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得人心寒。
赵舒晴潇洒离去后,于柠气得跳脚。
沈孟峥一声不吭。
立身在昏暗的停车场里玩起了手机。
清俊轮廓被荧光照得格外诡异。
看得于柠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凉意。
回想刚才和赵舒晴之间的种种,忍不住替自己解释:“那个……我跟她清清白白,你别多想。”
沈孟峥“嗯”了声,算是回应。
态度比这四处透凉的秋夜还要冷。
摸不清他到底是真信了,还是憋着气,于柠继续解释:“我说真的,我俩没那种情分,我对她的感情和对你的没区别。”
“是吗?”沈孟峥抬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于柠急忙点头:“比真金还真。”
“可我怎么觉得你和她的关系,比和我的关系好呢?”
“绝对不可能。”
于柠矢口否认。
“最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沈孟峥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于柠顿觉毛骨悚然。
不等他想清楚沈孟峥笑什么,迈巴赫停在眼前。
沈孟峥上车,留他一人风中凌乱:“喂!你去哪?”
车窗缓缓落下。
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说出的话却无比想让人扁一顿:“哪能让小姑娘一人走夜路,我去送送。”
于柠:“……”
赵舒晴算什么小姑娘?!
她需要人送?有没有搞错!
见沈孟峥落下车窗,真打算离开,于柠大喊:“不是……你真不送我回去啊?”
“大男人,让人送,丢不丢人,自己想办法。”丢下无比熟悉又欠扁的一句话,沈孟峥扬长而去。
于柠忍不住爆粗:“艹!沈孟峥你还是人吗?赵舒晴知道你人后是这副面孔吗?”
回应他的只有潇潇冷风。
……
夜深了,车载电台里的音乐也开始变得伤感。
赵舒晴掐灭名为脆弱的情绪,推门下车。
她讨厌被情绪控制,认定带着情绪做的决定,事后一定会后悔。
她绝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习惯情绪到来的时候,先不急着做任何事,回家睡一觉,等头脑清醒了再考虑做不做。
门边矗立的暗影吓了她一跳。
听到脚步声,那人一步步向她走来:“这么晚回来,是去找他了吗?”
声音里的愤懑不加掩饰。
手腕被一双用了蛮力的手抓住,攥得生疼。
浓烈的酒气直往鼻子里窜。
半夜突来的变故,足够让人烦。
赵舒晴连客套也不愿,直接甩开他的手:“喝了多少?”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郑北反手把她按在墙上,执拗地问,“是不是去找他了?”
难闻的酒气扑面而来,被他醉醺醺地压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赵舒晴本能仰起头颅,冷冷地应:“是。”
“别再有下次了。”
郑北的手由按转抱,头埋进她的颈窝,似哀求似威胁,“晴晴,别对我这么狠心,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赵舒晴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这位成熟理智的艺术家,终于对想要的猎物失去耐心,脱下儒雅、温柔、守礼的外皮,露出可怕的獠牙。听他的意思,她若是不肯服从,他会让她死得很难看。
认识这么多年,赵舒晴一直当郑北师是良师益友,不愿相信他会那么对她,轻拍他的后背,试图安抚:“郑老师,你喝多了,我找人接你,有什么话等你明天酒醒了再说。”
郑北不动,固执地抱着她。
头靠在她肩上,似乎打算这么挂在她身上睡。
楼道的感应灯灭了又亮。
窗外冷风渐起,一道沁着寒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赵舒晴从郑北的束缚中抬头,对上那双幽如深潭的双眸,一瞬间恍惚了。
她家住哪,连爸妈都没说!除了文瑶,只有郑北知道她住这。
沈孟峥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门口?!
“晴晴,他是谁?”
郑北终于松开圈着她的手。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指着沈孟峥,问得认真。
郑北怎么可能不认识沈孟峥!
曾经的沈孟峥可是风雨无阻地接她回家,郑北不止一次说过她的小男朋友黏人。
沈孟峥显然也不信他的说辞,勾唇露出嘲讽的笑:“郑导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你很有名吗?需要我花心思去记。”郑北问得无辜,收回指着沈孟峥的手指,勾起她的发丝,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似乎真不记得沈孟峥是谁了。
“自是比不得郑导有名。”沈孟峥轻笑。
两人对峙,云淡风轻却又锋芒毕露。
从沈孟峥出现的那一瞬间,赵舒晴便被一种叫作无措的感情包裹着,疑似失去所有力气。
郑北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她却无法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沈孟峥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如果她当着他的面掰开郑北的手,他一定会发现端倪。
不愿曾经拒绝他的话变成一句笑话。赵舒晴没有动,靠在郑北怀里,咽了咽喉咙:“你怎么在这里?”
沈孟峥的目光从郑北脸上移开:“于柠家的钥匙好像落你车上了。”
坦荡荡,找不出丁点说谎的痕迹。
“稍等,我一会儿帮你找。”
指尖颤了颤,赵舒晴不自在别开目光,边摸钥匙,边搀着郑北往门口走,“你先进去,我下楼一趟。”
温柔的语气,耐心地哄着。
“好。”郑北揉了揉她的发丝,任由她牵进屋。
门“咚”的一声阖上,隔绝了外边的世界。
于柠揣着好奇心追来,未曾想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门外站立的人,像极了窥探别人幸福的第三者。
挺拔而立的身影,像在坚守着最后的骄傲。
双拳攥得咯吱作响,宽厚的背脊在不停发颤。
天之骄子又怎么样?
样样出众又怎么样?
一个人若是不喜欢你,你就算再好她也不在乎。
这句话在沈孟峥和赵舒晴身上得到了很好地应验。
赵舒晴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对沈孟峥而言是怎样的撕扯。
他一个外人看着都痛。
于柠真想从未来过。
悄悄后退,退到安全通道,直到再也看不到楼道的人才敢舒一口气。
赵舒晴并未在屋里久待,很快开门出来:"走吧。"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听不出半点感情的色彩。
对待沈孟峥的态度像极了对待上门乞讨的乞丐。
于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也许窥见沈孟峥不为人知的一面,下意识替他不公。
他很担心沈孟峥会发飙。
以沈孟峥的占有欲,亲眼看到赵舒晴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会隐忍不发。
于柠替赵舒晴捏了把汗。
沈孟峥什么都没做,轻“嗯”一声,跟她走上电梯。
两人齐齐消失在楼道。
电梯门阖上,气氛静得诡异。
赵舒晴盯着门侧跳跃的数字,透过金属模糊的倒影,隐隐能看到他在看她。
荷载十四人的电梯,他离她却只有一步之遥。
只要往前一步,就会撞到她身上。
近到他身上的味道肆无忌惮地往鼻子里窜。
此刻,这香气不再是车里残留的那一点隐隐的香。
像夏日里扑面而来的海风,强烈清晰,又沁人心脾。
闻了一晚上酒气,再闻他身上的味道,真的觉得好好闻,好舒心。
赵舒晴无比喜欢沈孟峥身上的味道。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沈孟峥爱干净,从小身上就香香的。孟文静为了给他调理身体,还专门找大师求了一串千年沉香木给他戴在手腕上。
他身上总透着一股木质香。
这种香和香水的香气不同,味道淡淡的,却经久不散,只要他一出现,她就能嗅出他的味道。
赵舒晴突然想起那个雨夜。
她在门口闻到的隐隐的香气……
沈孟峥似乎非常熟悉来她家的路,熟门熟路的样子,明显不是第一次来她家。
赵舒晴偏了偏头,随口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回应她的是冗长的沉默。
沈孟峥不答,保持刚才的姿势,默默望着她。
想要和他说说话的念头,再次被掐灭。
或许真如他所说,爱人做不了朋友。
想跟他说说话都没有合适的身份。
好在她买的小区是花园洋房,楼层不高,电梯很快抵达一楼。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赵舒晴迫不及待想要离开。
沈孟峥堵在门口没动。
目光相触,赵舒晴本能后退。
退无可退。
快要撞到金属壁的那一刻,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住她的腰。
一步的距离消失。
皮鞋抵住她的脚尖,脚后跟贴上镜面不锈钢。
身后是冰凉的金属,身前是温热的怀抱,置身在冰与火之间,赵舒晴只想逃。
却逃无可逃。
沈孟峥将她圈在电梯狭小的缝隙里。
那双有着七分瑞凤的克制,三分桃花的潋滟,笑起来像星星眨动的眼眸,此刻定定地看着她。
狭长的眼裂,不笑时无比锋利,眼尾的那一点红却又充满魅惑。
赵舒晴熟悉他这副模样。
占有欲爆棚的样子。
记得上学那会儿,有不少男生追她,碰上性格好的,她不讨厌的,通常会拒绝得比较委婉,有时还会开上几句玩笑缓解尴尬。
沈孟峥受不了她的态度。
但凡被他看到,都会醋意大发。
会像现在这样,揽着她的腰,把她拎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宣示主权。
每一次,他都会用现在这种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看她,然后吻她。
要吻到她快断气了才肯松开她。
霸道、蛮横、不讲道理。
非要给她狠狠长记性。
回忆涌上心头。
镜面不锈钢里的他们…身影交错。
他垂颈的弧度宛如舞者排练千次的惯性坠落,每个关节的转动都锁死了逃生路线。
电梯门在此刻缓缓闭合。
“叮”的一声响后,心脏不受控制地撞击着胸腔。胸口窒闷,小腿发颤,所有力气瞬间消失殆尽。
喘息声却无法抑制。
沉重、急促。
如同快要溺亡的人,压抑隐忍的喘息声如同溺水人的最后挣扎,试图多攫取些氧气,试图抓住救命稻草……
赵舒晴本能抓住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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