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的不愉快，就该在第二天解决。

程舟起了个大早，也不是多健康的作息，纯粹是昨晚做噩梦。一晚上做了三个梦，全是和林千梵有关的。

第一个梦，梦到幼时去流浪狗收留所，小时候的林千梵破天荒的出门，身后一群狗，追着他跑。

第二个梦，昨天车站前的场景，他在人海中看到林千梵，想在梦里帮他提行李箱，下一秒，背包朝他脸扔来。

第三个梦，是他和程母的对话，梦还没做完，他就先醒了。起来给了自己一巴掌，他真该死啊。

这会儿他正站在林千梵的房门口，犹豫再三，伸出的手触碰到门的那一刻又急忙收回，来回踱步。林千梵睡眠很浅，敏锐听到门外的动静，还有程舟的呢喃自语，眉头皱起，掀开被子，下床，开门。

门没有关紧，轻轻一碰就能开，程舟闭着眼，双手合十。这套动作落在林千梵眼里，觉得程舟是有点欠，靠着墙壁静静看着他，配合他演出。

几分钟下来，程舟忽然定住，像是做好了准备。演出结束，他睁开眼，视线正好同林千梵相撞，那双眼睛带了点温度，像是笑意，没有昨天那么冷淡，像是夏天融化的冰，带着暖，又透着凉。

“你……”程舟喉结滚动了一下，那点被打断噩梦残存的惊悸和莫名的心虚感交织在一起，竟让他一时语塞。

“你声音有点大，吵醒我了。”林千梵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语气听不出喜乐，只是平淡地陈述事实。

天，你怎么一天天净干这种事！程舟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句，面上却迅速挂起笑脸，眉眼弯弯：“我今天下午出去玩，你去吗？”他语速稍快，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期待。

“我……”他下意识想拒绝，他更倾向于待在安静的空间里。但拒绝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程舟急急打断。

“你可以看看有没有缺的！”

林千梵面若思考状，长长的睫毛垂下一小片阴影。仔细清点了一下，发现是缺点东西，程舟应该也不带朋友，点头，答应下来。

商量完毕，林千梵不再多言，转身朝房里走，门没关严，只是虚掩着，留下一条缝隙。程舟摸了摸后脑勺，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紧接着，一个巨大的哈欠不受控制地涌上来，眼角都沁出点生理性的泪水。那三个连环噩梦害得他一整晚几乎没睡，这会困了。他拖着脚步，钻进隔壁的房间，掉进柔软的被褥里，补觉。

这就导致程母睡醒，走出卧房，发现整个家里静悄悄的。她走进儿子房间瞅了一眼，床上鼓起一大团，睡得正沉，疑惑地看了眼时间，这年头孩子都要睡到中午才算自然醒？

程母今天约了人做美甲，不管太多，轻手轻脚地带上门，留了张字条压在客厅茶几上，提着包心情颇佳地出门。

程舟这回没再做梦。再睁眼时，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木板上拉出长长的亮黄色光带。他盯着天花板缓了一会儿神，才让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手机屏幕亮起，是好友微信，他点开一看。

陆远：出来玩？

程舟眼皮懒得没有完全睁开，手指简单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走进浴室洗漱。

程舟：没空。

陆远：why？不是说好最后几天玩吗？就等你了！

陆远：look in my eyes！（附带一张瞪圆了双眼试图表示真诚但略带滑稽的照片。）

这是陆远去年生日，程舟几个人捉弄他时抓拍的，那时陆远正陷入好友精心布置的生日聚会的激动心情，冷不丁看到冰冷的摄像头正对自己。

过了片刻，程舟依旧没有动静，手机却固执地亮起。

陆远：你人呢？

紧接着，一阵语音通话打来。声音恰好被水声掩盖，无人接听，那边才算死心，悻悻然挂断。

水流声持续不断，预示着某个被单方面拒绝的午后狂欢，缓缓流淌进一个弥补的午后购物。

程舟走出房门，林千梵正坐在沙发上，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向他。

“阿姨出门了，饭在桌上。”

“你吃过了吗？”

“嗯。”

程舟简单吃了几口，便带着林千梵出门，他出门只带一个手机，一身轻松，侧身看到林千梵什么也没带。

“你不带手机吗？”

“我用现金。”

“没事没事，我付钱。”

“谢谢。”

话题就这么被聊死了。

程舟有自己的小电驴，他满14周岁时他爸买的，目的是为了让他自己骑车上下学，这是程舟自打上了初中一直以来的梦想。现在他高中了，仍然坚持自己骑车。

林千梵站在树荫底下，目不转睛地看着程舟操作，等到程舟喊他，他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程舟开车像风一样，像是在开摩托，林千梵感觉风在拍打他的脸，两侧的树木像按了快进键，看不真切。

到达目的地，林千梵松了一口气，快速下车，他比较惜命。程舟存好头盔，钥匙扣套在手指上旋转，下巴一抬，示意他一块走。

商场人很多，负一楼是一所超市，种类齐全，林千梵粗略扫了一眼，有他要的。

“你自己去买？我在这等你，到时候结账记得喊我。”

“好。”

等林千梵的背影远离视线，程舟找了一处空地坐下，把玩手机。这时他才看到陆远发来的一串消息，还有好友群，小红点显示99 。

程舟点进名叫［唐宋八大家］的群。

陆远：我问了程舟，他不来。

王一珩：什么意思？他放了我们鸽子？！

周弥安：@程舟

陆远：@程舟别装死，我知道你在！

陆远：快出来！

王一珩：我去你家找你了！@程舟

陈什月：他不在家，我刚看到他了。

程舟看到这条消息，皱起眉头，脑海回想一圈，他不记得哪有看到陈什月。

陆远：@陈什月何地！

王一珩：@陈什月何时！

周弥安：@陈什月

姜宁：@陈什月

陈什月：商场，他骑车来的，后面还跟着一个男生。

陆远：靠，我们就在这！

王一珩：@程舟出来！在哪！

隔了几分钟，程舟冒泡。

程舟：负一楼超市门口。

发完消息，程舟手机一关，静静等待好友的追杀。

三、二、一。

“程舟！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陆远不愧为体育生，边跑还有力气骂他。

“程舟你别动！”

“我没动！”

距离不算远，电梯离超市入口就几十米远，一分钟不到，程舟出门精心打理的发型就被王一珩撸乱。

“男人的头不能动。”

“呵，你满18了吗？还男人，得了。”

“那也比你先满18。”

周弥安不快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嘴里念叨着“不要打架”，手是没拦一点。程舟对他这副德行了如指掌，周弥安心比他黑，他鸽了三人，今天是免不了一顿骂的。

“陈什月说你带了一个男生，人呢？”

“没有，她看错了。”

“她不会骗我们。”

“她近视你不知道？周弥安你别睁眼说瞎话，我说她看错了就是看错了。”

“她一般会戴眼镜。”

程舟说不过他，索性闭嘴。林千梵在里面待了一阵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只要他把这三人稳住，然后把他们骗到别的地方，就没有人会发现……

“程舟。”

个屁，林千梵好巧不巧，站在离他不远处的收银台前，侧头，示意结账。

四个人齐齐愣住，八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林千梵。被盯着有些不自在，林千梵眉头一蹙，他长相本就冷淡，这时轮到四个人不自在。

程舟一手撑着地面站起来，掸掸手上的灰尘，朝他走去。其余三人对视一眼，跟上。

程舟粗略扫了一眼他买的东西，沐浴露、洗发水、花露水、数学习题……等等？数学习题？超市有卖这个？

他猛地抬头，眼神震惊，超市面积很大，但真让他发现一版块，标着“学习资料”。林千梵的生活物品大概只缺前面三个，后面全是习题，还有一些竞赛题之类。

付完钱，林千梵拎着一大袋子准备走，被程舟拦住，一手抢过购物袋，他没拒绝。

“我都不知道这超市还有卖学习资料的。”王一珩一脸疑惑。

“估计刚开不久。”周弥安解答。

“嗨喽，你跟程舟认识吗？”陆远偏头问林千梵。

“他跟我是邻居。”程舟抢答。

林千梵看了程舟，有些惊讶。程舟注意到他的视线，嘴角带上笑意，他说过他是最有礼貌的。

负一楼不是只有一家超市，旁边还有冰淇淋店。王一珩刚跑来耗了不少能量，还有点热，提议买点冰淇淋解热。其他人没意见，众人回头看向林千梵。

“我都行……”

“老板，来五个橘子味的。”

“好吃吗？”

“我尝过，不错。”

林千梵的视线落在门口那架牌子上。

【带着橘子味道的夏天】

这个群不是一般吵[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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