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出声啊。惊动了蛇群是小，打扰了梦旖神蛇，你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汐薁闷不吭声，如果可能，她只想连脑子里的这个声音也一并掐掉。光是面对那条巨蛇她就已经在拼尽全力了，而紫岚这个家伙却还在一边喋喋不休地刺激她。
不愧是死鸟一只，毫无人性。
“就走五步而已，至于这么久？我都跟你说过了，只要你不出声，蛇群就绝对不会咬你。你到底听见没有啊？”
汐薁当然是听见了，可这并非是被告知“不会被咬”就能把心一横直接踩过去的情况。
就在她刚才鼓足勇气抬起脚跟的一瞬间，一条蛇便缠上了她的脚踝。
（“我会被咬死的吧？！”）
“我说你就别犹豫了。”紫岚似乎是唑了一口茶，接着继续“谆谆善诱”：“退一万步来讲，惊动蛇群大不了死无全尸，当一顿蛇饲料就能直接投胎重来。惊动梦旖神蛇那可是会遭受梦旖诅咒，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我劝你宁愿选前者——毕竟你也不会想永远被困在这里或者更加恐怖的地方吧？”
脚下的蛇似乎更多了，面前那条巨大的黑蛇似乎也轻轻地动了一下。
汐薁简直想掐死这只永远只会幸灾乐祸的死鸟，但她不能，便只好拼命想要拉开自己的注意力。
（“‘梦旖诅咒’是什么？是这条大蛇的奇术吗？”）
“是梦旖神蛇思念的诅咒。”
（“什么？”）
紫岚没有马上回答她的疑问，但这个瞬间，汐薁突然感觉感觉那只死鸟似乎是在透过自己，注视着前方那条巨大的梦旖神蛇。
“哼！放心！不是思念你！”半响，紫岚冷哼了一声。
汐薁不由得觉得全身一阵恶寒：（“啥玩意？谁想被它思念啊？！思念它的诅咒啊？！”）
“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讲话好吗？它只是在思念它的半身！”
（“半身……你说这是玄武阵，啊？那只乌龟？”）
这个念头掠过汐薁的脑海中时她突然有种想笑的感觉，会像人类一样思念另一个个体的话，这条蛇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恐怖了。
（“也行吧！乌龟和蛇的差距总算没有鱼和鸟的差距那么远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
汐薁一怔，那一瞬间，她居然完全读不懂紫岚这句话的情绪。
冰冷？失望？甚至……愤怒？
这是什么个情况？
（“你，你别告诉我，你是那只乌龟……呃……那只半身啊！”）
紫岚继续沉默着，汐薁瞬间觉得尴尬了起来：（“呵，放心，我不介意的…那个，正所谓爱是超越一切的嘛…当然也包括种族啦…什么之类的……”）
“你可不可以不要乱想了？！”
汐薁瞬间缩了缩脖子，她听出来紫岚似乎有种想冲过来扇自己两下的冲动。
“这是玄武太阴阵，名为玄武实则禁玄杀武，分两兽而铸其阵。玄蛇又称梦旖神蛇，亦称妙目。凝幻术之极致，有梦旖幻境为之操控。但因其性情温和，绝不轻易使之。旦失武龟，则如同刀失刀鞘，锋芒四射。犯其者必遭受其梦旖诅咒，落入其幻境者万蛇缠身至死方休！”
汐薁将这话又在自己脑海中过了一遍，心惊之余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等一下！你说它的半身——那只乌、武龟被杀了？！这个阵这么恐怖的吗？那先前说的能延年益寿呢？！骗人的吗？这妙目蛇也太——”
“惨”字没能说出口，那条大蛇居然真的动了！
妙目蛇抬起了那巨大的头颅，它只有一半的躯体，而另一半蛇身则像是被什么东西锁在了一团虚无的黑暗之中。
一滴冷汗沿着额头留下滴入她的眼帘。
霎时间汐薁感到一阵剧痛，不得不闭上了右眼。
“别过来！”紫岚突然大喝了一句。
（“它能听到你说话？！”）
“你不能这样做，快回去！”
那妙目蛇却是真的停了下来，随后在汐薁惊讶地注视下，那条巨大的蛇原本虚无的眼眶中渐渐显露出了真正的“眼睛”。
但——只有一只。
汐薁闭上的是右眼，它睁开的便是右眼。
青色的蛇眼在那种如月光一般淡而冰冷的光晕下反射着淡青色的微光。
“该死！你是不是闭眼了？”
“对不起，我的右眼……”
“别过来！我可以引导她出去的！”紫岚却根本没听汐薁的解释，只是大声说道，“上古河川图我已经研究很久了！我有把握！”
妙目蛇却只是安静地看着汐薁。
汐薁突然觉得，它似乎并没有敌意。
就在这一瞬间，汐薁却猛地惊觉脚下一空，随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卷了起来——妙目蛇用上半身将她完全裹了起来，随后用力一抛！
“妙目！”
紫岚的吼声回荡在整个大厅里。
汐薁只觉得自己似乎是撞到了坚硬的墙壁上，全身一阵剧痛，几乎要晕死过去。万幸的是她并没有撞到脑袋，所以倒也并未完全失去意识，只是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此时的大厅又恢复成了之前进门时看到的样子，那些石柱和沟槽也都静驻原地，没有丝毫的痕迹能看出妙目蛇和那数不尽的蛇群曾经存在过，就好像那都只是汐薁看到的一场幻像。
平静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刚才……”
“走吧。”
汐薁皱了皱眉，对紫岚的回复并不满意。但这种情况之下也确实不宜多问，况且就那死鸟的个性就算问了也不见得能问到什么——只是那是什么？
汐薁突然看到那些干涸的沟渠溢出了一种鲜红的液体。
这是血吗？！
是谁的？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等等……
“难道这是——”
“走、走！快走！”一直沉默的紫岚终于开了口，但是它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真的是——”
惊慌之下汐薁的脑海中突然印出一个场景：一条蛇猛地朝自己扑了过来，张口就咬在她的脸上？！
汐薁顿时大骇，拼命摇头，那条蛇被甩开，但紧接着大大小小数之不尽的蛇从四面八方朝她聚拢而来！
“不要去想！”
眼前可怕的景象瞬间被紫岚的声音冲散。
“快走！”
汐薁惊魂未定，但却并未觉得有万蛇噬咬的疼痛。
刚才似乎只有右眼看到了这个场景，那被群蛇攻击的难道是……妙目！？
汐薁大吃一惊立刻焦急地站了起来往玄武阵内看去，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那沟渠之中的鲜血却越来越多，甚至连那几根石柱都像在吸血一般开始从底部慢慢变红！
“站住！”
汐薁有些茫然地停下了脚步。
“它用了这么大的代价才让你几乎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不要去做没有意义的事！”
“为什么？！妙目不是蛇王，不是神兽吗？为什么会这样？！”
说不清是对妙目蛇的遭遇，还是对自己没有做到紫岚的忠告而导致了这样的后果而感到羞耻，汐薁的话语中有着一种她自己都能听出来的奇怪的不甘。
“不甘心是吧？你有我不甘心？！这条妙目蛇可是我的老朋友了！”
这是汐薁生平第一次听见紫岚用如此暴躁的语气说话。
“走啊！”
最终，当身后的石门被关上时，汐薁听见了紫岚的叹息。
黑暗之中汐薁跌坐在地，只感到一股异常的疲惫涌上心头，手上的刀伤和背后的撞击的疼痛令她几乎只想要躺在这黑暗之中，沉沉地睡上一觉，只当自己做了个梦。
她伸手去揉自己的太阳穴。
“你没受伤吧？”紫岚似乎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它的声音里同样带着一丝汐薁从没听过的疲惫。
“没有。”汐薁回答道，顿了顿她再次开口：“对不起我确实是什么都不……”
“没事。”紫岚打断了她的话，“其实，若妙目不出手干预，就算有我的引导，那些蛇也绝不会轻易让你离开。更何况……”停顿了一下，紫岚发出了一声像是自嘲的笑声，“我也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你真的已经做到了你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汐薁深吸了一口气。她当然知道紫岚是在安慰自己，紫岚也说的也很实在。自己是尽力了，只是是自己的这个“极限”——至少在那种情况下来看，实在是太低了。
“你别再想那些了。”紫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玄武太阴阵，远不止你看到的这么简单，其他三位都或多或少地找到了自己的办法，但是失去了武龟的妙目却无能为力。这大概也算是它打破了规矩的惩罚吧。”
“规矩？什么规矩？”
“或许是作为阵蛇的规矩，不可以出手干预，一旦干预便会遭受自己的子孙后代群起而攻之。”
“你是说那些小蛇都是妙目的后代？”
“算是吧，但其实更加确切地说，那些都是从妙目的身体里分裂出来的‘力量’。妙目蛇一旦失去了玄冥龟，自身的能量就会无限制的分裂，跑出体外——也就是那些小蛇。你刚才也看到了，蛇群的数量已是异常的庞大。”
汐薁没答话，她明白，实际上就算它们不咬人，甚至都不用缠着她，只要用自己的身体聚成蛇群挡在她面前，也完全可以让她寸步难移。
“它的力量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差不多分尽了吧。而那些蛇当中会出现一条新的妙目蛇，来继承玄武的玄。”说完这些紫岚突然叹了一口气，“尽管这说穿了只是重新聚合分离的力量，但这过程却相当痛苦。”
“那也会继承上一代妙目蛇的思念吗？”汐薁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是，如果这里一直都是这样，那妙目蛇将会永远这样下去，就像是一个傀儡。一个满载思念，但却又无可奈何的傀儡。”
“怎、怎么这样？！它不是圣兽吗？是传说中的四方圣兽啊！”
“四方圣兽吗？”紫岚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一小会而之后，它突然说道：“小薁，也许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天地之间究竟是什么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汐薁想说些什么，但却不知再如何开口。
“再休息一会吧。”
汐薁点头同意，这么长时间的高强度被迫运动下，她是真的觉得又饿又渴，所幸她的袖袋里还有一点点零食和两枚小青桃。
“紫岚，你老实告诉我，后面还有多远？我真的能出去吗？”
“你自己应该也能猜得到，这后面还有两个阵。”紫岚回答道，随后它再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但是其实我从未以我原本的形貌进入过此地，所以便也从未真正触发过这里的阵法，只有妙目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而在无意之中将我拖入过两次梦旖幻境，但却也因为当时我不过是一个虚形，所以并没有什么周折便挣脱了。而它们之中的朱雀，我甚至从未见过。所以有些事情我并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我真的不知道。”
汐薁张口结舌。
但紫岚却并没有沉默太久，只是再次开口对我说道：“我一直也在想方设法调查清楚这件事情，只是一直也没有太大的进展。”
汐薁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它的话。很显然，紫岚对自己隐瞒了不少事，它根本就不可能是自己之前认为的那样，仅仅只是一只只会唧唧歪歪的死鸟。
但其实这才是合理的解释才对啊。
一只普通的鸟怎么可能把一个人类拉扯大，又怎么会懂得甚至教会一个人类那么多的甚至连一般人都不搞不太清楚的知识，譬如说准确地辨识各种各样的草药呢？
汐薁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我很抱……”
“出发！”汐薁一股脑从地上站了起来，打断了紫岚的话，也没等紫岚回答，她抢先道：“先让我出去了再说！我要是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那你可要小心我变怨念永远缠着你！”
“……”紫岚似乎有点无语，“你能盼着点自己好吗？”
“好话反说你都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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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可打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