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大厦顶层宴会厅的水晶灯,亮得像要把人的眼睛晃花。暖黄色的光落在评委席的红木桌面上,映出乾明宇指间那支银质钢笔的冷光 —— 笔杆上刻着极小的 “1998” 字样,是当年他和夏婉清在琴房写《婉清曲》时,她送他的生日礼物,现在却成了他签商业合同的工具。
“AI 金融项目的风险控制模型很完善,” 乾明宇放下钢笔,指尖在评估表上敲了敲,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预计年化收益率 15%,三年内可覆盖东南亚市场,符合乾元‘文化 金融’的双轮驱动战略。”
台上的项目负责人立刻鞠躬,脸上堆着笑:“感谢乾总认可!我们还计划接入虚拟货币结算,进一步扩大盈利空间……”
“扩大盈利空间?” 观众席后排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反问,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后转 —— 方晓燕正站在椅子上,一只手举得老高,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背包带,背包侧面贴着星然画的 “紫宸艺术中心” 封面,画里的孩子们举着乐器,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两个保安瞬间冲过来,一左一右想拉她坐下:“这位女士,请遵守现场秩序!”
“别碰我!” 晓燕甩开他们的手,声音更大了,“乾总刚才说‘文化 金融’,我倒想问问,把星巷的非遗摊位拆了盖写字楼,把小商户赶去郊区,这算‘文化’还是‘圈钱’?你们的 AI 能算出来,多少艺人因为拆迁没了饭碗吗?”
宴会厅里瞬间炸了锅。前排的评委们面面相觑,有个戴金丝眼镜的投资人悄悄拿出手机,对着晓燕录起了视频;观众席里的年轻人开始小声议论,有人举起手机拍她背包上的画,还有人喊了句 “说得好!”
乾明宇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上的 “1998”—— 那两个数字硌得指腹发疼,让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夏婉清坐在琴房里说:“明宇,以后我们做文化,要让普通人也能摸得到琴键,不是只有有钱人才能玩艺术。”
“你是谁?” 乾明宇的声音比刚才冷了几分,却没让保安把人架走,“这里是创新大赛决赛,不是你发泄情绪的地方。”
“我是星巷的方晓燕,” 晓燕从椅子上跳下来,往前冲了两步,被保安再次拦住时,她索性踮起脚,对着麦克风喊,“我没发泄情绪!我是来给你们讲个‘反诈段子’的 —— 毕竟乾总旗下的地产公司,比电信诈骗还会‘画饼’呢!”
这话一出口,全场的议论声瞬间变成了哄笑。阿杰的直播间里,弹幕刷得像瀑布:“燕姐牛!这比喻绝了!”“反诈段子?我先笑为敬!”“乾元地产:勿 cue,已慌!” 在线人数蹭蹭往上涨,转眼就破了十五万。
晓燕清了清嗓子,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塞进嘴里 —— 是早上星然塞给她的,说 “紧张就含一颗,能冷静”,现在糖的凉意在舌尖散开,倒让她更敢说了:“我给大家编段快板啊,就叫《乾元地产反诈歌》:‘乾元地产真厉害,拆迁协议画大饼;说给商铺找新址,结果扔去郊区外;非遗艺人没饭吃,他们说‘这是商业化’;AI 评估算盈利,不算人心冷不冷!’”
她边说边拍手打节奏,声音又脆又亮,把 “商业化” 三个字咬得格外重。有几个星巷来的艺人,偷偷混在观众席里,跟着她一起拍手,小声附和:“说得对!就是这样!”
乾明宇的脸色从白转青,又从青转红。他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攥紧了 —— 晓燕说的 “星巷拆迁”,是去年林曼云拍板的项目,当时他只看了盈利报告,没问商户的去向,现在被这姑娘当众拆穿,像被人在脸上扇了一巴掌。
“你胡说八道!” 坐在乾明宇旁边的地产事业部总监猛地站起来,指着晓燕,“星巷拆迁是城市更新项目,我们给了商户三倍补偿款,是他们自己不愿意搬!”
“三倍补偿款?” 晓燕冷笑一声,从背包里掏出张皱巴巴的补偿协议复印件,高高举起来,“大家看啊!这是星巷手作艺人老周的协议,上面写着‘补偿款分三年发放,第一年只给 20%’!老周六十岁了,靠捏面人吃饭,三年没收入,他喝西北风啊?这叫‘三倍补偿’?我看叫‘三年分期付款的诈骗’还差不多!”
复印件上的字迹虽然小,但前排的评委和记者都看清楚了。有个财经记者立刻举起相机,对着协议连拍了好几张;乾明宇的手指在桌面上越攥越紧,指节都泛了白 —— 他居然不知道补偿款是这么算的,林曼云当时只跟他说 “补偿方案已落实”,没提分期的事。
“还有啊,” 晓燕没等地产总监反驳,又接着说,“乾元说要建‘非遗文创园’,结果呢?把拆迁地卖给了奢侈品品牌,盖了家高端购物中心!你们的‘文化商业化’,就是把穷人的文化,变成有钱人的装饰品?”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没了刚才的调侃,多了点哽咽:“我认识个扎风筝的大爷,在星巷做了四十年风筝,他的风筝能飞三层楼高,上面画的《清明上河图》比真迹还精致。拆迁的时候,他抱着最后一只风筝哭,说‘我儿子在国外,就等着看我上乾元的非遗展呢,现在展没了,风筝也没地方放了’……”
宴会厅里渐渐安静下来,刚才笑的人都不笑了。有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女生,偷偷抹了抹眼泪;乾明宇看着晓燕眼里的红血丝,突然想起夏婉清当年 —— 有次她看到流浪艺人在街头卖唱,也是这样红着眼眶说 “他们只是想靠手艺吃饭,怎么就这么难”。
“你说的‘创新’,” 晓燕的声音又亮了起来,这次带着点倔强,“难道就是把有温度的文化,变成冷冰冰的数字?就是把普通人的饭碗,变成你们财报上的‘盈利增长点’?乾总,您当年写《婉清曲》的时候,是想让音乐变成有钱人的专属,还是想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最后这句话,像根锤子,狠狠砸在乾明宇心上。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晓燕 —— 这姑娘的眼神,太像年轻时的夏婉清了,一样的直率,一样的不管不顾,一样的…… 能戳中他最不敢面对的地方。
“你……” 乾明宇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发颤,他想反驳,却想起自己昨天翻到的旧相册 —— 里面有张他和夏婉清在星巷的照片,那时星巷还是条小胡同,他们坐在老周的面人摊前,夏婉清手里拿着个捏成钢琴模样的面人,笑得眼睛都弯了。
“乾总,您怎么不说话了?” 晓燕往前又冲了半步,保安想拦,却被乾明宇抬手制止了。他盯着晓燕的背包,目光落在那个 “紫宸艺术中心” 的画上 —— 画里的夏婉清,穿着白色连衣裙,和他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你背包上的画,” 乾明宇的声音轻了很多,不像刚才的总裁,倒像个被往事困住的人,“是谁画的?”
晓燕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背包:“是我朋友夏星然画的,画的是她妈妈,也就是……” 她顿了顿,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也就是您当年认识的夏婉清。这画里的艺术中心,是夏阿姨当年开的,免费教没钱的孩子学音乐,结果因为没钱维持,闭店了。星然想重启它,参加你们的大赛,却被 AI 说‘商业回报率不够’—— 乾总,您说,这到底是 AI 的错,还是你们的‘创新’,早就没了人心?”
“夏星然……” 乾明宇默念着这个名字,指尖的钢笔差点掉在地上。他想起昨天在决赛名单里,好像看到过这个名字,当时没在意,现在才知道,是婉清的女儿。他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疼得他差点喘不过气。
宴会厅里静得能听见水晶灯的轻微晃动声。所有人都盯着乾明宇,等着他回答;阿杰的直播间里,弹幕停了几秒,然后刷起了 “乾明宇快认女儿!”“别装失忆!”“给夏阿姨一个交代!”
乾明宇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他没看地产总监,也没看其他评委,只盯着晓燕:“你刚才说的‘反资本压榨’项目,具体是什么?”
晓燕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就是重启紫宸艺术中心!免费教低收入家庭的孩子学音乐,我们还会开直播,让艺人卖自己的作品赚钱,不用靠你们的‘补偿款’!我们要的不是商业化,是让文化能活下去,让普通人能有地方追梦!”
“追梦……” 乾明宇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前闪过夏婉清教孩子弹琴的样子 —— 那时她的手还没因为化疗变得干枯,指尖在琴键上跳跃,像只蝴蝶。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好像把最重要的东西丢了。
“你叫什么名字?” 乾明宇又问,语气比刚才温和了很多,甚至带了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愧疚。
“方晓燕!” 晓燕挺起胸膛,像个打赢了仗的士兵,“星星的星,燕子的燕!我就是要做颗星星,照亮那些被你们资本遮住的角落!”
乾明宇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笑了 —— 是今天第一次真心的笑,不是对着投资人的客套,也不是对着下属的威严。他拿起麦克风,对着全场说:“方晓燕,你的‘项目’,我记住了。今天的决赛,暂停十分钟,我要和你谈谈。”
这话一出,全场都炸了。地产总监急得想说话,却被乾明宇一个眼神制止了;晓燕也愣了,手里的补偿协议差点掉在地上 —— 她本来以为会被保安架出去,没想到乾明宇居然要跟她谈?
“乾总,您……” 晓燕的声音有点发颤,不是因为怕,是因为激动。她掏出手机,飞快地给星然发了条消息:“星然!乾明宇要跟我谈!他问我项目了!”
星然在出租屋里,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直播,手里攥着的纸巾已经被眼泪泡软了。看到晓燕的消息,她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她赶紧回消息:“晓燕,你别慌!把项目的初心说清楚,把妈妈的故事说给他听!我相信你!”
发送成功的瞬间,星然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看着直播里乾明宇的背影,看着晓燕挺直的脊梁,突然觉得母亲的日记里,那句 “只要心里有光,就不怕黑”,好像真的要实现了。
乾明宇让助理把晓燕带到旁边的休息室,自己则留在宴会厅,对着话筒说:“刚才方晓燕女士说的事,我会立刻调查。乾元做文化产业,不是为了只赚有钱人的钱,更不是为了逼走小商户。今天的事,给我提了个醒 —— 我们的‘创新’,不能丢了人心。”
他的话刚说完,宴会厅里就响起了掌声,比刚才给 AI 金融项目的掌声更响,更真诚。阿杰的直播间里,弹幕刷成了 “乾明宇终于醒了!”“支持紫宸艺术中心!”“燕姐功不可没!” 在线人数突破了二十万,# 乾明宇谈反资本压榨项目# 这个话题,也悄悄爬上了微博热搜榜。
休息室里,晓燕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助理刚给她倒的热红茶。茶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她赶紧摘下来擦了擦 —— 镜片上沾了点刚才激动时掉的眼泪。
门被推开,乾明宇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那支刻着 “1998” 的钢笔,脸上没了刚才的冷漠,多了点疲惫,还有点愧疚。他在晓燕对面坐下,没先说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张旧照片 —— 是他和夏婉清在星巷的那张,照片边缘已经卷了边。
“这张照片,” 乾明宇把照片推到晓燕面前,声音很轻,“是 1998 年拍的,就在老周的面人摊前。婉清当时说,以后要把星巷变成‘艺术胡同’,让每个艺人都有地方摆摊。”
晓燕拿起照片,手指轻轻摸过夏婉清的笑脸 —— 和星然画里的一模一样,温柔又坚定。“夏阿姨要是知道您现在拆了星巷,肯定会难过的。” 她说,语气没了刚才的冲劲,多了点理解。
“我知道。” 乾明宇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个笔记本,翻开 —— 里面夹着《婉清曲》的手稿,是他当年的笔迹,上面还有夏婉清用红笔改的音符。“这些年,我忙着做商业,忙着扩张,把她的话忘了。昨天看到你的画,看到你说的‘有温度的创新’,我才想起,我当年为什么要做文化产业。”
他抬起头,看着晓燕:“紫宸艺术中心的项目,我支持。乾元可以出场地,出资金,但是有个条件 —— 你和星然,要亲自负责,不能让这个项目变成第二个‘AI 评估的商业化产物’。”
晓燕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突然被点亮的星星:“真的?您真的愿意支持?”
“真的。” 乾明宇点头,指尖在《婉清曲》的手稿上轻轻划了一下,“我不仅要支持紫宸,还要把星巷的拆迁项目停了,重新规划成‘非遗文创园’,让老周他们都回来。刚才地产总监说的‘三倍补偿款’,我会让他们立刻改成一次性发放,再额外给艺人补贴半年房租。”
晓燕激动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乾总!您太好了!我现在就给星然打电话,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她掏出手机,手都在抖,拨通星然电话的瞬间,眼泪又掉了下来:“星然!乾明宇同意支持我们了!他还要重启星巷的非遗园!我们…… 我们成功了!”
电话那头,星然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笑得很开心:“真的吗?晓燕,谢谢你!谢谢你帮我,帮妈妈实现了心愿!”
乾明宇看着晓燕打电话的样子,突然觉得心里空了很久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拿起那支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了行字:“1998 年,婉清说要让音乐温暖人心;2025 年,我终于没再辜负她。”
晓燕挂了电话,兴奋地跟乾明宇说:“星然说,明天就带妈妈的日记和乐谱来,跟您详细谈项目!她还说,要给您弹《婉清曲》,是夏阿姨改的那个版本!”
“好。” 乾明宇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温柔的笑容,“我等着。”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助理走进来,小声说:“乾总,决赛可以继续了,记者们都在等着您的后续表态。”
乾明宇站起身,对着晓燕说:“你跟我一起出去吧。从今天起,你就是乾元‘非遗创新项目’的特别顾问,星巷和紫宸的事,你直接跟我汇报。”
晓燕愣了一下,然后用力点头:“好!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更不会让夏阿姨失望!”
她跟着乾明宇走出休息室,宴会厅里的掌声再次响起。水晶灯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晓燕看着台下那些支持她的人,看着阿杰直播间里 “燕姐牛逼” 的弹幕,突然觉得,那些在星巷的日子,那些为了项目熬夜的夜晚,那些被保安拦住的委屈,都值了。
星然在出租屋里,看着直播里晓燕和乾明宇并肩走出来的样子,拿起母亲的日记,轻轻吻了吻那行 “让音乐温暖人心”。窗外的秋雨已经停了,天边露出了一点微弱的星光 —— 像母亲的眼睛,像紫宸艺术中心的灯光,像所有为了 “有温度的创新” 而努力的人,眼里的光。
第二天早上,星然带着母亲的日记、乐谱,还有那张老照片,走进了乾元大厦。这一次,保安没有拦她,而是笑着点了点头:“夏小姐,乾总在顶楼等您。”
电梯缓缓上升,星然看着电梯里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 —— 她穿着母亲当年的白色连衣裙,手里抱着《婉清曲》的乐谱,像带着母亲的心愿,终于走到了这扇门前。
电梯门打开,乾明宇和晓燕站在门口等她。乾明宇手里拿着那支刻着 “1998” 的钢笔,晓燕手里拿着星巷艺人连夜做的 “紫宸艺术中心” 牌匾模型。看到星然,他们都笑了。
“星然,” 乾明宇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愧疚,也带着点期待,“我们一起,把婉清的心愿,实现吧。”
星然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却笑得很灿烂。她打开乐谱,翻到《婉清曲》的那一页,对着乾明宇和晓燕说:“我妈妈说,这首曲子的结尾,要改得欢快一点,因为‘希望永远比失望多’。今天,我们一起把这个结尾,弹完吧。”
乾明宇拿起钢笔,在乐谱的空白处,写下了一行字:“2025 年,与星然、晓燕共勉 —— 让文化有温度,让人心不迷路。”
阳光透过乾元大厦的玻璃幕墙,落在乐谱上,落在三个人的笑脸上,落在那支刻着 “1998” 的钢笔上 —— 跨越二十七年的时光,夏婉清的心愿,终于在她的女儿和一群有温度的人手里,重新有了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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