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凤璋从落影微闪的眼神，以及频率不一的语速，知道他在说谎。

他可以还象刚才叫落影那样，用佛音术召唤易信，但他向来谨慎，处理事情总是苛求圆满。

万一打草惊蛇，让人逃窜隐匿，就得耗费大量时间精力去查找，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人渣身上。

“落影，叫易信过来”江凤璋望着落影的眼睛，以佛音术缓缓而言。

落影眼神有几许挣扎，但很快归入沉静，听话地召了弟子过来，吩咐去叫易信。易信现在就在轩辕观，昨晚刚回来。

易信很快疾掠而来。但他一眼便看到了江凤璋。长着令狐师弟的相貌，却是上界一位声名显赫的强者，观主一早就交代过他们内门弟子，在外行事走动，万不可招惹此人。

生灵大约对危险都有种来自本能的预感，易信本就心虚，一见江凤璋，只觉浑身汗毛耸立，一言不发掉头就逃，连落影也顾不上去看。

江凤璋抬起右手，莹白的元力丝瞬间扑天盖地朝易信追去，眨眼的功夫，已将易信封闭，呈牢笼样回到江凤璋面前。

“江师兄，这是什么意思？”落影好容易找回自己的理智，失声惊问。

萧雨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对劲，也从屋中快步走了出来。她还不认识易信，但听落影的话峰，知道是轩辕观的弟子。站到落影身边，面色不悦地望着江凤璋“江师兄，这里是轩辕观，不是乾坤道观，你确定要在这儿大发威风？”

上界的规矩，萧雨很清楚，所以不怕江凤璋，知他不敢在下界对自己大打出手。

江凤璋淡声反问“萧师妹，你可曾听说过我江凤璋，无缘无故对人耍过威风？”

萧雨没接腔。确实，她没听说过江凤璋耍威风的传闻。但她还是有些不服气“那你解释一下，你制住我们观中弟子，是什么意思？”

江凤璋视线从萧雨和落影身上扫过，最后落到易信身上。他突然放开气势，杀意扑天盖地，笼罩了整座轩辕观。

杀气中，响起江凤璋格格不入的柔和声音“易信，你杀了越菱轩是么？”

“是”

“为什么？”

“因为他妹妹有救人性命的宝贝”

“你从何得知她有宝贝？”

“京都奚子明偶然提起他女儿死前苏醒的事，奚子明的女儿是令狐师弟的妻子，令狐师弟是越菱歌的师父，而且，观主之前追杀过越菱歌，我猜测的”

江凤璋默然。他很难想象，若越菱歌知道兄长的死跟自己的宝贝有关，会是什么反映。

顿了一下，又问道“临江府尹母亲与夫人的病，是你动的手脚？”

“是”

“你即杀了越菱轩，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何还要灭他魂魄？”

“我怕您查到是我害了他，替他报仇”

“万花村的村民也是你杀的么？”

易信这次没有及时回答，他眼睛往上翻，似在挣扎。因为这事太骇人听闻，他潜意识里不想回答。

“易信，万花村的村民是你杀的么？”江凤璋的声音越加柔和。

“江师兄，你一定误会了，那是我们轩辕大陆的村民，易信怎么可能伤害？”落影这时已经意识到出了什么事，额头上淌下汗滴。

萧雨下界时间短，尚不知这件事，但看落影紧张成这个样子，也有些不安起来。

萧雨的性子有几分泼辣，看心上人被挤兑，气性上来，不悦地质问凤璋“江师兄，不管是易信还是万花村，都是我们轩辕阁的事，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江凤璋目光扫向萧雨，依然是不愠不火的语调“你们若是调教的好，自不用别人管。但你们没调教好，就不要指责别人来管。人渣，人人都可以管”

“易信，临江府城那一百多条人命，是你毁去的魂魄么？”江凤璋旁若无人的继续盘问。

“不是”易信这次很快回答。

“那万花村那四百多条人命是你杀的么？”

易信痛苦地翻着白眼。

“是么？”江凤璋在佛音术中又加了一分力道。

易信眼角、嘴角皆淌下血滴，终于答道“是”

落影已被江凤璋连三并五的盘问，骇得胆战心惊，听到易信的回答，他疯了一样，想要扑过去揍他，这畜生，怎么能干这么残忍的事呢？

可是....,想到临江府城那一百多条无辜的人命，他如梗在喉，再也骂不出一个字，骂别人残忍，他自己何尝不残忍？

“为什么杀万花村的村民，还要毁了他们的魂魄？”江凤璋不屑关注落影和萧雨，教出这样的弟子，他们也难逃其咎。

易信机械地回答“我最近冲击神格到了关健时刻，需要大量灵石。我不得已才杀了他们。又怕他们的魂魄说出是我杀的，便只能毁了他们的魂魄，让他们不能入冥界往生”

“护矿的人呢？”所有大陆皆一样，凡是矿藏之处，除了采矿的百姓，还有官府的官兵，和道观的修行者一同看护。

听到这个问题，易信又开始挣扎，不想回答。

江凤璋还没继续盘问，落影突然脸色大变，扑向易信，江凤璋控制着元力，不让伤害到他。

落影揪住易信，大声喝问“大春呢？高玫呢？之前你说他们被灵宵道观抓走了，害我跟紫陌观主交恶，既然村民是你杀的，那你是不是害了他们，你说，你说”

易信低着头，不敢与落影对视。

“你个畜牲，连自己师弟、师妹也谋害，我瞎了眼，才会提点你，重用你，你就是个人渣。.......你不会连他们的魂魄也给毁了吧？”

易信始终一言不发。

落影又气又怒又恨，凝起十成元力，想将他直接击毙。

江凤璋及时拦下“落师弟，我话还没问完”。

萧雨过来扶住落影。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烦意乱。轩辕观出了这么大事故，回送返回上界，落影一定要受处置了。也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弥补措施。

不理他们二人各怀心思，江凤璋开始新的盘问，他没再追问护矿官兵的下落，易信连自家师弟和师妹都杀，那些跟他毫无关系的官兵他又怎会放过。

“嫁祸给灵宵大陆的流言，皆是你传出去的，对么？”

“是”

“这事有别人唆使你么？”

“没有”

“灵石呢？”

“在我乾坤袋里”

“你还杀过什么人？”

“乾坤道观的谷行，沧海道观的时仲，光明道观的关诚.......”有名有姓的他说了二十多人，江凤璋一一记录下来，准备回头通知这些人的家人或宗门。

问到这儿，江凤璋已不想再问下去，视线移向落影“你还有什么话要跟他说么？”

落影眼神空洞地摇摇头。打死他也想不到易信会杀这么多人。易信可以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点成长起来的。从小机灵活泛，有眼力见，安排他做的事，不论多复杂多难办，都能办得妥妥贴贴。所以，落影一直很喜欢他。

他自己在轩辕浩玥的逼迫下，因一念之差，犯下弥天大错，可除了临江府那件事，他没害过其他人性命。这易信却是一直在杀人。

萧雨更是一脸难以置信。别看她性子泼辣，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气急了，顶多逮人打一顿，却从未害过人性命。这会儿，也是气得直想杀了易信。

“你们既然没什么要说的，我便将他带走，我要召集受害人家属，让家属处置他。另外，还要把他掠夺的灵石放回原矿山。上界明令，每个矿每年挖取多少量，都有严格标准，落师弟自是一清二楚。这厮直接把那座矿一次性挖空，变成深坑，坑底现在已开始出现浊气，这事有多严重，落师弟，应该也一清二楚”

江凤璋说到这儿，不屑再多看一眼落影。以前在上界，与他没什么交集，他遇见自己总是客气有礼，便对他印象还行。如今这一桩一件的，让江凤璋对他印象极差。

“别，江师兄，你若这样公审，轩辕观就完了啊”落影哀声乞求，绝望地跪在了江凤璋面前，轩辕观存在了千年，不能毁在他手里啊。

萧雨用力拉起落影，望着江凤璋软声商量“江师兄，这样的人渣怎么杀他都不为过，既然是我们轩辕观的人，让我们召集组织公审吧，另外，我想找一下师姐......”

江凤璋想到江嵘和江环的叮嘱，也想到轩辕兮对自己的看重。利落地收回元力，甚至没有采取任何控制措施，随便将易信丢在落影脚前。

还善意地提醒萧雨“你师姐在光明道观，你去找她时，顺便把关诚的死讯通知给夜寒，另外，乾坤道观你们也不用去，我代你们通知。公审地点定在湘海海边，时间定在三日后午时，毕竟万花村死的人最多，而且矿山也在那儿”

最后一句话余音未落，江凤璋已消失在天际。

江凤璋前脚离开，萧雨和落影抓着易信细细盘问，越菱歌到底有没有救人的宝贝。落影见过水滴，直接问易信是否见过。易信讲了很多与奚子明如何勾结的事，但最近一个月在越家盯梢的情况，以及越菱歌以水救越菱轩的那一幕，他完全想不起来。至于水滴更是没见过。

萧雨用了手段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线索，让落影先收了易信的乾坤袋，自己则前往光明道观去寻轩辕浩玥。

彼时，轩辕浩玥快被夜寒给折腾疯了。不让她离开，还要跟她夜夜笙歌，她哪有那个心思啊。

她之所以设计跟夜寒在一起，目的是要毁了江凤璋，可不是为了跟他夜寒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