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店2

谢漪白做过最疯狂的事并不是向家人出柜,而是在二十六岁这年乔装打扮,陪他妈去夜店看网红男模跳脱衣舞。

答应何荔梅的那天晚上,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思索着伦理与道德、亲情和家庭……也罢,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母亲掌握着家中财政大权,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她想怎样就能怎样;纵使这次不让她去,她依然会惦念记挂着,再寻觅时机偷偷摸摸地去。

好奇心和性取向一样是天性,不能被扼杀和压抑,要满足她,让她对那个花花世界祛魅。

男模有什么好看的?不是高p大浓妆就是整容脸,你盯着他的腹肌,他盯着你的荷包。

纯粹的财色交易,和浪漫没有丝毫关系。

谢漪白打定主意:去!妈妈想去就陪她去!

让她知道他们连她儿子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何荔梅得偿所愿,一觉睡醒,满面春风,感到自己又年轻了五岁。她听从谢漪白的意见,不能在欢场上露财,一件名牌都没穿,只身着从阿楚那儿借来的低腰牛仔裤和短袖T恤,外穿带里衬的针织毛衣,配一双厚底的运动鞋。

她烫的贵妇波浪卷被扎成高马尾,亮出饱满的额头,由于皮肤紧致光滑,没有肉眼可见的瑕疵,乍一看像个刚下班的都市白领,三十出头,活力十足。

谢漪白打量着妈妈的新造型,首肯道:“差不多吧……再垮个帆布袋子,或者烂大街的基础款包。”

“别人都盼着妈妈越漂亮贵气越好,你倒好,给我打扮得一穷二白。”何荔梅埋冤道。

“不仅要把你打扮得一穷二白,我还要没收你的手机,免得他们加你微信。”谢漪白说,“你不知道,现在的小男生花样多得要命,天天姐姐长、姐姐短的,你要是把持不住,我不就成千古罪人了?”

何荔梅戳他的脑门儿,道:“你净会损你妈,我都这把岁数了,还能掉进那么低级的陷阱?”

“你会。”谢漪白不和她贫嘴,只提条件道,“咱们先约法三章,1.不能留联系方式。2.不能给他们单独打赏。3.不许喝酒。”

何荔梅不情不愿地应了,反观他道:“你呢?你这样陪我去?不怕被人认出来?”

“我当然不可能就这样去了!”谢漪白不敢想,倘若他被人拍到和不知名美女进出夜店,那将引发多大的公关危机。

如果再被揭晓,不知名美女是他的母亲大人——儿子陪亲妈点男模,身败名裂都算轻的了;他的几个对家必定借机大肆宣扬他的黑料,混淆视听,操控舆论将他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何荔梅谅解儿子的工作性质特殊,不能在夜场以真实面目示人,但看他渔夫帽墨镜口罩全副武装,不禁大笑道:“谁去夜店这么打扮啊?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别人看不到,才越想看你,你太引人注目了。”

谢漪白没好气道:“那你说怎么办?”

“来坐下,妈妈给你画个妆,保证没人认得出你。”何荔梅将他按在凳子上,拿来自己的全套彩妆工具,“你先闭上眼睛,我画得快点。”

一个小时后,何荔梅放下化妆刷,说:“还差一顶假发就大功告成了。”

谢漪白拿起镜子一照,崩溃地大喊道:“你把我画成人妖了!”

何荔梅没骗人,他就像戴了一张油彩绘制的人脸面具,粉底液厚得像墙腻子,花花绿绿的眼影,眼头和鼻尖抹着珠光色闪粉,嘴唇红得发黑,跟吃车厘子中毒似的。即使真爱粉站在他面前,也绝对不敢信这是他。

“人妖怎么了?要的就是这效果。”何荔梅回卧房取来一顶她自用的假发,齐下巴长度的黑亮直发,一刀平齐刘海。

她终究是妈妈,管理儿子的形象易如反掌,只略施小计就让谢漪白完全不像是她亲生的了。

谢漪白盯着镜子里自己恐怖的脸,说:“以后内地解禁鬼片了,我就介绍你去剧组做特效化妆师。”

“哈哈哈,所以说你妈并不是一无是处,也有点才华傍身不是?”何荔梅大手一挥道,“衣服不必特地换了,你穿什么也不重要,所有人路过你身边,都会觉得你是个还没做手术的变性人。”

“……”谢漪白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也就是亲妈,他这辈子只可能为一个女人牺牲到这地步!因为,她是他的亲妈!

此次出行,谢漪白没告知助理和经纪人,也没调用车和司机,他丢不起那脸。因为是他和妈妈的绝密私人行程,为了不留痕迹,他甚至没打网约车,母子二人在路边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

坐在车里,邹延给他发消息了,问他晚上有什么活动。

谢漪白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今晚在家陪我妈妈看电影

邹延:什么电影?

谢漪白胡诌道:乱世佳人

邹延:那么老的片子啊

对,我妈喜欢费雯丽

是假的,他妈喜欢碧姬芭铎。

邹延:那你们吃晚饭了吗?阿姨想不想吃点什么?

哈哈吃过了,我们叫的外卖

邹延:好,那你们看电影吧,我待会儿也要去看话剧

自己去吗?

邹延:不是,朋友送的票,我差点忘了,今天才想起来。他给了好几张,位置挺棒的,本来想问你和阿姨要不要来,既然你们有想看的,那就算啦

怎么不让柯导陪你咧?

邹延:他忙着写剧本,没空

好吧

谢漪白和邹延聊了几句,又夹着嗓子和何荔梅斗嘴互呛,今夜他和她不是母子关系,是一对不怎么和睦的好朋友。

出租车抵达目的地,谢漪白给司机付的现金,不用找零。

下了车,何荔梅勾着他的胳膊,和他一同走进五光十色的夜店。

一进入Blaze Era的大门,谢漪白发觉自己多虑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忽闪忽灭的灯光中,形状各异的妖魔鬼怪横行,穿成什么样的都有,妆容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浓艳,非要说他有何特殊之处,就是他不像男的也不像女的。

不过在这群魔乱舞的狂欢夜,有零个人在乎他的性别。

何荔梅当了二十多年的乖乖女,婚后又做了二十多年的贤妻良母,初涉灯红酒绿的夜场,看得眼花缭乱、乐不思蜀,举起手机对着台子上舞姿性感的俊美男模拍来拍去。

谢漪白的性取向也为男,但他源于职业因素,早被男演员拉高了审美阈值,看这些小伙子卖力地秀肌肉和舞蹈,他只感到乏味。美好的□□固然很有观赏性,可卖弄色相是需要技巧的,直白地展示是最粗糙的方式,或许对部分人很奏效,他却吃不下色诱这一套。

等着何荔梅录完视频,谢漪白收走她的手机,替她拿着外套,然后随便她怎么嗨,他只想坐到卡座里吃果盘、玩玩手机,再喝几杯小酒。

“我去坐着等你!”他对他妈喊话道。

何荔梅回答他的是一声亢奋的尖叫,因为台上的男模正跪在灯带边,含着一支棒棒的细棍,俯身将糖果喂进一位幸运女观众的嘴里。

谢漪白放弃了,他穿过人挤人的舞池,朝座位走去。

然而他刚迈出三步,就被人攥住了手臂。他惊疑地回头,不偏不倚地对上盛柯的眼睛;起先他还难以置信,直到低头去看对方的手腕,是那块熟悉的腕表。

谢漪白张了张嘴,不敢出声。

相看演员的面孔,是盛柯职责所在,他因此练就了不凡的眼力,认出谢漪白既是理智的判断,也是情感上的直觉。

“你干吗把自己画成另一个人?”他问。

乐声响亮嘈杂,谢漪白听不清,他急于否认和甩脱那只手,大叫道:“你认错人了!”

盛柯不肯放他走,见他不承认,伸手要来拽他的假发;谢漪白立刻就怕了,两手按住自己的脑袋两侧。

这等同于不打自招。盛柯将他拉到稍微偏离音响的位置,用清晰的声量问:“邹延知道你来这儿吗?”

谢漪白不装了,针锋相对道:“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在写剧本吗?”

盛柯说:“我是在写剧本,我的电脑放包间里了,你要去看看吗?”

谢漪白将信将疑,但盛柯写不写剧本跟他何干?他为什么要去验证。他只是因为被熟人揭穿伪装而恼怒,质疑道:“哪个正经导演来夜店写剧本?”

盛柯并不向他证明什么,只认定他是做贼心虚才顾左右而言他,又问:“你一个人来的?”

谢漪白心中有气,不撒不行,瞪眼道:“要你管?”

“那我打电话给邹延,让他来接你。”盛柯掏出手机,就要拨号。

“啊那不行!”谢漪白夺下他的手机,“不行的不行的!”

“所以你是瞒着邹延来的?”盛柯的视线不由得移向舞池,逡巡着那几个风骚的男模,“为了他们?”

“才不是呢!”谢漪白为自己申辩道,“我对这些庸脂俗粉没兴趣!”

盛柯:“当真?”

谢漪白是真怕盛柯把这件事告诉邹延。

来夜店不可怕,观赏男模跳舞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撒谎了。他原本只想着,陪妈妈来消费男色,说出去毕竟不好听,也很不像话,谁家儿子干得出这种荒唐事?于是他打算保守秘密,谁都不告诉——可偏偏就遇上了盛柯!

人只要撒了谎,再如何做解释,可信度也很低了。

假如你这么光明磊落,绝无一点私心,那一开始为什么要瞒着?不能实话实说,必然是因讲实话不够光彩。

要是邹延从此将他看作一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水性扬花之人,他再想扭转印象就难如登天了!

谢漪白消极抵抗道:“真的,我陪我妈妈来的……她没来过这种场合,想来见见世面。”

盛柯:“你妈妈?……她在哪儿呢?”

谢漪白指向舞池中央,那里有一个穿着齐腰的紧身短袖,和露肚脐的低腰牛仔裤的女人,她解开束发的皮筋,散落一头如瀑如墨的长卷发,跟随音乐节奏扭动着肢体;她并不会跳舞,但笑容明媚,盘靓条顺,在人群中光芒万丈。

就凭他妈这状态,说二十五岁也有人信啊。

谢漪白说:“那个最漂亮、跳得最起劲的,就是我妈妈。”

盛柯点了点头,道:“其实我妈妈也来了。”

“啊?”谢漪白不信世间还有这等滑稽怪诞的巧合,“你妈也来了?”

“嗯,那儿呢。”盛柯给他指舞台上打碟的女DJ,她编着一头脏辫,身材骨感,穿着抹胸上衣和短裙,露出的肌肤满是纹身,戴着耳机极有韵律地晃动着双臂。

他面带疑惑,正要说“哇你妈妈也太酷太年轻了”,可与盛柯的目光相碰,那冷峻的眉梢和唇角噙着笑意,分明是在愚弄他。

谢漪白暴怒道:“你骗鬼啊!”

盛柯收敛了浅笑,再次攥住他的手腕,说:“来夜店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你和邹延也没谈恋爱,他管不了你。正巧今天撞上了,跟我来吧。”

谢漪白有口难言,憋着满腹委屈,但他听懂了,盛柯不打算告他的状,然后他乖乖地被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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