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千有点恍惚。
在来之前其实她有想过会在婚礼现场遇到不少老同学，当然也包括赵明繁——虽然这个可能性偏低，因为高中毕业后她就再没见过赵知繁，直到后来听同学说他去北京读书了。
如果说从羊水出生是人生的第一条分水岭，那高考可以说是第二条。
去往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学校都会让曾经感情深厚的同学情随着时间和距离逐渐由浓转淡，更何况是她和赵明繁这种本身就没什么“情”的。
从高中毕业到现在这些年里，曾经的高中同学群里提议过几次同学聚会，一开始她还沉浸在单方面“被甩”的痛苦中，不想成为老同学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根本不敢看群里任何同学发言。后来想开了点，敢直面自己无疾而终的可怜暗恋了，却发现赵明繁根本没在群里说过话，至于赵明繁有没有参加过同学聚会那就更无从得知。
惊讶大于惊喜，程千千忽然发现，多年后冷不丁遇见赵明繁的心情没有自己曾经想象中的汹涌澎湃。
热闹喧嚣之中，她微微侧身，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相距三四米的那一桌，似乎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尚未多停留几秒，对方仿佛有所感应一般，赵知繁忽然抬起头，朝前方看了一眼，仿佛与程千千目光交错，程千千想也不想，当即收回视线，仿佛心有余悸一般，一只手仓促地在桌上摸索着杯子，碰撞出几声轻微的响声。
“怎么了？”方琳心听见动静朝她看过来。
“没、没什么。”程千千握着杯子抬起手。
还没递到嘴边就被方琳心制止：“这是我的杯子，我刚才喝过了。”
程千千：“……”
她默默放下手里拿错的杯子，方琳心瞅她一眼，好歹是这么多年的闺蜜，哪能看不出她现在的不对劲。
方琳心拍拍她胳膊，在一片沸水蒸腾般的聊天声中小声道：“出什么事了？”
程千千和方琳心认识了十年，虽然没到连体婴的程度，但彼此有什么事基本上也是一清二楚的，当然也包括高中时的那点事。
犹豫片刻后，程千千找回自己的杯子，放在嘴边将喝不喝的样子，低声道：“我刚才看见赵明繁了。”
“赵明繁？”
作为程千千十多年的朋友，方琳心不可谓不清楚当初程千千和赵明繁的那些“恩怨情仇”，当然也清楚这些年来程千千再也没赵明繁联系过，冷不丁听见这个名字，方琳心下意识朝四周望了望，程千千搭住好友转来转去的肩膀，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你的反应还能再大一些么……别乱看了，就在咱们右边的右边那桌。”
越不让看越想看，好奇害死猫这句话不是没道理的。
方琳心忍不住往右边飘去几眼，来来回回扫荡中果然看见了某位老同学的面孔。
“他怎么居然也来了，”方琳心看清人后猛地转回连，贴着程千千窃窃私语，“赵明繁不是出国读研了么，还打算留在国外工作，怎么突然回来了？”
话音刚落，从刚才开始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程千千闻言看向她，眉心轻蹙，一双漂亮的眼睛充斥着疑惑。
她说：“你怎么知道赵明繁出国读书工作……？”
方琳心眨眨眼，没扛住程千千的灼灼目光“嗐”了声：“以前咱们班不是办过几次同学聚会么，你没参加过，但是我参加过，老同学聊天就是八卦一下咱们班谁发展的好谁赚了大钱，你男神——虽然是曾经的——就听何跃他们几个和他关系好的提过几句，说是毕业之后打算出国读研，可能也会留在国外长期发展，听他们那意思就是不打算回来了呗。”
方琳心观察她的神色，见没什么异样便接着说：“我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只不过都高中毕业好几年了，你那时候看着对他也没什么执念了，我就觉得他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谁高中的时候没暗恋过几个人呢。”
程千千听完她的叙述，点了点头，看起来没什么情绪起伏。
男神……听见这个词程千千不禁抬起了一点嘴角弧度，还真是好久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仿佛转瞬之间就把她拉回曾经那个冲动、任性、毫无顾忌的高中时代。
“赵明繁同学，”程千千扎着马尾站在学校小花园的长廊上，长发在阳光和微风中被轻轻吹拂，她背着手，略微紧张地抿了抿嘴，犹豫再三后把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拿了出来，递给赵明繁，“听说你下周要去外省参加物理竞赛，这是之前物理老师推荐过的辅导书，还有我觉得还不错的习题集，希望能对你有点帮助。”
能参加竞赛的物理水平在全校里必然都是优中选优，赵明繁的物理一直很好，从每次物理单科排名稳居年级前三就能看出，程千千送的这两本辅导书和习题集对赵明繁来说跟一盘菜里添了点葱花没什么区别。
赵明繁从长廊上的长椅站起身，扯下耳机，放下手机，腰背挺直，有点严阵以待的架势。
他看着眼前眼神专注但有点局促的女生，心里想到了什么。
他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委婉道：“谢谢，这两本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啊？”程千千微微怔愣，似是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
“不、不用钱……”她磕磕巴巴地说，片刻后眼珠子转了转，不等赵明繁再开口，她接着补充，“你去参加物理竞赛代表了我们全班的荣誉，如果有好成绩，老师同学大家都会很高兴的。”
似乎是为了让赵明繁放心，她肯定地点点头，把辅导书往赵明繁手里一塞，女孩子细弱的手腕在这时却异常的有力，透露出不容拒绝的意味，也不管赵明繁愿不愿意，把书一塞就转身小步跑远了。
程千千没敢回头看赵明繁的表情，她也不知道赵明繁收到这两本课外辅导书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只知道自己这天很高兴，这是她送赵明繁的第一份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