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翻起鱼肚白,阵阵凉风不断吹拂着凉亭柱子边上挂着的雪纱,初夏之际也只有早上这会儿才能为炎热的天气带来丝丝凉爽,凉亭内放着一张金丝楠木软榻,上面铺着杏色绣凤纹的蚕丝褥子,一旁的木几上还零零散散倒着几个白玉酒壶。
软榻上,一个容色姝丽的女子闭目睡在那里,身上只随意遮盖了一件薄薄的披风,即便闭着眼睛也能看出她艳绝倾城、风姿卓越,哪怕是天天近身伺候,可来往的丫鬟还是经常不由自主被她所惊艳,却因她刻在骨子里的端庄高贵而让人不敢生出半分旖旎心思。
突然,外头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不久便见一个男子神色严肃的跑过来,甚至来不及行礼便一路喊道:“公主,出事了!”
大丫鬟浮云跟朝露皱眉,快步走过去拦住他:“云聿,公主尚未睡醒,怎可大声喧哗!”
云聿急的脸色煞白,一把佛开她们:“出大事了,太子殿下出事了!”
周围的丫鬟皆是一惊,来不及反应,云聿便绕开挡路的浮云大步走进凉亭,顾不得尊卑无礼跪在榻边焦急叫道:“公主、公主……”
但榻上的女子却丝毫没有反应,云聿心里咯噔一跳,余光看到一旁散落的酒壶,回头厉声问道:“公主跟谁喝酒了?”
浮云跟朝露顿时也白了脸,她家公主虽然喜欢喝酒,但从未烂醉如泥过,因为有功夫傍身更是警觉的很,即便睡梦中也不可能如此踏实,且不说他们刚才吵闹半天公主都毫无反应,就连这会儿云聿都叫不醒,显然公主是着道了。
浮云嘴巴张了好几次,才终于哑声开口:“是南小姐,但是……”
但是怎么可能?她家公主与南希可是倾心三年的爱人,南希曾经为了救公主中了一箭差点丧命,而公主也为了南希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硬是请下圣旨准许女子与女子成亲,甚至一人抗住了满朝文武的弹劾,从那以后完全退出朝堂,就是为了给南希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南希怎么可能背叛她们家公主!
朝露也不敢置信:“不会的……”
云聿顾不得理会她们的心思,从腰间拿出一枚丸药塞进揽月公主嘴里,过了一会儿,揽月公主果然慢慢睁开凤眸,皱眉捏了捏昏昏沉沉又钝痛的脑袋,还未清醒过来,云聿便急声开口:“公主,出事了!”
揽月公主转头:“云聿?你不是陪父皇去猎场了吗?秋猎结束了?”
云聿红着眼颤声开口:“公主,太子殿下出事了,南希偷了您的印信冒名写信给太子,说陛下在秋猎场遭遇叛军,要太子立刻带兵护驾,殿下见是您的印信误以为真,没有怀疑便匆忙赶去,正好中了三皇子他们的圈套,三皇子带兵包围了殿下,诬陷他带兵谋反,将太子殿下射杀于猎场!”
“你说什么?”揽月腾的坐起身,因为眩晕身子晃了晃,云聿担心的扶住她:“公主!”
揽月用力按住疼痛的额头,这会儿也反应上来不对劲,她虽然有些好酒,但从来不会放纵自己喝醉,况且喝的就向来清淡,可眼下自己头昏脑胀、身子绵软,分明……酒有问题!
她此刻顾不得自己被爱人背叛的疼痛,急忙站起身一把拉起云聿,不敢相信的问:“你说皇兄被射杀了?”
云聿沉痛的低下头,声音哽咽:“三皇子封锁了消息,陛下昨日突感不适,御医开了药,陛下喝下后便一直睡着,是珍妃在旁伺候,我们根本进不去,好不容易把消息递给陛下,太子殿下已经重伤了,御医说性命垂危……”
话音未落,揽月公主已经风一样跑出去,一边喊下人牵来马,转眼间便已经往猎场飞奔而去,云聿急忙起身跟上去,可惜他的马终究不敌揽月公主的千里宝马,很快就被远远扔在后头。
猎场行宫内,明黄色的床上躺着一个面色雪白的男子,浑身是血却依旧掩盖不住其气宇不凡,一圈御医正皱眉忙碌的围着他诊治,皇上在不远处担心焦急的不断踱步,三皇子也满身狼狈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年近四十却依旧风韵犹存、娇柔妩媚的珍妃跟着一块跪在地上,看着皇上担忧的双目赤红,她眼中却露出快意的冷笑。
几个御医拼命诊治半天,但太子伤势实在太重,只能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战战兢兢跪在皇上面前,语带哭腔:“陛下,臣等无能,太子殿下伤的实在太重了,还有一箭接近心脏,实在、实在……”
皇上眼前一黑,往后踉跄了两步差点晕倒,只能一手抓住身后的桌子,嗓子嘶哑:“救不活太子,所有人全部陪葬!”
御医顿时面无血色,砰砰磕头哭求:“陛下饶命啊!”
“不好,太子殿下、殿下……”床边正在医治的御医突然脸色一变,焦急大喊。
皇上心里一紧,连忙转过头,就看到床上的太子脸色青白,浑身抽搐,眼睛闭的死紧,嘴角的血一股股往外冒,皇上眼圈一红奔到床边:“宏儿,你撑住啊,我是父皇,你千万不要丢下父皇啊……”
太子费力的睁开眼睛,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身体徒然一软直接咽气了。
皇上脑袋轰隆一声,神色一片空白的呆愣在那里,身后的御医急忙上前又是赐穴又是探脉搏,慌乱的忙碌了半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太子殿下……薨了!”
皇上眼前一黑,往后踉跄了两步趴在床上,眼睛血红,嘴巴嗫嚅半天才终于哑声哭出来:“儿啊!”
殿外跪了一群大臣,听到屋内皇上凄厉的哭声,心里顿时都是一咯噔:“太子殿下……”
揽月气喘吁吁从远处跑来,气还没喘匀,就听到门口的太监悲呛喊道:“太子殿下薨逝啦——”
群臣全部伏首痛呼:“殿下——”
揽月腿一软,如遭雷劈一般脑袋阵阵发晕,心口揪气一阵剧烈的疼痛,喉头一哽,一口血便喷了出来,身子直愣愣往后倒去,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行宫到处都已经挂上白幡素布,到处可听到宫人低低哭泣的声音,揽月想起昏迷前听到太监的那声喊,不顾脑袋依旧昏沉钝痛,挣扎的从床上下来往出跑,刚好伺候的宫人进来,看到她神色一喜:“公主,您终于醒了!”
揽月一把揪住她的衣裳,焦急的问:“皇兄呢?”
宫人脸色一白,低下头红了眼圈:“太子、太子他……”
揽月一把甩开她往外跑去,连鞋也顾不得穿,一路跑到御书房门口,就看到三皇子被罚跪在那里摇摇欲坠,背上全是被打出来的血迹跟伤痕,珍妃哭着跪在他身边冲着御书房砰砰不断磕头:“陛下,恕儿他对您一片孝心呐,您不能这么狠心啊,他也是您的儿子!”
揽月没理他们,直直走向御书房,门口的太监不敢拦她,只小声说道:“公主,文武百官现在都在里面议事,您稍等会儿再进去。”
御书房里面的声音飘至门外,被她听的一清二楚,有官员说道:“陛下,三皇子弑杀亲兄,十恶不赦,理应当斩,以儆效尤!”
中书令魏国公的声音传出:“太子带兵谋逆,三皇子孝心有加为保圣上才不得不出手射杀太子,实乃迫不得已,难道要看着太子谋反弑杀圣上吗!”
其他官员也不断站出来:“太子谋逆证据确凿,三皇子何错之有!”
“陛下,三皇子射杀太子虽然于理不合,但实属情非得已,纵不能表功但也绝不是罪,更何况陛下膝下如今只剩下三皇子一个皇子,还请陛下网开一面饶恕三皇子吧。”
此言一出,之前喊着要处死三皇子的大臣们也都沉默下来,当今皇上子嗣单薄,一共只生了四个儿子,其中两个没有长大便没了,只剩下太子跟三皇子成人,如今太子也死了,如果三皇子再被治了罪,那岂不是江山后继无人了吗!
揽月捏紧拳头,一把抽出守门侍卫腰上的佩刀,一把推开御书房的门大步冲进去,直直走向刚才指责太子谋逆的那个大臣面前:“是你说皇兄谋反的?”
那个大臣皱起眉,怒斥:“公主,此乃御书房,您身为女子……”
话音未落,就见眼前寒光一闪,一股血唰的溅了出来,那个大臣瞪大着眼睛直直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没了生息。
所有大臣全部大骇,震惊的呆愣在原地,都没想到还有人敢在御书房堂而皇之杀人,而且杀的还是朝廷官员,揽月身上溅了一身血,冷冷抬头环顾其他大臣:“还有谁说太子谋逆的?”
御书房里落针可闻,好一会儿众人才反应过来,魏国公崔恕使了个眼色,一个大臣脸色愤怒的站出来:“陛下,揽月公主肆意杀害朝廷大臣,请陛下……”
话还没说完,揽月手里的刀直接扔过去,直直插在他的心脏上,那个大臣咕咚一声往后倒在地上,血溅到旁边两个文臣的身上,那两个文臣吓的惊叫一声远远躲开,一时之间,御书房死一般寂静,揽月咬牙低语:“谁再敢冤枉太子,下场就跟他们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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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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