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一个月后，《启明星》公测。

在公测的前一周，游戏又出了严重bug，开发组全员都住在了公司，坐在电脑前不分昼夜的加班，才堪堪赶在公测的前一天改完。

对于游戏研发团队而言，游戏上线的第一天都是非常刺激的，会有很多问题都会在这一天集体出现，且让玩家体验到。

这一劫是每个开发团队必须经历的，区别在于某些测试做得好的团队只需要改小bug，而测试不好的团队，则是要经历生死劫难。

其中，《启明星》这种大型游戏出现问题的概率要比小游戏大的多，开发成本也高的可怕，《启明星》还是工作室第一款游戏，身后没有“哥哥姐姐”输血，要是一出大问题，暴毙的概率接近百分之九十。

因此在公测的这天，开发组全员都严阵以待，林素甚至把陪伴了大伙两年的猫赶了出去。

十点整，游戏公测开始。

一个小时后，游戏出现第一个bug，好在这是个小bug，不是很严重。

两个小时后，时间来到十二点，林素点的外卖到达，他下楼去拿外卖，就在电梯里，他收到姜裸发来的信息——移动端画面太迷糊，且部分手机闪退频繁，非常卡顿，还有很多渲染bug。

对于任何一款需要打斗的游戏来说，任何卡顿都是致命的。

林素抿了抿唇，当即转身回去。

根本原因还是优化问题，虚幻五确实要比Unity难驾驭。

当初决定使用虚幻五的时候，组里不是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也尝试过用Unity来制作那些复杂诡谲的星空，可事实证明，做大体量项目，Unity确实不如虚幻五。

林素也曾尝试过魔改Unity，但结果很不尽人意。

就在制作组加班加点优化移动端的时候，网上关于《启明星》的讨论也越来越多。因pc端与移动端堪称两个游戏的画质，双方给出的意见非常割裂，一方认为《启明星》不负“对标3A大作”这个宣传标语，一方则认为《启明星》就是一坨，连最基本的流畅都做不到。

而在pc端玩家中，使用4070以上高配置电脑玩家和普通玩家的游戏体验也不一样。

开服的首日，《启明星》的评价并不好。

而阿哲的一句话更是给《启明星》引来更多的讥讽：总有人把UE5的强大功能当成自己的技术。

一时之间，各种“核动力放自行车上”的评价接连而出。

“他们花重金请最优秀的团队打造了一搜豪华巨轮，巨轮足有九十九层高，里面用黄金与钻石装修，奢侈度不输皇宫，沙发与各类家具都由组出色的匠人结合人体需求纯手工打造，舒适度满分，可谓是诚意十足。可惜啊，这艘巨轮太重，浮不起来。”

“全国能拿出4090的人不少，可你们又为什么觉得这些人会放着好游戏不玩儿，来玩儿你们这个换皮？”

“游戏界最大骗局，ue5全段互通的典型受害者。”

游戏界最大骗局的受害者。

显示器前，林素看到这条评论，笑出了声。

他抬头，脸上面无表情：“你难道不知道，ue5就是拿来跑竞赛的？ue5做极致画质，要比Unity简单。”

姜裸耸肩：“我知道啊，你看这些发言，你认真看。”

姜裸拍了拍桌：“这是正常人说得出的话？他们除了几个名词外什么都不懂，看到有人略显颓势，就忙不迭的拿那三脚猫的功夫出来显摆，自以为是专家，大肆批判业内数一数二的顶级技术人员，最后却连最基本常识都不知道，简直比小丑还可笑。”

林素依旧无表情，只是摊手：“Unity有神一般的跨平台性能，且，用Unity做的全平台互通大世界游戏，有成功案例。”

林素微微抬眸，双眸迷离。他扶着额头，顾自道：“采用了团队并熟悉的技术，低估了学习适应成本，低估了开发风险……”

“行了。”姜裸再次敲桌，指着林素的鼻子大声道，“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别人稍微不顺你，你就不乐意，这就算了，怎么还一点挫折都受不了。这才几天？半天都没有，你搁这儿置什么气？再说，就算流水不符合预期又如何，启明星暴死你最差也不过回家躺平，你妈舍得怪你？反正天大的事，也有你妈给你扛，你搁这自闭什么啊，自闭有用么？你要真闲着没事干，那就下楼去给你的亲亲小朋友买午饭，顺便订50份儿KFC，人家程序那边忙着优化，到现在晚饭都没吃呢。”

“你……”林素微微转动眼珠，终于不再是那副呆傻的木偶样，视线从姜裸的脸移到姜裸的手上，“你想表达什么？”

姜裸转身扶额，气不打一出来：“我要表达什么？快点掏出你的手机，点餐。你的小朋友，咱们的程序组都快饿死了，你还问我要表达什么，真的是，绝了。”

“嗯。”林素很听话地掏出手机点餐，然后抬头，见姜裸还没有走，问道，“我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

姜裸正在林素办公室里溜达，企图从哪个犄角旮旯找点零食，闻言愣了：“什么？”

“我们合作了十多年。”林素说，“从HE4工作室到天姿，再到如今。”

抿了抿唇，林素继续说：“我不理解，你有什么资格说那种话。”

姜裸收回了伸向林素办公桌的手，视线从电脑旁的巧克力上移开，回到座位，抬起右手拖着下巴：“我19一个人岁去北美读书，被抢劫，被孤立，穷得去麦当劳炸薯条，还差点没拿到毕业证，一百多万打水漂。”

说起这事，姜裸倒是很随意，也没什么苦大仇怨的情绪，坦荡得就想说昨天吃了什么：“我个人觉得还好，谁家留子没经历过这些？最起码，我没有露宿街头，每周还能吃一顿麦当劳，也成功拿到毕业证，回来也进入了贝里斯这个大公司。唔，虽然是边缘部门，但最起码，也进来了不是？”

说完，姜裸换了个姿势，身体往后倾倒，靠在椅背上：“我现在也觉得还好，咱们的儿子也只是移动端崩了而已，pc和ps的评价都不错，你真的没必要担心。”

“全国能拿出4090的游戏玩家估计有一千万，而你又为什么觉得这一千万人不是我们的玩家？”

“《不可名状的赛博游戏》曾让无数游戏佬升级设备，我们又为什么不行？”

“而且你不要光看着国内。”姜裸成功薅走林素桌上的巧克力，笑吟吟道，“咱们还有海外市场呢，海外的pc玩家与ps玩家不少，而我们的游戏在pc上的表现是真的优秀，我们明天再看，看看海外流水多少，要是海外流水也崩盘，你再emo也不迟。”

姜裸把巧克力放到口袋里，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姜裸突然回头，“别忘了，‘宅男拯救世界’。”

是啊，全国能拿出4090的游戏玩家不少，这些人又为什么不能是我们的玩家？

低端机带不动我们的游戏，那么玩家们又为什么不能换旗舰机？就像几年前，海外无数游戏玩家为了流畅玩《不可名状的赛博游戏》，集体更新设备一样。

这样想着，林素走出办公室。

九点三十分，林素点的外卖到达，可怜的程序员们这才吃上晚饭。

林素熟练地坐在江衍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儿江衍的头发，听他们聊天。

有人问江衍：“哥，看你这张脸，不太像码农啊。你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江衍灌了口饮料，把汉堡放一边：“我以前做了一段的架构师，后来经人推荐，转去做ai。”

这位憔悴地程序员感到不可思议：“你这张脸，非常符合我对商务人士的刻板印象。”

江衍呵呵笑：“我老师以前也觉得我不适合做程序员，他推荐我去投行，但是我觉得，搞金融没写程序有意思。”

林素看向隔壁埋头扒饭的金发程序员，问：“我听说谷歌有位很牛逼的ai算法工程师。”

那位金发程序员抬起了头，江衍也说：“嗯哼，Lucius就是我老师，他以前也是位游戏设计师来着。”

林素乘胜追击，往下问：“所以你不好好跟着你老师，回来干嘛？”

江衍眨眨眼，无奈地歪头，好似再说“宝贝，你觉得呢？”

林素当然知道江衍是为了自己回来的，可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执着的想江衍亲口说出回来的原因。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江衍开口了：“因为热爱啊。我并对ai毫无兴趣，工作只是为了高薪，为了光鲜亮丽的灯光。我日复一日的干着类似的工作，只觉得好没意思。”

“所以我回来了。就像国际象棋天才戴密斯·哈萨比斯那样，拿国际象棋比赛得来的奖金给自己买了一台电脑，自此爱上游戏，并且成为一名游戏设计师。”

出乎意料的，江衍没有提及感情，也没有看着林素，只是很单纯的阐述：“戴密斯·哈萨比斯拿奖金买电脑，我拿我工作多年积蓄回国，在A市软件园附近买了套房，解决人生大事后，踏入了我最喜欢的游戏行业。”

“高薪？你在哪边工资多少啊？”

“唔，我在谷歌六年，六年的积蓄足够我在高新区买一套房。”

“牛逼。”

是的，是因为热爱。

林素悄无声息地离开程序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他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进来。

他眯着眼睛，目视前方层层叠叠的大楼，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逢，他做游戏是为了热爱，仿佛这样就能解决移动端的优化问题，解决《启明星》流水不如预期的事实。

热爱这个词仿佛天生就站在盈利和现实的对立面，只要在任何事情前面挂上热爱两个字，那么这件事失败了，他还可以嘴硬的说自己做这事是因为热爱，而不是高薪。至于功成名就，那是顺带的，有当然更好，没有也无所谓，谁让他热爱呢？

这是一种非常不负责任的想法，可林素就是忍不住这样告诉自己，给自己洗脑，试图用这所谓的热爱来掩盖自己的失败。

外界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远方的高楼被阳光虚化成方块，渐渐隐入云层。

林素吸了一口气，手放在窗户上。

突然，房门打来，门锁的声音打破室内的寂静，林素下意识回头，见一个金发的脑袋向自己跑来，然后一头钻入自己怀里。

林素后退两步，背抵着窗户，他怀中的江衍咬紧嘴唇看他，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汉堡酱。

江衍很委屈：“宝贝，我好不容易装一次，你怎么走了？”

林素放开江衍，抬起手揉江衍的头发，拉着人回到座椅上：“你是想让我当场拆穿，你高新区那套房只出了首付，剩下的几百万是你妈给你付的吗？”

江衍耷拉着脑袋，更委屈了，小声道：“最起码，我出的起首付。”

太可爱了，林素的心情得到些许缓解，安慰小朋友：“嗯，你出完首付，还有点存款呢，好棒的，不像我，上次买完房，连给你买游戏币的钱都拿不出来。”

江衍抓了把头发，低下头思索什么，片刻后，他掏出手机，打来支付宝，三秒后，林素收到一条转账短信，他满头问号。

江衍噘嘴：“宝贝，我错了嘛，以后再也不藏私房钱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林素笑了出来，把自己的手机给江衍：“没事，你……”

“宝贝你笑了！”林素的手刚伸到半空中，江衍就突然睁大眼，不知道搁哪儿欢呼雀跃什么。

他蹲下身，下巴靠在林素的膝盖上，头顶那两只兔子耳朵摇晃起来：“宝贝别不开心了好吗？优化的事我会想办法，我们争取……”

“我说，林素你好点没？我点有事……”

房门再次打开，姜裸站在门口，同一时间，蹲在办公座下的江衍也抬起来头，在两双眼睛触及的一刹拉，姜裸猛地往外跳，发出尖锐爆鸣：“卧槽！”

紧接着，他又“卧槽”了几声，猛地关上门。

室内，林素和江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晚上再改错别字，要去上班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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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 8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