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时钦:“照片?”
他似乎才想起来似的。
“还问?”
上次的谈判破裂之后,这件事似乎就忘掉了,祈时钦开口:“都过去了。”
林深远:“……”
还没过去吧?
不过,他也只是礼貌性问询一下,看他这样子,保准又在想什么奇怪的筹码,下套给他。
“上次说的还有效。”
耳边冷不丁又传来祈时钦的话。
林深远眨了一下眼:“什么有效?”
“你说呢?”祈时钦瞥过来,“或者和我说说你当年怎么烧屋子的。”
“那件事……”
林深远开口,却低下眼眸,手指不自觉地弯曲,捏紧了衣袖。
那个夏天发生的一切,他并不想回忆,包括和祈时钦的种种。
“不想说?”祈时钦看他低头的样子,站起身来,“那就算了。”
他丢下林深远,走到吧台前,端了杯水,仰头喝下去。
西奥看他动作疾速,调侃道:“祈哥,你降火呢?”
祈时钦横他一眼,西奥马上就闭嘴了。
冰凉的水抚过喉咙,压下躁动。
一种冲动涌动在他冷淡的面具之下,烈火灼心。
他又喝了一杯水,往卡座看去,林深远隐在一盆植物后,清离的身影在酒吧的射灯下越发单薄,像抓不住的一缕夏雾。
吧台上,花束张扬着,鲜艳的色彩绚烂了空间。
祈时钦按了按太阳穴。
“我去楼上,有事也别喊我。”
他耷拉着眉毛,晃上楼去。
西奥:“……”
唉……
祈哥这心情翻云覆雨,整得比天气预报还多变。
打下手的只好辛苦一点了。
他擦着吧台,把玻璃杯中花束摆得更好看了些,再抬头,角落里那个招惹了自家老板的客人已经走了。
.
深夜,月光照在城市的地面,和霓虹的光暧昧地混合在了一起。
林深远习惯性地在药店买了口罩戴上,最近药店单独卖的一块一个的独立包装口罩没了,只有六块十片一盒的。
他买了一盒,拿出一个戴上。回到公寓时已经很晚,出电梯时迎面走来一对手牵着手的情侣,一见到有人立即松了握着的手指。
情侣两人都是男性,正好从林深远隔壁走出来……
原来是他们。
林深远早发现隔壁的情侣似乎进入了热恋期,每晚上演固定节目,他会刻意避开他们的时间,以免尴尬。
林深远戴着口罩,目不斜视走过。
回到家里,他喝了杯水,客厅的灯无精打采地射出弱光,他习惯性地晃到阳台。
这座城市处处繁华,小吃街在深夜也人来人往,情侣双双牵手。他站在阳台上,只有一盆木犀草莓刺啦着叶子,毫无反应地陪着他。
他往下看,隔壁那对情侣躲在楼下的角落里,旁若无人地吻别。
林深远不喜欢窥伺别人**,他回到客厅,拿起凉水壶接了半壶水,再到阳台浇水,倒了一点进去。
这时楼下的角落里已经没人了。
木犀草莓青着脸,挺立在花盆里。他摸索了一圈,找出了祈时钦买的复合肥,他扯开来,往花盆中撒了一些,再把剩下的水全浇进去。
草莓的养护说明书里写着,浇水不能只浇一半或者浅层土,必须将盆浇透,直到有水流出,不然最下方的根系会吸收不到水而枯死。
他照顾了这盆草莓三个月,可惜对方毫不领情,只给他绿叶看。
肥料慢慢溶解到了土里,他回到客厅,翻出一个食品夹,夹住花肥袋子撕开的口子,藏到阳台遮光的地方。
他松开化肥,月色照耀到他的阳台,月光下白底绿字的字样清晰地映入眼底。
……复合。
指尖停顿了一下。
月色明亮。
他抿着唇,将花肥塞进了月光也找不到的地方。
转身进房,似乎有光从对面闪过,他下意识看过去,对面的楼是商业楼,此时都灭了灯,刚才的闪光似乎只是幻觉。
洗完澡,他收拾了一下书架,上面掉下一本书,里面夹着一条金色的玫瑰项链,手工雕刻的纯金,依然在光中灿烂纯洁。
他恍惚想起来,这是祈时钦在某个夏天送他的生日礼物。
他还以为已经丢失了,没想到会在这本书里。
书的封面已经被烧毁了,是他从那栋别墅带出来的,他摩挲着玫瑰的纹路,检查了一番,发现扣头坏了,需要修理才能佩戴。
这时,经纪人发来了一条信息,有气无力地告诉了他战况。
看起来不怎么好的样子。
林深远有些心虚,或许他不该把所有事都推给唐风,毕竟是他选择了唐风当经纪人,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学艺术,回国后要是不想和靳临搭上关系,竟然只能选择他不喜欢的行业。
他安慰了一下唐风,要他早点休息。
言下之意则是:别白费功夫了。
经纪人发来了一个咬手绢垂泪的表情包:宝宝绝不放弃!
林深远只好让他去了,他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勉强翻到了一个能装项链的收纳袋,把它放进去。
一夜无梦。
·
上午,祈时钦起了一个大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香樟树落着叶子,梧桐肆意飘下飞絮,那种类似槭枫树的黑色果实在树上挂了一个冬天,终于找到机会释放里面的果绒,暗黄的飘絮落了一地。
祈时钦弹去落到衣袖上的梧桐絮,前方一辆黑色长款车停下,下来一个穿着小洋裙的女孩。
祈时钦眯起眼:“林肯?”
女孩到他面前,鼓起腮帮:“我已经尽量让司机挑便宜的车了,但只有这款车能同时装下我选的七层蛋糕和派对甜点,还有歌莉塔给我做的二十件公主裙!”
祈夏一本正经地叉着腰,摆出公主的姿态。
祈时钦隐约从她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才十岁,她已出落得像是画报中的少女,可见基因的优秀。
祈夏伸出手:“说吧,你又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祈时钦伸向放在脚边的袋子。
祈夏摇摇头:“别动,让我猜猜!是不是数目一万片的纯色拼图?或者十三套语数试卷,外加小升初每日打卡豪华大礼包?还是你又去仿造了少年团的亲笔签名?”
祈时钦:“……”
祈时钦:“那个签名,你收到不是很高兴?”
祈夏:“是啊,直到一周后我发现那是你用六毛钱的水笔仿冒的为止!”
而在那之前,她还得意洋洋地向班上的同学炫耀了一番。
她只后悔以她超群的智力,应该在看到全团成员的签名都在一张海报上时就知道那不可能。
毕竟团都解散了。
也没搞过什么集体签名会,限定团还没散就各自单飞了。
祈夏:“你干脆去卖盗版签名得了,你的酒吧反正也在倒闭边缘,正好搞新创收。”
祈时钦:“嘴这么毒,小心嫁不出去。”
祈夏鄙夷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谁当初失恋完,在屋里喝得烂醉,我还给你打了120。”
祈时钦:“扇我巴掌,还有掐我人中,害我挣扎着醒来,又昏迷过去的事你也别忘了。”
祈夏扬起小脸:“那是你活该!智者永不堕入爱河,把这句话打到你的手机屏上!”
祈时钦伸了伸懒腰:“想知道礼物是什么吗?”
“不想!”
祈夏气呼呼地坐到他身边,小皮鞋踢着梧桐絮。
祈时钦提起礼品袋:“给你。”
里面只有一个扁盒子,很轻,打着歪歪扭扭的蝴蝶结,一看就是直男手笔。
若不是知道自家二哥早住进了湾仔码头,祈夏肯定会这么想。
她嘀咕着拆开了蝴蝶结,撕开炫彩的包装纸,再打开盒子,里面滑出一条项链。
手工打造的古铜色链子,吊坠上刻满复古的花纹,椭圆形,两面合在一起,可以打开。
她翻开,项链的一边嵌着照片,上面是经典花体字母:LOVE。
另一边则嵌着一张女人的画像,女人手中拿着一枝幽香的月桂,笑靥如花。
“妈妈……”
祈夏小声念出来,声音低落。
祈时钦拍了拍她的脑袋:“她很美。”
祈语冰的第三任妻子如玫瑰一样动人,可惜天妒红颜,让芳华早逝。
祈夏没尝过母爱,一直在兄长的照顾下长大,或者说是毒手下变得日益擅长谈判。
项链的花纹微微烙手,祈夏稚嫩的手拿着它,忽然抬起头:“回家吧,我想让你给我切蛋糕。”
祈时钦开口:“使唤谁呢?”
祈夏:“老头也想见你。”
祈语冰是他们的父亲,也是最没地位的那个。
祈时钦答:“我不想见他。”
祈夏又生气起来:“你能不能别这么狗?难怪会被甩!”
祈时钦嗯哼了一声,慵懒的样子看不出以前的情伤。
祈夏狐疑地看着他:“怎么,有艳遇了?要不要我提供一些恋爱经验?”
祈时钦敲了她的脑袋:“做你的分数乘法吧!”
祈夏不满地捂住头:“我已经在做整式乘除了!”
祈时钦:“等你学微积分,再和我谈什么恋爱经验。”
祈夏:“我才不会重复你的老路,高中就堕落,考完就被甩。”
祈时钦:“小虫子别参与大人的事。”
祈夏:“行,毕竟我们才学了要尊老爱幼。”
被讽刺老了的祈时钦:“……”
祈夏瞅着他:“真不回去?”
祈时钦:“嗯。”
祈夏扭过头:“那你等着后悔吧!我一成年就把股份抢过来,直接买下你那个倒霉酒吧!”
祈夏提起洋裙,气炸了似的站起。
祈时钦在她身后:“生日快乐。”
低低的声音响起在梧桐飞絮间。
祈夏走出了两步,又气鼓鼓地转过头来,她赌气呛了祈时钦,其实想听的就只有这一句话。
但面子是不可能拉下来的。
祈时钦趁她动摇,又说:“也别用你的‘祈夏密码’写小学生作文了,等你大一点我教你怎么搞真正的密码。”
“这话你早说过几百次了。”祈夏不信任地看着他,“我可没兴趣和你以前一样,十岁就黑进电网,搞瘫了整个城市。”
“都过去了。”祈时钦毫不留恋过去的辉煌战绩。
祈夏撇撇嘴:“我才不信,只有傻瓜才相信你会金盆洗手开酒吧,跟我说说,你没有涉及暗网走私、地下钱庄和非法黑客吧?”
祈时钦:“……”
祈时钦:“我的诚信度,就这么低?”
“不然呢?”
祈夏斜睨着他。
祈时钦:“……”
果然是一家人。
祈时钦:“回去吧,去学你的整式乘除,我还要接着睡。”
他打了个哈欠,劝她走人。
“你真讨厌。”
总打时间差,利用信息不对称压她。
“你干脆在梦里睡到寒武纪算了。”丢下这话,祈夏哼了一声,像公主一样昂首挺胸走了。
然后悄悄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记下:明天安排老师教微积分。
祈时钦放下手,目送她离开,小小的身影坐上加长林肯,载着甜美的蛋糕和一车子即将到来的生日欢乐离开了。
他靠在长椅上,看着日光中的梧桐絮飞扬。
艳遇吗……
手往兜里一勾,掏出手机。
他点开相册,输入密码,进入私密相册,从列表里迅速找到了那一张。
白莹莹的一片如冬日的初雪覆在身上,线条如山过水,勾人遐思。
白昼之光,异样靡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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