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飞机的最后一刻，祁璟其脑子里面想的都是他去哪里找一个现成的祁家准儿媳带回家。要是他自己一个人回去了，相亲是不是又会被安排上？如果有的话，他这次该找个什么理由拒绝？
“祁、璟、其——”
祁璟其一下子回过神来，看着身后带着眼罩安眠的某人：“蒋一纵你又干什么。”
“还有多久到目的地啊，我快撑不住了。”
祁璟其没回答他，因为眼前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身旁的座位空了。
“队长呢。”他问道。
蒋一纵把可爱的熊猫眼罩摘下来，眯眯眼：“队长不在了？应该是去上卫生间了吧，难不成队长还能跳机？”
就知道他某种动物嘴里吐不出某种动物的牙来，祁璟其干脆回过头来，把目光投向了看杂志的周州：“队长呢？”
周州指指后面：“卫生间。”
祁璟其这才放下心来。
“诶你还不相信我！”蒋一纵没好气道：“还有老周你装什么呢，书都拿倒了。还看金融杂志，正经人谁看那玩意儿……”
“队长你回来啦！锦旗刚刚找你呢！”见来人，蒋一纵画风一变，笑着和江邈打招呼。其实要是放以前，他也不至于。但这次友谊赛他打得太烂，说不怕被队长第二次教训是假的。
江邈嗯了一声，回到座位上，接过周州递给他的金融杂志，看向祁璟其：“你找我有事？”
“……队长这书是你的啊。”蒋一纵尴尬地笑笑，心中默默祈祷江邈千万不要听到他刚刚那一番话。
江邈又“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特殊的情绪，蒋一纵这才放下心来。
“没什么大事，就是担心你有什么事情。”祁璟其从那张好看的脸上移开，躲避着对方炽热的视线。
自从前天晚上开始，他就没再问过江邈那件事情。以至于现在他也不确定，自己那天晚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揉揉眉心，瞥了一眼坐在他后面的蒋一纵。如果那天晚上不是他提出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他也就不会喝醉了，更不会断片。
蒋一纵：“？？”
“我又怎么你了，你这样看着我？！”
他这一问祁璟其没有回过头，反倒是江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还有三四个小时就下飞机了。”
蒋一纵：“所以队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州看不下去了，他翻了个白眼：“队长的意思是你可以安静一点了，让大家好好补个觉。”
蒋一纵恍然大悟：“昂原来如此——那我先睡了。”说完就一把把自己的熊猫眼罩重新戴上了。
祁璟其看着窗外飞机路过的数不清的云层，还有倒映在玻璃上的某人的细致眉眼，一时回不过神来。
有些人不见面都会心动，更何况是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
……
内地和巴黎有时差，落地的时候正是晚上十一点，这个点对有些人来说，已经是第二次入梦了，但对于一些年轻人来说，还算早。
街边灯红酒绿、车水马龙。霓虹灯下，蒋一纵拖着行李箱抱怨：“徐经理怎么还不安排俱乐部的人来接我们，都这个点了，我困死了。”
江邈掏出刚开机的手机看了一眼：“最近都很忙，我先帮你们打个车，你们先回俱乐部休息。”
祁璟其确认了一下明天早上回新一城的机票，抬眸问道：“队长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江邈摇摇头，岔开了话题：“你明天早上还要赶飞机，回去好好休息。”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没有再问下去的道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闭了嘴。
静谧的夜色中，一道手机来电铃声显得格外突兀。
“谁啊锦旗？徐经理还是你爸妈？”蒋一纵带着疲倦的声音问道。
祁璟其看着来电显示，皱着眉看向江邈：“队长，我去接个电话。”
江邈点点头。他随后朝马路边的另一颗树干旁走去，按下接听：“喂。”
那边是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锦旗，我听说你们有急事先回去了，怎么走的时候都不和我说一声？”
是喻子舰。
祁璟其尽力不去想过去的事情，低低舒口气，平复着心情：“我……”过去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因为它往往是不够美好的，所以总会让人开不了口。
这通电话他接的很没有底气，因为他也不知道在这个战队赛即将来临的时期里，他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和态度去面对旧时并肩作战的队友。
很多事情其实他已经不怪怨了。俗话说得好，“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选择的道路，也许你的制高点是别人的低谷呢。他无法干涉，也没那个必要去干涉。
“我知道你还在怪怨我之前一声不响就离开LK的事情，但我还是想说，我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
祁璟其没说话，只是远远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前追后赶的车辆。
“你也知道WING打算把分部搬到温启的事情，到时候我们在一个地方也会经常见面，你也不想看到大家相互隔阂的场面吧？”
祁璟其忽然觉得心如一团乱麻，就像是一个明明已经上岸的人还要为了一些东西迫不得已地又回到深海里。回到那个自己讨厌的状态。
“嗯，我知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了。”许久后，他打破了双方的沉默。
“锦旗，我还有一些话想对你……”
“锦旗！叫的车来了！快过来上车！”蒋一纵的声音在他另一个耳边响起，祁璟其匆匆说道：“有什么事情过段时间再说吧，先挂了。”
“……好。”
祁璟其挂掉电话，走过去坐上了出租车的最后一个空座。
在关上车门之前，他看着江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我明早上飞机之前，还能再见你一面吗。”
包括司机师傅在场的其余五个人都愣了一下。
三秒后，司机师傅反应过来挥挥手：“害，小情侣就是腻歪，坐个出租车而已，有什么话晚上躺一个床上再说呗！”
蒋一纵：“我焯师傅你语出惊人啊！”
周州和刘雨文：“……”
祁璟其刚想解释，又抱着私心犹豫了，干脆把注意力拉回江邈身上：“能吗？”
“诶小伙子你是不是担心他在外面过夜啊？”
蒋一纵又“噗”的一声笑出来了。
“师傅你也这么觉得啊！我也是！”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
眼看秒针转过了一圈又一圈，江邈终于开口：“我会尽量。”
他说话的声音比平时格外的小，让人听出一种缠绵缱绻的意思来。夜色已深，但霓虹灯下，祁璟其透过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把他脸上和耳尖的那一抹淡红看的清清楚楚。
他嘴角勾了一下，关上了车门。
“哟哟哟哟，看把你高兴的。”蒋一纵拍拍他的肩膀，“师傅，开车，去LK俱乐部。”
祁璟其没说话，大概是还没从刚刚的场面中回过神来，而且在此时此刻，他不是一个人，同样感到震撼的还有刘雨文。
他之前一直不懂蒋一纵打趣祁哥和队长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偶像剧他看过，爱情他也不是一点不懂，但是他没想到，爱的对象也可以发生在两个男生之间。
而且，他们还是队员和队长的关系。说到这里，他就不得不问一句了，祁哥看到队长，不会害怕吗？每次开复盘会的时候，他看到队长严肃的没有表情的时候，都瑟瑟发抖。
他凑近蒋一纵：“蒋哥，你也喜欢男生吗？”
蒋一纵原本还在打趣祁璟其，被他这一问，连忙打了个激灵，警惕的看着他：“小鱼你在说什么？我是直男！我喜欢女生！”
“哦。”他悻悻地回过头去，“就是看你平时和唐队长走的挺近的，而我以为你们两个也……”
“不可能！”蒋一纵大声道，把前面开车的司机师傅吓了一跳：“小伙子好嗓门啊。”
“对不起师傅，您开您的车，我教育家里小孩。”蒋一纵随便说几句，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你听谁说的这些？小孩子什么都不要想，好好打比赛！”
刘雨文极其不情愿的“哦”了一声，不敢多说了。
他们一行人到LK俱乐部的时候，正好零点整。四楼和五楼的宿舍由于人去楼空，黑压压的一排，蒋一纵故弄玄虚：“诶一会儿我们几个谁先进去啊？我怕黑。现在可是刚好午夜十二点啊！”
周州笑着说：“你在LK待了就算没有四年也有三年了，你怕黑?那好几次你过了宵禁才回宿舍的时候，是谁替你在前面开路啊。”
“当然是——”蒋一纵看向祁璟其，打算把这个锅背给他。
“哦我知道了，是唐队长是吧……唔……”
“是锦旗！你别胡说，小鱼还在这儿！”没等他说完，蒋一纵就把周州的嘴捂住了。
刘雨文：“祁哥我们进去吧。”
祁璟其瞥他俩一眼，点点头，自己先拖着行李箱进大厅了，刘雨文紧跟其后，边走边往后看：“你们两个快点！我先跟着祁哥进去啦！”
祁璟其没等那两个慢吞吞的人，直接上了电梯，对刘雨文说：“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听从队长安排训练，战队赛快到了。”
“好。”刘雨文笑笑，“祁哥也早点休息。”
祁璟其点点头下了电梯，捏着手里的手机回了自己房间，隔壁空荡荡的，他心中难免沉闷。
随意摆在门口的行李箱他顾不上安顿，只是躺在床上，手指不断地在屏幕上滑动，打开和江邈的对话框，又退出去，过一会儿再次打开。
“嗡”——手机振动了几声。连续触电的感觉在他手掌上激起，他一个没拿稳，把手机摔在了床上！
江邈给他打视频了！！！
他连忙从床上坐起来，重新拿起手机，激动地摁下接听键———
江邈换了身随性的睡衣，是他从来没在俱乐部见过的那种。微敞的领口把白皙的锁骨暴露出来，让人看的脸红心跳。他闪了一下睫毛，问道：“刚回去？”
祁璟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队服，点点头：“刚回来不久，你在哪？”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脑子并没有想江邈会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这是注意到了他背后那扇上好的金色花纹影视墙，还有一些看起来就很高档的家具。
难道江邈……回家了？
根据江远作为LK俱乐部老板这个身份来看，江邈他们家应该挺有钱的，只不过一只住宿舍的他，怎么今天突然回家？
祁璟其想来想去，又觉得自己太多疑了，回家看看父母，很正常。
“在家。”果不其然，江邈说道。但是祁璟其亲眼看到，江邈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神闪过一丝慌乱来。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扯开了这个话题，说道：“明天早上我大概率赶回不去了，只能用这种方式和你见面了。”
祁璟其听闻心中一暖，没想到江邈真的会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他打消疑虑，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人身上，“我就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的措辞很不恰当，连忙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是我真的想见你。新一城距离温启还是有些路程的，路上会想你。”
大概人在晚上会比较冲动，祁璟其一股脑把这些话说完的时候，自己的反射弧还没到感应器上。倒是江邈，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队长……”他不打算否认，因为这就是他的真心话。更何况他还有其他……
“我知道了。”江邈低声道，“早点休息吧，晚安。”
“……”祁璟其的那句晚安还没回过去，江邈已经把视频通话挂断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那儿困惑。
他是不是太直接了？江邈会不会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但是他之前帮他带早餐、给他送玫瑰花的种种迹象已经明确表明他喜欢他呀？
难道江邈对他没感觉？没感觉是为什么？因为他不够浪漫？还是因为其他？
他愣了将近五分钟，回过神来一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他索性什么都不再去想，钻进被子里，蒙头睡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