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马仔打完人，龅牙飞终于打算放他们走了。

“欧万祥！”

“你开车、把他们送走，半小时之内回来，我要见到你的人。”

“还有，不要再给我惹麻烦！”

龅牙飞嚎了一嗓子，把欧万祥叫过来交代任务。

欧万祥哈着腰，不住点头。

“林诺，你听见了吗，他刚刚叫那个马仔欧万祥？”陈佳明在林诺耳边悄悄地问。

“嗯。”林诺浅浅答应了一声。

此时他们正坐在面包车的车后厢，眼前一片漆黑。

肖婕怀里抱着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顾绍均，发出很轻的啜泣。

“顾叔叔，你没事吧……”林诺把手放到了顾绍均垂落的掌心里。

顾绍均良久没有回应，林诺又是鼻子一酸，她刚刚已经哭过一顿了。

忽然，顾绍均的手指动了动，嘴里虚弱地说了句：

“我还活着……你们先别急着哭……”

陈佳明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又问林诺：“你觉得这个欧万祥，会是欧晓东的爸爸吗？”

林诺转着眼睛想了想，说：“是有点像，但欧晓东的爸爸……不是双眼皮吗？”

陈佳明也想起来欧晓东的爸爸的确是双眼皮。

……

欧万祥上车后，他们不再说话。

大概十五分钟过后，面包车到了一条清冷的公路上。

欧万祥让他们下车，就算把他们送到了。

他们三个人好不容易把顾绍均从后车厢拖下来，欧万祥锁上了车后面的两道门，就要转身回到驾驶位。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陈佳明想着，如果现在不确定他的身份，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这个多年前杀害他爸爸的人，究竟是不是欧晓东的爸爸欧万祥，他想要确认。

欧万祥打开了车门，陈佳明飞奔了上去。

“陈佳明你要干嘛———”

林诺看到身边的陈佳明箭一样蹿了出去。

她的话音还没落，陈佳明就已经扒住了欧万祥的腰，不让他上车。

欧万祥被陈佳明缠住，粗大的手掌压在他的肩膀上，使劲地推开他。

而陈佳明像一块狗皮膏药，撕开了又贴上去。

“陈佳明！你快回来！”林诺的眉毛撇成了八字，焦急地喊着他。

欧万祥像一个巨型架子，陈佳明在他身上扒拉着，仿佛四处都是着力点。

陈佳明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跳到了他的身上挂着。

欧万祥推拉着他，眼鼻却被陈佳明的手掌按住、松开、再按住。

陈佳明要看看他的脖子后面、靠近背上的那块地方，有没有，有没有一个铜钱纹身。

他一定要看看。

欧万祥甚至整个人带着陈佳明剧烈地摇晃起来，想把他从自己身上甩开。

但陈佳明还是死死地勾住他的肩膀，伸手去拉开他脖子后面的衣服。

“陈佳明！回来——”林诺长长地喊了一声。

在林诺的喊声中，陈佳明终于在欧万祥的脖子后面，看到了，看到了那枚纹身！

可是欧万祥却因为陈佳明的一顿纠缠，彻底爆发了。

“啊！”他发出了一声惊天巨吼。

伸手摸向了打开的车门，他从车门的格子里摸出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反射着路灯的光，把林诺的眼睛刺闪了一下。

那是一把刀！

林诺看到那是一把刀！

“小心啊——”林诺嘶哑着嗓子，脚步已经追出去了。

“别去——”肖婕在后面喊林诺。

可是来不及了。

欧万祥在陈佳明的大腿上，重重地扎了两刀。

一瞬间陈佳明就掉在地上，大腿上面往外冒着汩汩的鲜血。

“陈佳明！”林诺惊声尖叫着，扑通一声跪到他身边。

欧万祥嫌恶地朝他们啐了一口，上车关门，打着火之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陈佳明……陈佳明……你怎么样啊……”

林诺看着陈佳明腿上不停往外冒出的血，脸色吓得煞白，大滴大滴的泪珠也从她的眼眶里滚落。

“怎……怎么办啊……”

她一边哭，一边想去堵住陈佳明腿上的伤口。

可是她一碰陈佳明的伤口，就摸得满手都是血。

刺鼻的血腥味冲上来，她恐惧得浑身颤抖，手脚发麻。

“怎么会这样……”

林诺的眼前闪烁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密密麻麻布满了她的眼球。

这一瞬间她根本呼吸不过来。

她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陈佳明摔得意识模糊，只觉得大腿撕裂般地疼痛，他半睁着眼睛，看到眼前的林诺，一阵清晰一阵朦胧。

“他怎么样？”

林诺的脑袋里闯进了肖婕的声音。

她把顾绍均靠到了路边的一颗树下，跑过来查看两个学生的情况。

林诺看向肖婕的脸，转移了自己对血的注意力，却还是发着懵。

“天哪！不行啊他出了那么多血，我赶紧叫救护车！”

肖婕看看了陈佳明的情况，摸出电话马上打了120。

“喂你好，这里有个学生腿上被人捅了两刀，不能动了……”

“在大腿上……出血有点多……”

“哦……好！”

肖婕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指挥着林诺，命令道：“快林诺！用手压住他的伤口，不要让他继续出血！”

肖婕冷静而严肃的语气，让林诺瞬间清醒，她快速反应过来，两只手掌赶紧按住了陈佳明的伤口。

“好的我明白。”

“我们在坪山路，还没有进金光隧道，距离大概有两公里的样子……”

肖婕左右转着头，视线找到了不远处的路牌。

“好、好的我明白，那你们快来！”

“哦！还有一个伤员，成年人，被围殴了十几分钟，生命体征稳定，但是意识模糊不能行走。”

肖婕望到了树底下的顾绍均。

她挂了电话，径直来到了林诺和陈佳明身边。

“来林诺，我们把他的腿抬起来！”

肖婕让林诺按好伤口，她把陈佳明的双腿抬高，在膝窝靠近大腿的位置，垫上了她的外套。

“好像还不够……”肖婕拧着眉头喃喃道。

“用鞋子吧阿姨，鞋子可以垫高！”林诺急中生智。

肖婕脱了陈佳明的鞋子，林诺脱了自己的鞋子，往陈佳明的膝窝里垫进去。

120电话里的医生告诉肖婕尽量抬高陈佳明的下肢，减少出血。

“阿姨……救护车要多才到，陈佳明能撑到他们来吗？”

林诺问着，嘴巴和眼角都哭得通红。

“救护车说半小时能到，你不要怕。”

“陈佳明一定能撑住的，阿姨知道他是一个很坚强的小孩，他一定能等到救护车来的。”

肖婕望着陈佳明瘦长的脸，早在面包车上，她就认出来，这是当年和平路小学猥亵案里，她采访了无数遍的那个小男孩。

“林……诺。”

陈佳明的嘴巴动了动，发出了两个音节，他醒了。

“他想跟你说话，你快去！我来按！”

肖婕让林诺到陈佳明跟前去，自己来按住了陈佳明的伤口。

“陈佳明……你……你……你终于醒了……”

林诺抽噎着，眼角的泪一直往外掉。

“林诺你别哭……看你哭我难受……”

陈佳明紧了一下眉头，神情万分痛苦，却又刻意展露轻松。

林诺用袖子揩了揩眼泪，可是晃到自己的手掌都是血，眼泪还是不听使唤地往外冒。

“陈佳明……对不起……”

“我就不应该带你去吃沙茶面的……”

林诺跪坐着，埋头自责。

“如果我不带你去吃沙茶面……就不会被绑架、就不会遇到黑丨社会……你就不会受伤……”

“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陈佳明对不起……”

看着林诺深深自责的样子，陈佳明的黑眸子透出一阵心疼。

他忍着痛，挪了挪靠近林诺的左手臂，手指头轻轻地碰在了林诺垂在膝上的一只手。

林诺感觉到，陈佳明用他冰凉的手指，来碰自己的手指，一下又绷不住了。

“不怪你……”陈佳明凝着眉头，安慰似地说道。

他的脸因为持续失血变得苍白无比，林诺又看到他嘴角边那块小小的、淡淡的疤痕。

疤痕毫不起眼，可它却刺痛着林诺。

提醒着她，这是从一开始的时候，陈佳明就为了救她而受的伤。

林诺的心都要揪起来。

“对不起……陈佳明……”

“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带你来到这个时空，我不应该拉着你做这么多蠢事……”

“为什么我老是害你受伤……我……”

“我好后悔啊……我后悔了……”

林诺哭得喘不过气，嗓音也因为长时间的撕磨变得沙哑难听。

“林诺、林诺……”

“不哭……”

陈佳明轻轻撬了撬林诺的手指。

“我不后悔，”

“我一点都不后悔，林诺。”

陈佳明强打起精神，一对黑眸子闪动起了微弱的亮光。

林诺听到他话，渐渐止住了哭声。

“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我第一次来到这个时空，变成了一个婴儿。”

陈佳明继续说着。

“嗯，我记得。”林诺吸了吸鼻子，使劲点头。

“我变成了五个月大的婴儿，你猜我见到了谁？”

陈佳明的嘴角噙起一丝笑。

林诺清水眸子晃着一层雾光，下意识答道：“你的爸爸妈妈？”

“对。”

“我的爸爸妈妈。”

陈佳明的脸上，笑得更幸福起来。

“我从来没见过我的爸爸……”

“但是那一次，我见到他了。”

“所以林诺……你明白吗？”

林诺想起宝怡跟她说过，陈佳明的爸爸在他一岁多的时候就走了。

一岁多的婴儿哪有什么记忆，所以陈佳明说他从来没见过他的爸爸。

而陈佳明现在是在告诉她，正因为穿越，他才有机会见到他的爸爸，陈佳明……又在安慰林诺。

“林诺，谢谢你。”

陈佳明握起了林诺的一根手指头，眼睛笑得半弯。

林诺看着陈佳明脸上的笑，她不哭了。

在这清冷无人的公路上，天还没亮。

她守在陈佳明的身旁，只是觉得有一点点悲哀。

“救护车来了！”

肖婕望到了路的远端，有一辆跳跃着红蓝颜色的大白车。

林诺依稀从耳廓里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

“林诺……你把耳朵凑过来，”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陈佳明的脸上更没有血色了。

林诺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仔细听着。

“我爸爸是缉毒警察，十七年前……他被黑老大的马仔杀害了。”

“……”

陈佳明的声音弱了一下，眼神失焦，看着马上要晕过去。

“陈佳明！”林诺赶紧喊了他一声。

陈佳明又清醒一瞬，继续跟林诺说：“我现在找到凶手了……”

“他……他……他就是欧晓东的爸爸，”

“……欧万祥。”

林诺的瞳孔剧烈震颤，嘴巴也不自觉张大了。

陈佳明说完话，再度陷入昏迷。

“陈佳明！”林诺又喊了他一声，抬头看到鸣着警笛的救护车向他们飞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