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房间

这又是一个带着暗示的问句。

或许是因为今天林向晚兜了太多圈子,许晨心里涌上来一阵说不清的躁意,像被什么东西细细地磨着神经。

她抬起头,打量了一圈。

厚重的窗帘沉沉地垂着,柔和的灯带将房间内映得有几分温馨,也不知道这是主人的偏好,还是机器人的审美。

没人说话,周围却并不安静。

起伏不停的浪潮声透过落地窗传进来,海鸥嘹亮的叫声也时不时响起。

大海独有的咸腥气息萦绕在周围,不算浓重,却也无法忽视。

许晨不太喜欢这气味。明明一直生活在海边,喜欢浪潮声也喜欢海鸥,但她唯独不喜欢大海的气味。

百合花香悄无声息弥漫开的瞬间,林向晚的睫毛忽地颤抖了一下。

她蹙着眉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向许晨推了一下装着酒水的托盘。

“小林。”许晨平静地问道,“信息素骚扰,和信息素攻击的区别是什么?”

“有两种界定方式,第一种是信息素的最高释放浓度,第二种是造成的后果。由于前者取证困难,在实际中,往往以后者作为标准。”小林有条有理地回答道。

许晨转头看向林向晚,声音很温柔,却带上了命令般的语气,“把眼镜摘了,好好跟我说话,好吗?”

林向晚沉默地点了点头。

小林同样沉默地走进卧室,拿来了一个盒子。跟上次一样,它伸手在林向晚面前极快地一晃,将两片眼镜收进了盒子里。

“我用你的会员信息下了订单,如果你愿意,以后你也可以用眼镜端。”林向晚的声音有一种几不可察的紧张。

“这都是小事。”许晨挪到林向晚身边,紧挨着她坐下。两人的大腿隔着布料紧贴了一瞬,有一种微妙的暖意和触感。

林向晚就像被烫到了一样,连忙将腿收回去了一些。

“讨厌我?”许晨轻声问道。

林向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脸上有了一点薄红,竟是标准的纯情少年被人调戏的样子。

“哎,你用了多久的抑制剂啊。”许晨的声音里带了一点蜜糖般的粘稠,说话时还一直盯着林向晚的眼睛。

那双眼睛正半垂着,睫毛在脸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却遮不住眸子里流动的水光。

林向晚的回答轻得像叹息,“四年。”

许晨默默在心里算了算。分化期通常是十八到二十岁,林总今年二十五,也就是说……

“你这不是有过经历吗,干嘛搞得好像我在耍流氓。”她软声抱怨道。

百合花香变得稍浓了一点,香气很清新,也很干净,像是带着清晨的露珠,正在初升的阳光下开得自在舒展。

林向晚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睫毛难以自控地轻颤着,呼吸的节奏也隐隐有些乱。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你……想问什么,好好问。”她低声说。

“还不是你不肯好好说。”许晨伸出手,想摸一下林向晚有些泛红的脸,或者是脉搏,甚至是腺体的温度——在伸出手的时候,她自己也没太想清楚。

看到无名指上那枚泛着流光的宝石戒指,许晨动作一顿。两相比较,自己现在的行为似乎又有些过分。

但是被过分的人清醒着,也没反对,说不定她是愿意的,甚至是享受的。这样一想,许晨摘掉戒指放在茶几上,继续伸手。

“你……有信息。”林向晚抬了抬手指,虚虚指向许晨的终端。

许晨垂眼看向自己的左手,电子表盘确实正在闪着微光。

她有些烦躁地向后挪了挪身体,点开了终端界面。看清消息的瞬间,她面色一沉,直接摘掉终端扔到了沙发边缘。

“怎么了?”林向晚询问道。

“狗叫。”许晨随口说着,端起林向晚用过的酒杯,喝了一小口威士忌。

辛辣的冰冷液体咽下去,像是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许晨不由蹙紧了眉头,“这有什么好喝的?”

“这杯度数高,你喝点别的。”林向晚倾身拿过那罐低度预调酒,单手“啪”一声勾开拉环,将泛着气泡的浅金色液体倒入空杯,递向许晨。

许晨连同她的手指一起握住了,“看你这架势,以前没少喝啊。”

手指接触的地方有着微微的暖意,透明的玻璃杯中,液体轻轻晃动,映着细碎的光。林向晚一时没有回答,也没有抽出手。

“林总,您有一条私人信息。”小林在落地窗附近发出了声音。

林向晚用另一只手托住杯底,将握着杯子的手指抽出去,见许晨拿稳了才放手。

目光离开这只杯子,她没什么语气地问道,“谁的。”

“陆星野。”小林回答。

许晨顿时捏紧了有些凉的酒杯,百合花香也不太受控制地稍微浓了一点。

“屏蔽。你去许晨房间,整理一下昨天的礼服,看看需不需要打理。”林向晚说。

机器人果断拒绝了她,“由于许女士有信息素骚扰至攻击的意图,我现在不能离开。”

正在喝酒的许晨差点没呛到。咽下口中清凉微甜的液体,她笑着说,“宝贝,我正在骚扰你老板,你看不出来吗?”

“您现在——”

“禁言。”林向晚打断了它。

机器人闭了嘴。许晨放下酒杯,笑得肩膀乱颤,整个人朝着林向晚倒去,“林总,你和你的机器人都不觉得我是在骚扰,对吗?”

林向晚的身体微微一僵,没有伸手揽住她,但也没有躲开,只是极轻地、如同喘息般地叹了口气。

许晨抬眸,对上了一双简直称得上恍惚,却又不像带着酒意的眼睛。

像是有道细微的电流从某个难以言说的部位窜出,顺着脊柱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一个多少有点荒唐、或者说有点渣的念头,骤然从许晨的脑海里浮了起来。

要不……干脆睡一觉?这氛围,你情我愿的,坦诚相对过后,什么不好聊?

林向晚的睫毛轻轻垂下,隔绝了许晨的目光,声音低得让人分不清是拒绝,还是在邀请,“别这么看我。”

极淡的清冽气息浮动了一瞬,在近乎浓郁的百合花香中,不过一息便消失无踪。

许晨颈后的腺体微微发起了热,脑子也变得有些不太清醒。明明不是情热期……她有几分迷茫地想着,伸手抚上林向晚的侧颈,手指缓缓向后移动,“你……用一下还原剂,好吗?”

林向晚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个字。被禁言的小林也毫无动静,在简直算得上漫长的时间里,许晨耳中只有林向晚越来越重、越来越凌乱的呼吸声。

就在许晨的手指堪堪触碰到腺体边缘时,房门突然被人砸响了。

“林向晚!你给我滚出来!”一个声音狂怒地喊道。

许晨猛地收回手,抬脚踹向前方的茶几。茶几纹丝不动,就连杯子里的酒液都没有半分晃动,许晨只觉得更加憋闷了。

她确实是个Omega不假,但任何性别,在这种时候恐怕都很难压得住脾气。

这人毫不知趣地往上凑,几次三番扰乱她的私生活,想干嘛?

敲门声还在持续响着,叫骂声毫无逻辑,但好歹不算很脏。

林向晚略有些重地叹息一声,抬手按向眉间,“喷洒清除剂。”

轮椅还未开始移动,许晨眉头一皱,“等一下。小林,你能分析信息素浓度吗?”

被老板禁言的智能管家出了声,“可以。当前房间内的信息素浓度,是A级以上Omega与任意性别进行中等亲密接触时的浓度,行为可能包括亲吻、抚摸——”

“行了。”林向晚打断了它。

许晨唇角一勾,站起身来,扯掉脑后的发夹,随手往沙发上一扔。

她几步走到门口,调动起方才被打断的所有怒意,一把拽开了门,“你要干嘛?”

站在门外的陆星野瞳孔猛地一缩,表情空白了一瞬,“你……”

“我怎么样?”许晨一手拉着门,任凭房间内的信息素向外逸散着,“你有事吗?”

焚香气息几近狰狞地爆发开,带着灼人的焦躁与怒气,裹住了许晨的周身。她厌恶地皱起眉头,到底后退了一步。

“让我进去。”陆星野伸手抵住门,泛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她,“别在这说话。”

“让她进来。”房间内的人幽幽道。

许晨又退了一步,侧身让开,看着一个人形香炉散发着信息素和怒气进了门。

人形香炉走到沙发前,目光扫过坐得有些懒散的林向晚,又迅速掠过茶几上的东西,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没有信息素就拿酒灌,你可真行啊。”

林向晚沉着脸,薄唇微微抿着,未发一言。

许晨关好门走过去,看到威士忌的杯子只剩了个底,放在茶几中间,倒看不出是谁喝的。

“我说过,你信息素让人难受。”她走到窗边,“唰”地拉开窗帘,又打开了通风窗。

咸腥潮湿的海风刮了进来。这味道没有多好,但比百合混着焚香强多了,至少没有俩人当着个假Beta暗度陈仓的错觉。

“你倒是放个屁啊,让个Omega挡在你前面,你算个什么东西!”陆星野压低声音发着火。

见她多少还知道收敛,许晨很是欣慰地走到林向晚身边,重新坐下了。

“她喝多了。酒,是我灌她的,事,是你坏了我的。我现在很想骂人,你最好能说清楚你砸门要干嘛。”

陆星野愣住了。她沉默片刻,打量着两人的面色问道,“真的?”

“真不真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许晨漫不经心地应付着,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戒指,重新戴在了右手上。

陆星野看着她戴戒指的动作,目光微微闪动,“你……喜欢这种吗?”

许晨还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装醉的总裁冷声道,“我还没死。”

“没死半天不说话。”陆星野调转炮口,对着自己名义上的姐姐猛轰,“你刚跟人认识两天,就关起门来搞成这样,想干嘛?”

“姐妻。”许晨把这个称呼咬得重极了,“我们两个成年人,干什么还需要跟你打报告?再说了,不在房间里搞,难道出去在甲板上搞吗?”

陆星野看向她,脸上一时青,一时白,“你……你现在怎么这样?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我只是一直没找到你,又、又实在没有办法……”

这说辞太过低级,许晨不由嗤笑出声,“没有啊,姐妻,我真不记得你了。这几年,我在第五区过得不知道多快活。”

看着陆星野越发难看的面色,还有林向晚的默许,许晨继续发挥,“本来今天可以更快活,可惜让你搅黄了。你一个刚订婚的人,没事别盯着我俩,多去——”

“叮铃铃!”

门铃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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