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城门?
宁颂微蹙眉犹豫,徐冉分明对她说了好好歇息,这个时间了,却忽然遣人来带她去城门。她心中惊疑不定,如初拿着袖箭走了出来,另一只手里,也紧攥着霜刃留给她的匕首。
主仆两人向来遇到任何事时,都是宁颂微挡在如初的前面,可经过这一遭变故,她似是坚强了许多,捏着匕首的手还发着抖,却率先走到门前,警惕道,“郡主已经歇下,有何事不能明日再说?”
门外一阵静默,她们二人皆是屏息静待着屋外之人的回应。可等了半晌,也不见那人继续说话,如初向宁颂微投来一个征询的眼神,她蹙眉正要摇头,如初面前的门被人骤然从外面踹开。
力道之大,好似一道惊雷响起在了宁颂微的耳边,如初被撞得向后飞去,连一声惊叫都未来得及发出,身子如一片飘零的落叶般重重砸在墙上,顷刻昏了过去,唇角溢出鲜血。宁颂微被吓得向后退了好几步撞在桌上,正当站稳要跑去如初身边时,门外站着的那人抬步走了进来。
她举起手臂,手指扣在机括之上,望着灯火明暗中身穿铁甲那人阴影下的脸,没有任何见过他的映像。
“郡主如此不配合,那便别怪末将来硬的了。”来人阴恻恻的冷笑着,瞟了一眼她腕上机关。
宁颂微冷静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如初,没有见明显外伤,若及时得救应当不会有事,可眼前这人究竟是谁,目的又是什么她实在不知道,“你真的是徐冉派来的?”
“是或不是,郡主今夜都必须跟我走。”那人从腰间拔出剑来,指向躺在地上的如初。
她脸上的神色突变令他十分满意,剑尖在如初的衣襟上狠狠一挑,顿时衣裳残破落下一半,露出她肩颈处的肌肤来,一道血痕明晃晃的出现,宁颂微立即放下了手臂,颤声阻止,“慢着!”
再次扬起的剑刃停在如初的脸前,宁颂微的脸已白的毫无血色,那人看见她的这副样子似是极为快意,“郡主想明白了,就把那东西卸下来吧。”
“你到底是谁?”
他身上的铁甲是中州大军所有,看样式同那时阿穆从长宁出征时相似,大约也是校尉一类的武阶才是,能成为长宁城守军当中的校尉,也一定不是随意安插进来,是在军队中深植多年的人,她自问从未与军中之人打过交道,可这人看起来,却对她似有切齿的憎恨?
男子看到宁颂微将手腕袖箭扔在地上,冷笑一声将剑收了起来,目光当中浮现一丝淫邪之色,手扶在腰带上向着屋内的宁颂微走了一步。
“果然,我们这种草芥之辈,是入不了郡主的眼的,又如何能记得?”他走过来,一脚将袖箭踢到角落处,活动了一下脖颈,将头上铁盔取了下来,倒有些气定神闲的坐在了桌前,看着退到屏风处的宁颂微,“可末将却将郡主的教训铭记于心。”
宁颂微沉下眼,冷冷看着眼前那满脸狠厉之色的男子,总归是她曾得罪过此人,而他寻了这样一个可谓天赐的良机来报复她,刘府无人,徐冉更是着紧于眼前战事。
她眉眼清傲,轻嗤一声,奚落他道,“虽不记得了,但显然,我教训的也没错。”
“没错,我们这等小人,做什么事都入不得你们这些贵人的眼,倒不如……”那人扯下身上铁甲,在这寒夜里发出不小的动静,可这偏僻院落,谁也听不到,“……龌龊到底,好歹也得了意趣。毕竟,这天下,又有几个人能与郡主颠鸾倒凤。”
他向宁颂微走来,而她站在屏风前避无可避,转头要去内室寻利器时,男子已经近到身前,一把钳住她的手腕反剪至后背处,从后面将她按在了橱柜上。
宁颂微挣扎,张口欲呼喊时,男子的另一只手已从后面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手掌中汗液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那铁板一样的身躯贴上来时,她无措到了极点,眸中晕开凄楚的水汽,脖颈处有恶心的触感,男子带着粗喘的声音传来,“忘了告诉郡主,末将叫梁延。”
梁延?她愤怒惶恐的脑际当中,只觉得有几分熟悉。男子的手越发放肆,他索性扯下了腰带将她的双手紧紧绑在身后,拿一块破布便随意塞进她的口中,动作粗暴的将她往内室拉,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小姐如何抵得过久经沙场的行伍之人。
就在宁颂微几近绝望之时,紧贴着她的梁延忽然一动不动,原本埋在她肩颈处的头忽然抬起,发出一声古怪的呜咽声。
她听见了另一个声音,带着颤抖的沉稳,和风雨欲来的冷静,“都在外面待着。”
来不及看来人,宁颂微反应过来时,脚步急乱地向后退,退的太急以致于后背撞上了床柱也不知道疼。手还被绑着,她靠着床柱身子难以支撑,无力的下滑坐在地上。梁延还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眼睛大睁着,脸上**未褪,脚下已积了一滩浓稠血红。
口中塞着的布被取出,手腕上的桎梏也被解开,她被拥进一个栀香清淡的怀中,那人身上带着清寒夜风,用身上大氅将她裸露的皮肤遮住,低声道,“没事了,郡主,我来了。”
宁颂微脸上泪迹还未干涸,耳朵里也嗡嗡作响,却仰起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萧霁,哑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萧霁低眸望着她,眸底神色晦暗,如有寒霜,“地上凉,我抱你起来。”
“我不要。”她眸中泛红,倔强神情当中拼命压着那一抹凄楚哀伤,方才手臂得以解脱时,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也仅是蜷起身子来紧紧抱住自己。
萧霁也不强迫于她,温声道,“至少,让我检查下身上哪里有伤。”
伤……宁颂微眉睫稍抬,望向门口,作势便要挣扎着站起来,“我去看看如初。”
她冷静的太过异常,异常的,甚至让萧霁的心中生出了更深的惶恐。他便不再由着她,俯身抱起她在怀中,见怀中之人颦眉似要挣扎,他眉眼沉下,侧首向外面吩咐了一声,“带如初姑娘去看伤。”
“不可!”宁颂微脸色苍白出声阻止,如初的衣服也被梁延挑破,六刃皆是男子,若让他们随意便带走,等她醒来要如何自处。
她挣扎的太用力,甚至都不顾自己可能会因此受伤,萧霁生怕伤到她因此不敢更用力,宁颂微便从他的怀里滚了下来,看也不看他,从旁边扯了一件披风裹在身上,又拿了一件,脚步凌乱的跑向昏迷在门口的如初。
自梁延身上跨过的时候,甚至也没有看他一眼。
直至将如初同样用披风盖住身体后,宁颂微才站起身来退开几步,低首缓缓道,“劳驾了。”
空无一人的院落中,霜刃自阴影处缓步走出,没了一贯恶劣玩笑的神色,面容紧绷着,将如初抱起向外走去。
宁颂微静静站在原地良久,再度俯身,重新走回来时,萧霁看到她手上,握着霜刃留给如初的那柄匕首。
他眸底划过痛色,心中明白她想做什么,便没有阻止,若如此能泄去她心中愤恨,那即便是双手染血又怎么样。宁颂微握着匕首,走到梁延的尸体前,垂眼冷冷地上看着死不瞑目的那人。
萧霁来时看到那让他怒气滔天的一幕,便抬手将一柄匕首从后面飞刺入梁延的后颈,在他倒下后,那枚在他后颈处的匕首碰到地面,便刺穿了前面的咽喉处。
死状如此可怖,她却满眼憎恨不曾移开过视线。
“我想起来了。”宁颂微轻声道,“那日去兵马司寻徐冉,在门口时,我曾言语奚落过一个守门小兵,就叫梁延。”
话音刚落,她便举起匕首来,狠狠向下刺去。匕首刃尖在碰到梁延额头时停了下来,一滴血珠沁出,她的手在抖,贝齿咬紧了下唇,眸底憎恶之色却蓦然被涌上的泪水冲散,只余下一片冰霜。
宁颂微站起身,将手中匕首扔进血泊中,抬眸安然看向萧霁,“我想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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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初不在,烧水的活计就落在了寒锋的身上,仗剑行侠半生的寒锋任劳任怨的看着炉火,刀影坐在旁边灶台上叹了口气,“大哥,想个法子救救我们吧。”
“你们三个,不如认真讨论下,让谁出面把这桩罪责揽下来更容易些。”寒锋被烟熏得睁不开眼,自然也没给什么好脸色给刀影。
刀影“啧啧”两声,“两个,可能就我一个,幽弦舌灿莲花,想必早已想好脱罪之辞,霜刃本也不是一定要守着那小姑娘的,也就我……”
寒锋听到他的话,添柴的手微顿,一个不留神被火燎了手指,烫得收回手来,索性就坐在了灶台对面的桌案上,“霜刃心里也不好过,你有空在这里瞎琢磨不如去看着他,这人指不定要做出什么骇人之事,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乱子。”
“谁想出这种事啊……”刀影嘟哝了一声,仍是依言跳了下来,挠了挠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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