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董欢心的来电得知郭崇立刻要见他时,沈家明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毕竟在他看来:天黑后见面,不就是要共度个**么。所以他不以为怪:分手几年了,郭崇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操作。
沈家明到达聿久公司时,已近9点。
时隔数年,他看着这栋绿荫拱绕的三层洋楼,常年放荡声色的他,难得内心生出一丝惆怅。
曾经的郭崇对他很好,几乎有种大男子主义的宠溺,资源哗哗如流水给,护着他,约会时也会尊重他的心意,有时还会亲手做饭吃……
利益和温情他都享受着。虽然他们差了3岁,但嬉嬉闹闹很开心。
可以说,郭崇是他目前交过的所有男女关系里,真正称得上恋爱的,还是无关性的纯情恋爱,毕竟他们也没做过。
说到底,他其实是怀念以前和郭崇交往的时光。
沈家明笑了,他来到二楼,径自走向他尤其熟悉的房间。
上海哪怕在休息日的清晨,也依然快节奏得窒息。
等红灯时,娜娜和董欢心顶着两张浮肿的脸咽美式,沈家明也是满眼血丝,三人心头拔凉,他们赶着去嘉里中心。
韩牧远也在墨西哥失踪的消息,是董欢心昨晚去电视台解除导师合同时、听邬宗臣说的。
于是乱七八糟的两锅粥干脆炖到了一块。
“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吗?”
面色憔悴的秦啸反手带了门,大步流星间问这一屋子人,所有人一片空白的摇头。
“5天了,怎么办?”
听见董欢心悲伤的喃喃,许菁眼圈又一红,茫然无措的所有人纷纷聚拢来。
“先坐下吧,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邬宗臣毕竟长了几岁,沉稳很多,他从电脑包里递给陈凯行一个u盘。
“凯行,老韩手机里有个定位软件,这里有它的程序和用户密码,你追一下位置。”
陈凯行头也不抬拿走光盘,眼睛只专心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符。
“报警了想必也没用,我们只能联系墨西哥的主流媒体登告寻人了。”邬宗臣道。
“既然两个人是前后失踪的,对下他们的行程找下线索。”秦啸也道。
“我们24号到的墨西哥,第二天到坎昆玩了两天,27号晚牧远就从港口登上邮轮了。28号上午还来电话报平安,转眼就……”
许菁又红了眼圈。
“我们一直是一起的,25号后都在韦拉克鲁斯!”
“都是北京时间吗?”
“嗯!”
“郭崇最后一次和你联系是什么情况?”
“28号下午他还和我们在□□群聊天,大概从三点多聊到四点。”
“是突然没信息了?还是什么状态?神情语气,或者环境音有异常吗?”
“神情没什么异样,群里当时在闹,他发了张我的丑照就下线了,那时我拨过去提示是关机,可晚上我和阿昕回酒店郭崇就不在了,手机盲音,娜娜也说联系不上!”
“他本来计划的行程应该是什么?有地接陪同吗?地接那儿有没有什么消息?”
……
复盘所有细节,也只得到一文不值的结果。
一个在韦拉克鲁斯一个在坎昆。郭崇和韩牧远的行程南辕北辙,没有任何共同的交汇。
但两人的失踪间隔得这么近,秦啸知道没这么巧的事,背后还有什么忽略了的。
“给我他们最后住的酒店信息和出行路线,还有地接的联系方式,明天我去墨西哥问下情况,领使馆和一些华侨组织那边我会再去交涉。”
董欢心忙不迭翻手机。许菁已从包里拿出一本登船手册,眼底满是沧桑。
“这是那个邮轮公司的联系信息,在墨西哥时,我找过去2次,都关着门。”
秦啸颔首,继而望向董欢心。
“我,我记不清了,好像叫sea什么lia?就在港口附近,蓝白色的!该死的!后面是,是……”
众人屏住呼吸不敢扰其思绪。
“Sevilla Palace”
娜娜递来张照片、平静开口道。然后转身接着道歉,依然是面瘫着一张脸,但声音已沙哑。
在这一刻,董欢心眼睛红燥燥的,一生少数几次对自己粗糙的性格感到讨厌。
所有人心头都是阴霾。
两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无声无息没了,还是在异国他乡失踪的,连搜救都诸般无力。
他们不敢想的是,在那个遍地恶黑/势力的恐怖国家,会出什么事!
“叮”,有新闻推送进来。
“美国NASA气象局最新消息:7月2号早晨,飓风‘帕特力’偏西移动”
新闻或许也是口子。秦啸秉持着查漏补缺的心态,“也找找墨西哥前几天的当日新闻。”
“对,看有没有涉及华人或者很不寻常的大事件。”
“好好!”
可能有线索的方向被一条条捋出来,每个人心里的压抑慢慢得到一丝松口,都怀着祈求、攒出精神。
董欢心、许菁、庄映川和江河在查新闻;娜娜和阿昕在处理郭崇的个人事务和聿久工作。
邬宗臣在写寻人告示并思考最有效的媒体投放方案。
陈凯行还在敲电脑,脸色有点不好。
眼睛红通通的陈知行横竖帮不上什么忙,难受得咬手指头。
韩牧远……失踪了也罢。秦啸内心冷淡。他的脸色像是荒无人迹的郁郁雪山,直到听见一道清越的声音、才动容。
“方制片,你还嫌自己不够红火啊,消消气……”
这是郭崇的声音!
“你也知道我的名声,之前我还担心堕了你金牌制作的招牌……我知道《出逃计划》开录在即,策划宣传和物料全针对我完成了……”
自信又飞扬的声音,清越的音色,连顿挫和语气都那么像!
秦啸、庄映川、陈知行都吃了一惊,愕然向声源望去——却是沈家明。
“我临时毁约您生气是应该的……这样,一应经济损失我来承担,后续问题我尽全心全力补救,至于嘉宾,冬晴姐呢……赵冬晴,换她如何?……好,具体情况我们再详谈。”
李军山是最后到的,正要进门时迎面碰见通讯中的秦啸、点头示意。
周围的一切不复清冷。很多店子开张了,板车骨碌碌的,有背双肩包的兼职领好一袋传单。
繁荣的资讯和故事匆忙聚拢又匆忙散开,上海停留了一个瞬息又运转了。
老弄堂里,一台唱过多少故事多少迷离的收音机正咿咿呀呀的。
“中新社7月2日电:一艘载客2800人的‘真利女王’号邮轮,在加勒比海遭遇飓风‘帕特力’失踪,截止目前搜救行动仍尚无结果……”
这个世界,最奢侈的——就是平静。
但不是所有的平静都让人欣喜的。
远在万万里之外的这片蔚蓝大海上,风也静浪也平,海鸥的叫声也没有,连海面底下永远轰隆隆的怪声也消失了。
准确点说,是在郭崇的意识里消失了。
就像最开始韩牧远那个恶劣玩笑一样,郭崇头歪着,半张脸浸在海面鼓泡的救生衣中,很久没了反应。
韩牧远还有一丝清醒,他浮肿的眼瞧着郭崇,再次轻轻晃了晃他的手。
不是怕扰醒郭崇而小心翼翼,他恨不得暴喝一句“睡你M/B起来嗨”,只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他们一直被海浪推搡着,却不知道漂了多久、漂向了何方。
第一天黑夜来临,郭崇听着轰隆的海浪声,还能撇嘴吐槽:“海浪为什么总是从身后过来,切,虚张声势。”
又过些时候,就渐渐沉默。比较惨的是,他的咳嗽一直没断,嘴角也总是会咳出粉白的泡沫。
再然后,韩牧远也感觉气力突然消失时,他费力撕下自己的衬衣下摆,把自己和郭崇的手腕牢牢系在了一起、也不说话了。
熬到最后,他们只剩下沉默,并且发疯得想从自己身上撕下块肉来。
从最早日升月沉,身体还能感觉出海水在回温和身体在失温。
到后来是疼是冷也觉不出来了,又从某一刻起,幻觉身体在一股暖意的包裹中。
一天天,谁也不知道,生的希望在哪儿。
今天,眼前再一阵刺痛,韩牧远费力掀开眼皮。
新一天新希望,他内心平静地想看看是否有奇迹。
只是很细微的抬颌动作,就让他头脑刺疼。
在恍惚发黑的视线中,韩牧远看到了一个橘红的圈圈,只瞥了眼,他就知道:没有奇迹,还是同样的日出。
呵呵,可真像观音后脑勺的光相。
他稍稍转了目光,深深看着脸肿得像青木瓜般的郭崇,海里牵着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代了一个吻。
当原本麻木的身体、再次感觉到一股暖意席卷来时,他内心平静道:哦,大限已至啊。
观音大士,你发质不错啊,你能不能保佑我们下辈子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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