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晚切好的肉分为两类。第一类大致正常,第二类非常漂亮,就是让小林切也不会更好。
许晨吃得心满意足。
将沙拉、小吃和甜品统统填进肚子里,许晨端起了餐后咖啡。这咖啡上面点缀着漂亮的拉花,味道也十分香醇。
而林向晚的饮品,只是一小杯清淡的红茶。
许晨刚想说点什么风凉话,爵士乐队的音量突然稍微提高了一点,而大厅之内的灯光暗了几分。
音量很低的窃窃私语声响起,她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了一眼,只见许多客人正在面带惊叹地望着她所在方向的落地窗外。
在骤然升起的警觉感中,许晨缓缓转动起脖子和那上面的东西。
果然窗外有着奢侈的异状,江对岸的建筑灯光,组成了一排醒目的英文字。
“I LOVE YOU MISS XU”,前后都有着爱心。而稍远一点的灯光,则是这行字的陪衬:不断变幻的爱心、烟花、百合花……
许晨面无表情地把头转回来,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咖啡。
“不喜欢吗?”林向晚看着她的脸色,低声问道。
“比烟花秀强一点,环保。”许晨毫不客气地点评道。
她只希望接下来的夜晚能安静度过,不要再有什么花活。
这个希望很快破灭了。因为有侍者推着一车玫瑰花走了出来,其中的大捧玫瑰花是红色的,还有许多单支的、不同颜色的玫瑰,每支上面都绑着丝带。
推车路过的每张餐桌,侍者都留下了一支花、一句话,换来的是两个惊喜的笑容,和更多人好奇的关注。
许晨用毫不掩饰的谴责目光看着林向晚,“你干的?”
林向晚相当沉重地点头。
“比飞行器撒花瓣稍微好点,以后别干了。”许晨害怕打击到她的积极性,想了一下补充道,“餐厅不错。”
林向晚的眉眼稍微舒展了一点,“具体哪里不错?”
“菜好吃,有桌布,环境好,人少安静。”许晨的回答具体而简洁。
林向晚再次点头。
在准备接收恐怕花了大价钱的玫瑰花时,许晨突然发现,其实她自己也是一个实用性很强的人。
虽然之前常觉得林向晚实用性过强,那也只是因为喜好或审美不一致。
她喜欢更加丰富、华丽、有趣、但同时又很实用的东西,比如一栋靠山临海的别墅、满院子的百合花、后院的秋千和躺椅、卧室里装满饮品的小冰箱。
就本质而言,她其实相当认可林向晚从前做的事情,而不是从蹩脚电影中突然学到的这些……虽说“学习”这个行为,其实也有一定的可爱之处。
这样一想,她对神情有些黯然的林向晚说,“这些也还好,只是有点浪费。别墅、衣服和珠宝都很好,很漂亮,我很喜欢。”
林向晚抬眸,眼中映着窗外斑斓璀璨的灯光,“好,我知道了。”
许晨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心漏跳了一拍”。刚刚为什么要说她呢?其实这些也不算很尴尬,可以接受的!
就在此时,玫瑰花车推到了她俩的餐桌旁。侍者将花束交到许晨手中之后,整个餐厅里响起了轻柔而持续的掌声。
许晨眼睛微微眯起,给了林向晚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转头对周围的人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花束放下,掌声渐息。许晨用手撑住下颌,带着优雅的微笑盯住林向晚,“除了玫瑰,你还送了她们什么?”
“楼下酒店的入住劵,可以在一周内任选一天。”林向晚低声回答。
许晨想起了那句嘴贱的“撒玫瑰味指套”,感觉自己也有一定责任。
她手指上移,轻轻挠了一下脸,“行吧。”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许晨一直在默默盘算,再过多久走出去,会没人注意她俩。
她很喜欢出风头,但不是这种。她说不上哪里不对——总之就是不对!
慢腾腾地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完,许晨轻轻擦着嘴角,瞥了一眼座位旁边的轮椅。林向晚点点头,给自己换了个地方。
一人一轮椅,安安静静地离开座位,向出口走去。每经过一桌,两人都会收获一句祝福、赞美或者感谢,许晨在心里咬着牙,面上保持住了优雅的微笑。
高大的玻璃门在身后合上,许晨绕到林向晚身后,压低声音问道,“老电影里,能把轮椅从很高的台阶上推下去,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可能有几百年吧。”林向晚说。
许晨笑得面带寒光,“真不错,你也是赶上好时候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
林向晚不说话了。
刚坐进低空车里,许晨便说,“小林,把隔板升起来。”
林向晚飞快地瞥了她一眼。
等隔板完全升起,许晨俯身抓住林向晚的裤腿,用力往上扯。林向晚没动,也没说什么,许晨很快看见了在那条伤疤之下,束着一个金属质感的圆环。
“这什么东西?”许晨问。
“限制器。”林向晚答。
“限制什么?”
“走路动作。”
“原理呢?”
“微电流。”
“变态。”许晨放开裤腿,转而在她大腿上拧了一把,“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这伤疤还在,为了装瘸电自己,有病?”
“电流很小,不疼。”林向晚平静回应道。
“嗯,好。”许晨点着头,只觉得一股无名怒火正在身体里面四处乱窜。这么一个人……为什么偏偏要这样……
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也不太明白这种心绪从何而来。低空车正平稳地行驶着,窗外是宽敞明亮的停车场,而那股怒气在脑子里熊熊燃烧,让她完全静不下来。
许晨咬牙切齿地瞪了一会儿林向晚,身子一拧、跨坐到她的大腿上,伸手去扯她的衬衫纽扣。
“你坐好!”林向晚的语气前所未有地严肃,两只手却迅速握上了她的腰。
许晨只当没听见。扣子一颗接一颗解开,西装连同衬衫一起掀开,她俯身趴在林向晚肩上,狠狠咬了下去。
在轻微的嗡鸣声中,低空车缓缓升起。林向晚不敢动一下,只牢牢抱住了许晨的腰。疼痛将她大脑冲击得一片空白,她忍不住从喉咙里泄出了低低的呻吟。
许晨放开了牙齿,“你知道疼啊。”
“你……坐好,别这样。”林向晚带着喘息说。
“我不。”许晨双手按在她肩上,拉开一点距离,想用目光把她剖个对穿,一直看进心里去。
这人的眼眸仍是沉静的,那讨厌的镜片让她总像个无喜无悲的怪物,可她额角有着汗,眉头拧在一起,分明也是个活人。
“你把自己当什么,你又把我当什么?”许晨听见自己问道。
没怎么经过思考的话说出口,她突然明白自己在气什么了。不禁气,她还怕,怕这人真是个怪物,没有正常人类的感情。
于是她继续问,“你对我,是真心的吗?”
那双眸子没有一点变化,但蹙着的眉心微微跳了一下。像是有块石头从空中落下,把心脏砸了个粉碎,许晨知道答案了。
她无言地放开林向晚,转身坐回旁边的位置上,拉过安全带系好了。
“对不起。”林向晚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辩解,“我刚刚只是在想,真心是什么意思。”
“哈。”许晨尖刻地冷笑了一声,“听听啊,这是人话吗?真心是什么意思……还用想吗?”
“对我来说,需要想。”林向晚的声音有种非人的冷静,“最近几年,我的很多观念都在变化,而真心……没仔细想过。”
“也就是说,按照你从前的标准,你对我是没有真心的,所以在紧急更新版本了。”许晨一针见血。
林向晚没接茬,而是换了个话题,“我是爱你的。我希望你过得好,想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想尽力实现你的愿望……”
“停。”许晨打断了她,“不太对,你让我想想。”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许晨慢慢理清了这些话的问题,也想清楚了今晚的复杂感受。
“我的愿望不需要你实现。”她说,“你给我买别墅,我很开心,但这只是一个礼物……而愿望不一样,应该我自己实现,你祝福我、适当帮助我,就可以了。”
就像在舞池中心痛痛快快地跳一场舞,和坐在餐桌旁、等着别人花大价钱制造出来的奢华场景把自己捧成一个中心,也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对不起,是我表达有误。”林向晚马上更正道,“我是希望你能实现愿望。”
许晨不太相信,“是吗。我怎么感觉你的爱情观有点扭曲,像是……单向付出和控制欲的结合体。除了听你的、不去追查身世和宋家,你对我有别的要求吗?”
“你本来就很好,不需要为我做什么,能跟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林向晚说。
可能是晚餐吃得丰盛,许晨感觉自己的大脑空前好用,“高情商改变不了内容的本质,你话术再好听,说穿了还是一回事。”
林向晚没再说什么,只很轻、很慢地叹了口气。
海港城市的夜晚刚刚降临,霓虹招牌和全息广告在车窗下方闪烁着绚丽的光影,不过瞬息便会离开视野。
其它低空车的导航灯如一道道流萤划过,各种颜色的光点在空中井然有序地交错,各自奔向这个夜晚的欢乐或安宁。
低空车近乎沉默地向前飞行着。披挂着各种色彩的商业大楼逐渐稀疏,沿岸灯光勾勒出海岸线的蜿蜒形状,那静谧灯光的更深处,是漆黑锦缎一般的辽阔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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