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白礼娶妻!”
卫岚玉从纪国公府归来,什么话都没说,便提出要白礼娶亲。
房中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媖看了看丈夫和侄子,没忍住开口说:“我知道你不喜欢郡主,是为了舅舅才娶的,可是既然已经同意娶亲了,那咱们也得风风光光的将郡主娶进门不是。”
“你这白礼娶亲,那不是在打郡主的脸,告诉全都中,告诉皇上,你不喜郡主,不愿娶郡主,是被迫的吗?”
“你这让郡主的脸,往哪里放啊。”江媖实在是看不过去这种行为,可一想到儿子也是为了她兄长,一时又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来。
娶吧,儿子不喜欢不愿意。
不娶吧!她兄长就死到临头了。
这都是什么日子啊这?
早知如此,她就不来都中了。
江怀桥也连连点头:“是啊,表弟,我们是有求郡主,这求人应当放低姿态,你若是不愿意娶,那…那不如去寻郡主说清楚,我们想办法让郡主帮帮咱们,我想郡主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可若你愿意娶,那你就得珍爱郡主,夫妻之间就算不喜欢,至少也得相敬如宾,这百礼算怎么回事儿嘛。”
卫岚玉看着自家一脸不赞同的母亲,和侠骨丹心的兄长,知道他们是误会了。
可是舅舅的事儿确实牵扯太广,要是告诉了他们实情,怕是会担心则乱,他娘才大病初愈,可经不起这刺激。
卫岚玉:“娘,你们误会了,这是我和纪瑞灵商量好的,她自小同皇后娘娘情深,如今乃是娘娘孝期,她却要出嫁,所以我才提出白礼出嫁。”
虽然是惊世骇俗了些,可在卫岚玉又不是个守礼之人,向来不在乎规矩和世人眼光。
三人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江怀桥倒是有些担忧:“既然郡主在孝期,陛下又何必让她同你现在就成亲呢,大可以过了孝期啊。”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文章不成。
他也不是蠢人。
“陛下自有陛下的考量,咱们平头老百姓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儿就行了,别管他们多。”卫岚玉故作轻松。
卫清远:“可你的好意,在世人眼中可不一定觉得是好事儿。”
卫岚玉:“爹,咱们自己人都顾不过来,在乎他人的眼光做什么。”
“也是。”卫清远放心了。
江媖:“那我吩咐人去办。”
江媖的动作很快,上午还挂着红,下午满院子都挂了白,乍一看还有些惊悚,可仔细一看才发现其中的蹊跷。
这些白布,可不是普通的白布,而是透的玉仙纱,挂在卫府之中,随风而起,宛若仙府。
江媖想着,即便是要全了孝道,可也得表明他们娶亲的心意。
半个月后,双府张囍。
婚礼前夜。
萧衡一身寒霜来到别春居,院里的奴婢下人纷纷退让行礼,别春居内不曾有半分红缎。
纪瑞灵坐在窗下,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知道窗画中出现男人的身影时才醒过来。
萧衡背对着她,空中孤月皎洁。
“他知道,他死后,你就走不了?”
他做了皇帝后,天下有什么是他不能得到的。
萧衡只是觉得可笑。
母后活着的时候,二人两看相厌,如今死了,他到时深情了起来,从前的重重就仿佛过眼云烟一般。
只是,他一辈子,有没有想过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纪瑞灵看向远方的皎月,声音微凉:“萧衡,你见过我的父母吗?”
萧衡一愣。
他没有。
纪瑞灵:“你见过孤山城吗?”
萧衡也没有。
纪瑞灵:“我娘信中说,孤山城的月亮比都中还要大,还要明亮,夏天的时候夜里无须烛火,只要在窗上糊上明纸,房里就回极为通透,有人更是在月下读书。”
说到这里,纪瑞灵的眼眸弯了弯:“我爹也说,孤山城山林里有许多野兔子,城里的姑娘们会用野兔的绒毛当做发饰,一到冬天,满城都是头上顶着毛茸茸的小姑娘。”
纪瑞灵的眼眸之中有向往,可她却身处在这四方的院子里,这院里锦衣玉食,似乎没什么不好。
她垂下眼眸:“可是萧衡,这些我都没见过。”
甚至,她连给她写信的父母都未曾见过,孤山城离都中太远,远到这十八年她不曾走去,父母不曾归来。
萧衡知道她想念父母。
很早就知道。
当年他们还在皇宫读书的时候,有位从孤城来的宫人,纪瑞灵每日都追着那宫人问孤城是什么样子。
那个宫人哄的纪瑞灵每日都很开心,只是可惜,那宫人后来失足落水,香消玉殒,纪瑞灵为此伤心过好长一段时间,她虽从不说这些,怕纪国公伤心,怕扶养她长大的世子妃多想,这些萧衡都知道。
男人的大手拇指压在袖口的花纹上:“我知道你想念二舅和舅母,只要你在忍忍,等到来日,我会让他们回朝。”
“萧衡,你知道的,新帝即位漠国必将跃跃欲试,至少你继位的五年内,我爹离不开孤城。”新帝登基,孤城更需要名将驻守才能掸压漠国,守住一方百姓。
她父母是最了解孤城,了解漠国大军之人,也必须是他们留在那里。
“都中不缺一个我,可我缺一双父母,至少我这一生该见见他们。”
“都中不缺你,你怎知都中不缺,怎知我不缺,阿灵,这么多年,在你心里,我算什么。”萧衡回首,墨色寒霜的眼眸不甘,温怒:“我可以放你成婚,但是这前提是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你会回来,会回到我身边。”
可他知道,今日放手了,她就永远不会归来了。
她是一只鸢,一旦绳断,便在无回到他手中之时。
暖堂灯火下,少女看着男人的眼睛,轻声唤:
“阿兄,你一直都是我的阿兄。”
萧衡是相伴她长大,会为了她出头的阿兄,可也仅仅是阿兄而已。
“阿兄!”萧衡自嘲一笑:“若我不想放手呢?”
纪瑞灵垂眸:“阿兄还记得姑姑吗?”
萧衡的眸子微动。
他当然记得自己的母亲。
生身母亲!
纪瑞灵:“姑姑也曾是飞身马背,志在四方的姑娘,可是后来呢?”
后来,姑姑为了皇帝成为皇子妃,人人都说她没有规矩,有辱纪氏门楣,有违皇室规矩,还是皇子的皇帝被大臣弹劾,被先帝斥责。
姑姑开始学习规矩,谨言慎行,做了人人称赞的贤妇,可是后来呢?
夫妻离散,次子早夭。
她在坤元殿里,守着冰冷的宫门,看着远去的自己和三皇子,看着年少丈夫的怨恨,抑郁而终。
若不入宫门,姑姑不会早逝。
萧衡抬眸,黑暗中的面容划落一颗流星:“我不是父皇。”
他决不允许那些文臣,对着他的后宫指指点点。
他是皇帝!
不是傀儡!
现在也不是当年。
一切都不会和从前一般。
纪瑞灵:“太子确实与陛下不同,可我也和姑姑不同,我喜欢孤城。”
“那难道卫岚玉那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就能为了你放弃富贵生活,去孤城那苦地方,守着一座城,一条线吗?”
“他不能,我可以和离,我不会留在都中,无论是你,还是他,都不是我去孤城的绊脚石。”纪瑞灵目光坚定,离开是她在很多年之前就有的想法,只不过这么多年,她一直想着,等太子登基,等祖父退去官场,等一切风浪都停歇。
卫岚玉只是这路上的相遇,她并不会因为他,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萧衡:“可若是我…”
纪瑞灵知道他想说什么,突然打断了萧衡:“殿下生来便是太子,自幼苦读,腊月寒天,风寒病缠都不曾懈怠过半分,您有治天下之才,也有治天下之德,可殿下,有些东西得到后,不一定会觉得好,若是退一步,又何知不是另一边天地呢?”
纪瑞灵朝着院外小门瞧去,哪里有一抹湘妃色。
她说:“阿兄,难道要让我们多年的感情,变得一文不值吗?”
萧衡对她无可奈何,退一步是失去,近一步也是失去。
“阿灵,若我们是普通人…”
“即便我们是普通人,是平民百姓,你也只是阿兄。”她和萧衡之前从来都不是皇权,孤城的阻隔。
而是,她只当他是最亲最爱的情人。
除此之外,在无其他。
萧衡突然笑了,笑声在屋檐下回响,带着寒夜的孤冷,一声又一声。
他看着少女背过身,烛光映照在她的发丝上,雕花窗缓缓落下,少女的声音逐渐模糊。
他同她之间就如隔着这道窗,只要他不上前,这窗户就永远不会落下,可他一旦上前,这窗就永不会打开。
多年前,他的母后和皇帝是否就隔着这道窗户呢?
如果回到当初,他宁愿这道窗户从未打开。
他终于明白了皇帝那一纸鸢的意义。
萧衡伸手摸着画窗的纹路,一点一点的描摹,突然他垂手落下。
问:“我想给的,都是你不想要的。”
她想要的,都是他不想给的。
他们好像从不在一条轨上。
异轨之人,怎能相见觉欢。
萧衡收回手:“睡吧!今夜天凉。”
明日睡醒,你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了。
若他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起码要让阿灵得到。
房内无人回答。
萧衡看着烛光熄灭才移步离开别春居,刚出院门,纪瑞妍便提灯候在院外小桥上,对着他嫣然一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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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大婚前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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