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正剧虽然让妆的说法，但让女主角灰扑扑的，女配明艳动人，事实上也是巨大的失败。

按道理说，直接要求化妆师把姜明月画丑就能达到目的，可人是他奔着美貌和话题度签下来的，现在让她扮丑？

都不用姜明月经纪人找他麻烦，一想到电视剧播了之后扑街的收视率，李导就头疼。

姜明月眼见李导没有任何表示，索性走过去，主动询问：“李导，是我衣着打扮给画面造成什么影响了吗？”

李导也没瞒着，对姜明月点头的同时，把女主演周薇一块喊了过来，指着画面说：“周薇这个造型在画面里面，我是很满意的，这就是我要的感觉，我不打算改动了。试装效果刚出来的时候，姜明月，我对你的效果是很满意的。不过，你看，你站在周薇边上，这效果就不和谐了。你的妆已经改过两次了，再浓就跟人设不符了……”

对她一开始的效果很满意，现在却觉得不和谐了？

是想要改妆还是改人设呢？

两害相权取其轻，姜明月抢先表态：“李导，我很喜欢林小雨这个角色，愿意为了画面和谐全素颜，无妆出镜，剧组只需要宣传的时候替我强调一句就行了。”

可以让，但让的有底线，而且必须有交换。

李导想改剧本的话，顿时就卡在嗓子眼，吐不出也咽不下去了。

她眉心的刻痕更深了，没能马上对姜明月的回答做出反应。

见明月就站在原地不动，不再表态。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李导最终无奈地指着化妆师说：“带她把妆容全卸了再看看效果。”

姜明月在心里笑了一下，面上丝毫不露痕迹，跟着化妆师转头进了化妆室。

过了五六分钟，她再次出现在一众浓妆演员之间。

影棚的大灯下，少女脸上上的皮肤如同散发光辉的珍珠，卸妆后，她的容貌不但没有变得寡淡，反而如同清水出芙蓉似的，清丽无比。

更符合她本身的年龄和剧本中“成绩不好，但性格开朗，善于与人交流，于是中专毕业就去干销售”的人设了。

……一样的镜头下，也更显出女主角林枫资的扮演者周薇有多么苍老了。

李导在镜头里面看着这个画面，抓头发的力道不由自主变得更大了。

纠结一番之后，李导决定先把麻烦事往后拖一拖再做决定。

李导笑着放下手，对镜头外的周薇和姜明月点头，心口不一的说：“调换一下戏份，其他演员一起过来镜头里，我看看是不是合适。”

姜明月上辈子被放弃的次数太多了，对于李导这样的反应，她实在太过熟悉。

她当场捏住拳头，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

和所有其他演员在同一个镜头下合拍确定过状态后，姜明月一休息，就迅速给经纪人谷一凡发消息，把这个情况通报了，让谷一凡尽快想办法“帮”李导做决定。

公司——或者说傅夏川——押宝姜明月，她手里已经有认购来的0.5%的原始股份。

姜明月在各种意义上都不再只是公司的艺人，也是同样拿了原始股的谷一凡的同事。

姜明月的利益，就代表整个公司的利益。

正在商讨工作的谷一凡，看到消息当场起身，在傅夏川耳畔低声说：“抱歉，你们继续，我去处理手下艺人的工作，出了点小问题。”

这种可能涉及到扮丑或者改剧本的事情，对剧组来说实在是太普遍了，甚至都算不上问题。

正在上方听报告的傅夏川眉头一挑，抬手制止下属的报告发言，同样压低声音询问谷一凡：“明月的事？”

谷一凡把圈内事挑最核心的问题解释：“嗯，明月太漂亮，画面不协调了。女主的演员是周薇，她和电视台的关系紧密，能决定电视剧的播出时间段，剧组不好得罪周薇。”

傅夏川放下手中的签字笔，双手搭在一起，沉思片刻道：“我记得这部戏比较接近正剧。明月说过以后这类影视作品成绩要么极好，要么极差，导致拉赞助困难，李导才转型做这部剧的——这么说来，李导应该在相关部门很有些关系，也知道圈内有哪些有实力但是一直缺乏资源的演员了。”

谷一凡立刻明白了傅夏川的意思，“我会和李导谈谈资源置换的问题。”

“嗯，去吧。”傅夏川放下手，对助理比了个手势，会议重新开始。

进入新行业，最重要的就是把能够带来人脉关系，又缺乏金钱的人拢到手心，这些人或者为了钱，或者为了自己的目标，都很愿意出卖些什么。

傅夏川好心情地弯起嘴角，他知道，等到谷一凡回来，至少会带给他两个好消息，而他不必让姜明月知道为了得到的而心怀感激和愧疚。

——靠这些来得到女人的好看，未免太没有自身的魅力了。

*

片场第一天都在搭景调整和让演员调整状态、妆容、服饰，所有事情都要辛苦李导亲力亲为。

琐事最磨人，但晚上下戏，李导走的脚都肿了，但她一点都不想回房间休息。

——这群演员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下戏之后跑去各个导演、副导演的房间里面，借着讲戏的名义说废话，要求加戏或者给其他演员找不痛快。

李导不是那种背景强大、资金充足的导演，她在片场话语权也就岌岌可危，所以，与其让人抓着自己威逼利诱，李导宁可去附近逛一逛，坐在马路牙子上都比灌一耳朵废话心情好。

李导背着手走了。

出了片场，她就是个略有些年级的中年女人，衣着打扮、相貌身材都不出众，走在街上不会引起任何一丁点注意力。

李导在街上逛了逛，街上霓虹灯一个连着一个，五光十色的。

她想了想，干脆找了个家按摩店，决定放松放松双腿。

然后，脱了鞋刚躺下，就被神通广大的谷一凡堵在按摩店里了。

“李导，我特意来找你谈谈剧组发生的事情。”谷一凡直接塞了五百块钱到给李导按脚的技师手里，自己坐到另一张按摩床上，笑着打招呼。

李导猛地坐直，心里暗叫不好：“你有什么事？改妆的事情是姜明月自己主动提的。”

“您稍安勿躁，我过来，想谈的不是这件事情。”谷一凡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脸上笑容不改，“我老板新开了公司，想要打开内地市场，您是知道的。”

“嗯，我是听说过这个事情。”确定不是因为姜明月改妆而找麻烦的，李导安心不少，背挺得没那么直了。

谷一凡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更加殷勤了：“那您大概还没听说，这笔投资除了在影片和挖人的预算，还包括一个影视平台。”

说到“影视平台”几个字，李导刚刚弯下去的背又一次挺直，身子情不自禁歪向谷一凡的方向，脸上便有了猜测，试探着问：“谷经济，平台的事情，我能帮上忙……？”

谷一凡与其热切：“当然了，我们老板向来是仰慕大陆文化的，认为文化归宗归源是迟早的事情。李导您过去拍摄的影片都很符合主流要求，上过许多过中央台。老板的意思，希望您牵线搭桥，帮我们挑一批愿意把版权出售到平台来的影视作品。”

“当然，您以后如果还有拍摄这方面影片的意愿，我们公司也有很强烈的投资意愿——主流正剧虽然未必能一次性爆火，但多轮播放的收益并不差，也能培养更多国民级的演员。”

谷一凡说着摇摇头，一脸叹息：“现在的小孩子都太急功近利了，只想赚快钱，我们老板呢，家学渊源，恰巧又看不上这种。哎，我歪题了。说正事。”

一个可以把她过去拍摄的电视剧全都买过去，甚至还能给老朋友们的影片一个归宿的平台。

未来每一次播出都有收益的平台！

李导听到自己心跳得飞快，脸上已经不受控制地撑起笑：“这哪算得上麻烦。我回去就跟老朋友们联系，看看他们有哪些内容合适，版权也可以外售的电影电视剧——至于姜明月的事情……”

谷一凡直接拦住李导：“和这件事情没关系，您不用考虑那么多。姜明月是个特别优秀的苗子，不论跨年龄表演，还是扮丑，她都可以接受。这不影响公司为她安排的演艺道路。我们相信明月的演技足以弥补妆容上的遗憾。”

是的，他们不挑，但是妆容上就是个明确的“遗憾”。

李导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给她送来的好处，当然是真的好处，但她出来混，不能不明白事理。

姜明月让妆的事情，还是需要好好解决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姜明月一路火箭似的蹿红，这种女演员身上都带着强运，何必委屈这样的好苗子呢！

周薇都三十多了，还能再拍几年女主角呢？

最多三年，她就是“女主角的妈妈”了。

到时候，那些给周薇面子，跟她关系好的电视台，还是不是愿意给周薇开门都是问题。

“妆容是为了剧情考虑，你放心，不是故意让姜明月扮丑的。她为剧组做的牺牲，宣发的时候，剧组一定会强调，不会让媒体发出她本人没那么漂亮的黑稿。”李导承诺。

“那就辛苦李导有空把片子推荐过来了，这是我的名片，随时联系。”

谷一凡双手送上名片，起身。

出门前，他又给按腿的技师塞了两千块钱。

之前是打扰对方工作的赔偿，这一回，是让对方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