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还在下雪,越下越大,没有要停的迹象。
尤浅从书房里出来,去了浴室,然后去更衣室换衣服。
他们要出去吃饭。
尤水已经收拾好了,坐在客厅里,正在看书。
他意气风发地站到她面前:“小姐,可以走了。”
声音清朗圆润,她眼神闪了闪,不知为何,心里泛起一阵波澜。
她站起身。
他把外套从衣架上取下来,帮她穿好。
全程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她抿了抿唇,不想再看。
大街上很空,别墅的车库里有车,但许久未开,不方便。
两个人并排走着,尤水时不时地扭头看看周边的建筑物和风景。
很不一般的感觉,和帝国完全不同风格的建筑物,一边走一边看,她心情也变得舒畅了一些。
时间还早,也不着急,两人走得很慢。穿过园区,是一条空旷的马路。
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然后装进了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
她的指尖冰凉,他把她的指尖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尤水任由他牵着,面无表情。
过了马路,他也没有放开她的手。
“墨尔本好吗?”他突然开口。
尤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他难得主动温柔地跟她讲话。自从他们以那样尴尬的身份分开后,他从训练营回来后一句正常的话都没跟她说过,总是垂着头,对她敬而远之,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对不起”,要不就是不言语,逃避。她主动询问过他,试着走近他,可效果都很不尽如人意,索性她也就放弃了。
“气候温和湿润,几乎没有冬天。”她答。
尤浅笑笑。
初中地理课学过,澳大利亚群岛的气候他也了解。
但尤水的回答,令他心里暖暖的。
“墨尔本大学呢?”他又问。
他们分开的时候,他17岁,她16岁。高中毕业。
尤水去澳大利亚读书,顺利申请到了全澳洲最好的大学。
“也很好。”她说。
思绪万千。
尤浅学习一直不错,只是那年高中毕业后,他就直接进了训练营。文化课的知识接触的必然就越来越少,在训练营里学的都是一些针对性非常强的专业高级技能,他会格斗,会网络技术,懂金融,会烹饪……除了侍从必备的技能,他也可以选修普通高等学校的一些专业课程。
只是环境不同。
他更像是一个为了使自己变得全能去学习的人,而尤水在墨尔本大学,身边是和她一起研读学问的同窗,他们体会到的是大好时光下的青春年华之感。
那段日子里,陪在她身边的,是白京生。
“……”尤水心里五味杂陈。
如鲠在喉,不知道说些什么。
害怕刺痛他的心。
虽然这根本无关痛与不痛,她也无需顾虑他的感受。可在她心里,他不仅仅是个侍从啊……
她想说,有机会,她也想带他去看看墨尔本大学。
可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尤浅的表情平静而温和,似乎问她的那两个问题不过是打破沉默的气氛随口而出的。
“你呢?训练营苦吗?”她想了想,还是问他。
他笑笑:“苦,有时候真的想逃。”
她愣了一下。
只有他当日从训练营回来后她随口问过,根本没在意过他在训练营里过的怎么样,生活苦不苦。
现在听他淡然的语气,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不过,一想到苦也会过去,就能坚持了。”他又说。
一想到苦是为了能够回到她身边尽心尽力辅佐她,再苦再累再痛,他都能咬着牙坚持。
尤水抿了抿唇。
“我不是故意要打你……”她想了想,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自责和愧疚。
尤浅愣住。他停下脚步,看她。
顿了顿,他开口:“小姐,你不用自责,我没有放在心上。”语气轻柔,安慰她。两句话,轻描淡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那些事都是因为我做错了。”他淡淡地笑着。
她根本无需对他愧疚,因为她是主上,他是辅佐她左右的侍从。
尤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只要小姐心里不憋气,不对我寒心,打就打吧。”他说。
尤水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面前的人静静地站着,挺拔的身姿,英气逼人。却在她面前隐去了张扬和压力,让她感觉不到任何不适和压抑,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深邃的眼眸里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她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在探寻他内心深处不肯向她打开的那扇门。
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抚摸他白皙的脸庞。
动作一出,她猛的惊觉!
手停在半空中,她眼神变得幽深。
一颗心不断地下沉,直到一片雪花飘进她的眼睛里,她使劲眨了眨眼。
“走吧,我饿了。”她移开视线,率先转过身往前走。
一只手还在他口袋里,只是整个人看上去已经变得冷了几分。
她喜欢他,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用高墙把自己挡起来,不允许她的靠近,冷漠又无情,更令人懊恼的是,他根本不喜欢她,就算她是主上,也不能强迫他喜欢自己;何况她是主上,二人不同的身份地位,她断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啊!
吃过饭,两人去了附近最大的超市,买了一些蔬菜和生鲜食品。路过一个酒庄,他们又进去参观了一下,买了几瓶酒。
提了很多东西回别墅。尤水累够呛。
“把车子收拾收拾吧,再这样下去,人都要累瘫了……”
一进屋,尤水就整个人瘫在了沙发上。
尤浅把东西都拿到厨房,然后归类放到储藏柜和冰箱,最后把酒放进酒柜里。
他走到客厅,看了看尤水,然后蹲下身:“小姐,需要按摩吗?”
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炸弹,炸得尤水猛的坐起了身子……
她的头撞到他的下巴上,他来不及反应,牙齿咬破了舌尖,“唔……”他痛的捂住了嘴,皱着眉看她。
她愣了下,忍不住笑出声:“没事吧?”说着拿开他的手,象征性地看了看他的嘴。
他“嘶”了一声,好像是故意给她听的一样。
尤水抿唇,然后指尖放在他的唇上,微微用力,他便顺从地张开了嘴。她眯起眼,看了看他的舌尖,一个极细小的小红点,不仔细看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
碰瓷儿还娇气!
他把头向后撤了一下,她的手就顺势滑了下去。
“幸亏只是咬了舌尖。”他声音淡淡的。
尤水却被他的话给刺激到了。
至于吗,小肚鸡肠!
她抬手,掐住他的下巴,挑眉:“怎么,委屈?”声音里含着一丝揶揄。
他抿唇,不语。
她眯了眯眼,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看到她的唇不怀好意地微微勾起,本能地警觉。
果然,下一秒,她就换了动作。掐着自己下巴的手松开,纤细而修长的食指已经撬开了他的下唇……
他后背的肌肉一瞬间都紧绷在了一起,抬手,一把推开她,然后站起身。
动作一气呵成。
尤水看到了他眼里的惊恐和厌恶,他眼神冰冷,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隐隐的怒气。
居高临下。可尤水并没有为他的表情和动作而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转过身,走出去两步。
“站住。”她声音清冷。
他停下。
“跪这儿。”
简短的命令,却像一把刀一样横在了他的头顶。
他僵直了身子,不动。
“别让我说第二遍。”她的语气冰凉,不容置疑。
他迟疑了一下,转过身,重新跪在了她跟前。
她也不多语,伸出一只手,就那样悬在他唇边。
没动作。
她也不催,那只手就那样悬在空气中,离他的唇不过两厘米的距离,挑眉看他。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尖收拢的恰到好处,她的手少有的漂亮,可他说服不了自己!
就这样僵持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尤水手都有点酸了,他终于缓缓张开了唇……
眉头紧锁,他睫毛颤抖着,仿佛在面临着凌迟的死刑。
她抿了抿唇,没有迟疑,撬开他牙齿,两根手指在他嘴里搅动。
“唔……”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无助地看着她。
她盯着他,一瞬不瞬。他的表情既痛苦又绝望,仿佛难以置信她会这样做。
手上的动作未停,她探地更深,几乎触到了他的会厌软骨……
胃里翻江倒海,他气息不稳,强忍着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对抗,他看到了她眼里的冷漠,她是在宣告主权和示威,她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她要给他的,无论是什么,他都必须受着。
难受,不光是胃里止不住的翻腾,还有他刚捂热的心脏。
他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心脏几乎痛的难以呼吸。
他一下子红了眼眶。
她停下。
跪着的身子微微向后颤了一下,像是本能地想要逃开一样,最终他也没有再动,也没有推开她的手指……
过了几秒,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样长。
尤水抽出了手指,上面还沾着他的唾液。她用纸巾擦干净,看他。
他心灵深处的脆弱,令她心惊。
正欲开口,只见他强撑着手臂,站起身,然后飞快朝卫生间跑去。
“呕……”他扒在水池边,止不住地呕吐。
直到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他才虚弱地倒在地上。
尤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她已经洗干净了手,正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他蜷起身子,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她走过去,蹲下身。
却发现他浑身冰冷,额头上有汗珠顺着发丝滴落在他的衬衣领口上。
心里一阵酸楚和烦躁。
她伸手,把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
他忽然抬起头,想要推开她。
想了想,又觉得这样的举动太过孩子气……
算了,计较什么呢?她是主上,身份有别,别说是手指,就算是拿一把刀子在他嘴里搅动,他也必须张开嘴,迎上去。
恃宠而骄,为下人者大忌。尤水肯安抚他,他便下了这个台阶就是。
缓缓地,悄无声息地,他回抱住她,把头轻轻地靠在了她的肩上。
她身上淡淡的花清香扑鼻而来,他贪恋地循着,出神。
别墅花园里种着很多种花,他不知道尤水为什么那么喜欢花,但因为她的影响,他也变得越来越喜欢。小时候他经常跑到花园里去玩,玩累了就躺在园地里休息,微风轻轻吹过,带起一阵阵花香,他觉得那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小姐,对不起。”他声音嘶哑。
嗓子应该是有些肿了,他开口,一阵刺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尤水皱眉。
许久,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没事,不怪你。”她说,声音极轻。
他本不用为这种事道歉,她也不过是一时恶意兴起,但她早该想到他会抗争,只是……她心里突然觉得愧疚。
拍了拍他的后背,她站起身。
鲜少见尤浅有这种脆弱无助的一面,她心里也有些莫名的伤感。
“收拾一下。”她没回头,直接出去了。
不能再看他,做这件事之前明明她自己下定了决心的,但这种结果,却不是她想要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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