的人过来骚扰,姚惠经常被吓得以泪洗面。

而一次入室盗窃,更是让母子两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连煮饭都是熬粥对付着,大米饭都成了奢侈品。

邱可那时虽然已经成年,但一直都被保护得太好,从未经历过世事险恶,那年他读高三,因为家庭变故迫不得已从私立贵族高中转到当地一所普通中学。

班级里有两个男生不怎么来上学了,听说是在市里头找到了好工作,一个月能往家拿回不少钱。

学校开运动会时,那两男生回来凑热闹了,其中一个个头高大的,见了邱可就两眼放光,整场运动会他几乎都坐在邱可旁边,一会给他递水,一会给他分零食,都被邱可礼貌地婉拒了。

运动会结束,那男生拉着另一个说了会悄悄话,之后,那男生就来找邱可,问他愿不愿意周末去做兼职,说他们上班的地方招服务生,工作轻松赚得多。

邱可没想过还算在校的学生能有多坏,那个周六他就瞒着担忧的母亲,跟着这两个男生去市里了。

那是一间高档会所,邱可曾经随父亲来过这样的地方,但他从不知道这样看起来大气又富丽堂皇的地方,背后是那么的阴暗可怕。

邱可被关了起来,每天只给一顿饭和一杯水,三天后,虚弱不堪的他,被清洗干净后,蒙着眼睛送进了会所某层楼的一个房间。

就是在那个房间里,邱可被揭开眼罩,见到了等在房间里的林锦荣。

那是邱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

预收文《他做大嫂那几年》

谢雨澜和梁增是契约婚姻,两边家庭主要成员都知道。

合同上约定,婚姻存续期间同住不同房,两个家族的合作项目结束那天,两人离婚。

这是两家共同商议的结果。

婚姻结束后,为避免后续的麻烦,非必要二人不再见面。

这条,是梁增加上去的。

***

梁增作为梁家这一代的掌权人,为了家族利益,以婚姻作为筹码是他自己促成的。

婚后,他与谢雨澜共住一屋,与之相处,却比对下属还要客气和生疏。

两年后,项目宣布圆满成功当天,两人按约定离婚了。

***

朋友给梁增办了个庆祝单身的party,恰巧碰见隔壁包间学校老师们给谢雨澜办单身晚会,梁增相当有风度地去敬了杯酒。

过了会,谢雨澜也过来回敬了一杯,甚至还大大方方和梁增合唱了一首歌,歌名阴差阳错叫《分手了就别再来找我》。

两人唱得都挺自然,只有包厢里的朋友们尴尬得面面相觑。

***

多年来,梁增在生意场上最为坚守的原则就是契约精神,他可以为了一个口头承诺,承受上千万的损失。

但在谢雨澜这里,他违约了。

他们离婚满一年后,梁增想复婚了。

***

梁家是个大家族,梁增的兄弟姊妹众多,他们都叫谢雨澜大嫂。

尽管这段婚姻只是个形式,谢雨澜还是尽到了为人长嫂的责任,导致契约到期两人离婚后,这些弟弟、妹妹们有事没事还总来找他。

那次偶遇后,除少数公开场合,谢遵守约定,再没与梁在私底下碰过面。

梁增还是在自家弟弟的婚礼上,偶然看到前妻叫人悄悄送来的贺礼时,才知道,全家人几乎每月都要和谢雨澜见面聚餐,只不通知他。

***

小剧场:

都说谢梁两夫夫是离婚后才真的开始恋爱,好像也不太准确。

还在婚内时,梁增好像就有点不对劲了。

那时一同赴宴,有人当着谢雨澜的面撩梁增,梁看向谢,谢雨澜漂亮的眼睛望着他们:“要不……我回避一下?”

梁增笑了笑,有礼却冷淡地把人赶走了。

谢雨澜喝多了,差点被人欺负,梁增接到通知从会议桌上赶来,撸起衣服袖子,打开衬衣领口,露出健壮的胸肌和手臂,一拳砸在那人脸上,与往常彬彬有礼的样子完全不同,目光狠戾,嗓音低沉语气充满威胁:“滚!”

然后把谢雨澜拦腰抱走。

当然,抱回去后并没发生什么,梁增把人交给了管家,自己又回公司开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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