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你到底想要什么!”
云疏月喝住离去的人影,因太过于用力,脸上的伤口又嗞一声崩开,鲜红的血一直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突出的锁骨上,在烛火月光之下尤为凄厉。
她紧紧地盯着跨立在庭院里的身影,也跟随出去,与他一同被月光笼罩。
“你们对虎威镖局动手,又将我囚于此,应该不仅仅是想要娶我吧?”
“呵。”宋祁笑出了声,转身走到云疏月的面前,用指腹抹去云疏月锁骨上的血迹,“你这么聪明,叫我怎么能不爱呢?”
云疏月撇开眼不去看宋祁,以免忍不住出言又惹怒了他。
宋祁的手一路往上擦拭着血,最后抚上云疏月的脸,声音缱绻不明。
“今夜月色明亮,不如月儿陪我一起,趁着月色作画如何?”
“你想要画什么?”云疏月躲开两步。
宋祁空了手却并未像之前那般动怒,而是收回手瞧着云疏月的反应说道:“就画,朔山内围的地图,月儿觉得怎样?”
不等云疏月回答,宋祁已经叫人搬来了桌案和座椅,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这是不容拒绝的架势。
沈酌助的是先皇后所出的四皇子,宋祁投奔的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所出的二皇子。
沈酌说,南阳侯府为了给四皇子暗中积蓄力量,也为了放松敌人的戒备,是故意做了一出戏让沈家蛰居到这北地来。
南阳侯府垮了这件事有人信,自然就有人不信,云疏月现在摸不准宋祁是信还是不信。
但他想要朔山内围的地图,至少是对此事产生了怀疑。
云疏月思绪万千,终于打定主意。
“你之前说的给我正妻之位,还作数吗?”
早已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的宋祁闻言,蓦的眉尾一挑,随即身子后仰靠着椅背。
“作数,月儿可是想明白了?”
宋祁嘴角噙着笑,眼里的狂热呼之欲出,他饮下一杯茶,只等着云疏月的回复。
云疏月再问:“我嫁给你之后,你会救我舅舅和虎威镖局?”
“自然,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云疏月捏紧拳又松开,跟着吐出一口气,快步走到宋祁面前,作着最后的质问。
“若你做不到又该如何?”
“月儿,你觉得如今你有资格与我谈条件吗?”
云疏月的妥协令宋祁十分愉悦,他起身绕着云疏月审视,如同看一件唾手可得的商品。
“只要你成了我的正妻,我自会疼你护你爱你敬你,你的舅舅不就是我的舅舅吗?”
云疏月咬咬牙,“好,我答应你。”
只是宋祁多疑此时云疏月同意却又不肯相信,“昭雪说你与沈酌朝夕相处多日,感情匪浅,如今为何又肯舍弃他了?”
云疏月忍住心中恶心,顺势扯住宋祁的衣袖,泪眼涟涟似有万般委屈。
“宋郎与我婚约十余年,我早就视宋郎为夫君。只是二妹设计陷害,迫我换亲,心中本就不甘,那日我又见宋郎与二妹关系密切,妒火中烧才说了绝情的话,我与沈酌或是旁人从来都没有生过半分情愫,昨日沈酌不肯帮我救舅舅,我还与他大吵了一架,今日才跑出朔山散心。”
云疏月压了压胸腔的反胃,继续编排着,“宋郎不知我方才见到是宋郎救了我心中有多开心,只是想着此时宋郎已是二妹相公,为了避嫌才多有别扭。”
宋祁哪里见过云疏月这般对他,三言两语之下竟浑身酥酥麻麻,反握住云疏月的双手来。
“月儿所说,当真?”
“句句属实。”
云疏月低下头不敢与宋祁对视,生怕眼中的厌恶藏不住,前功尽弃。
宋祁深情唤了一声“月儿”就要去抱云疏月,云疏月不着痕迹地躲过,走到铺好画纸的桌案前。
“宋郎,我前段时间双手受了伤,筋脉断了,如今作画也受了影响,怕是无法像以前那般精准,但我会尽力还原出大体的模样的。”
宋祁一喜:“无妨无妨,有大致相似已是极好。”
云疏月低头去拿笔,心里鄙夷,那宋祁果然不是真心喜欢云疏月的,在这一番话里他只听得见画不好,却听不见她双手受过伤。
抬首时,云疏月带上一丝浅笑。
“宋郎,我有个忠心的女使,叫桑麻的,我既决定好了要留在宋郎身边,那桑麻也该跟我一同在这里才是。”云疏月又去扯了两下宋祁的衣袖,“宋郎,我能不能写张纸条给桑麻,你有办法送进去吗?”
宋祁拍拍云疏月的手,“月儿且先画,画好了地图,再说纸条的事。”
云疏月恭顺应下,心里冷哼一声,这宋祁分明还是不信她啊,不过也是,就在一刻钟前她还在与他争执呢。
执笔蘸墨,却迟迟下不了笔,云疏月望纸兴叹,最后手一抖,笔掉落在画纸上,晕染出一片夜色,如此时盯着这一切的宋祁的眼眸。
“宋郎,我的手抖得厉害,不如你来执笔,我来叙述可好?”
云疏月委屈巴巴,拿出毕生的演技来。
过了好半晌,宋祁才应下,“好。”
“这里有座山,那里也有座山,这里有很多石头,那里也有很多石头……”
云疏月故意描述地十分零碎,她以为宋祁会受不了甩笔而去,却没想到在她这番描述中,宋祁竟真的完成了一副图画来。
虽然与朔山内围的情况差得远,但与她描述的确实十分相近。
且这幅画线条流畅,景物远近有序,抛开对宋祁的成见来说,确实是一副画工极好的画作。
“月儿,可描述详尽了?”
“我也没逛完整个朔山内围,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宋郎,你这画真是精妙。”
宋祁并未搁笔,而是侧身问道:“月儿,世人皆知朔山内围关押着流放重犯,那么驻守的守兵和关卡呢?”
“哦,我听宋郎说是地图就没想着画这些,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有驻守,这儿,有一片营帐……”
又过了一刻钟,宋祁根据云疏月的描述完成了一副朔山内围布防图,趁着他高兴,云疏月又提了一次写信一事,这次宋祁准了。
云疏月谢过之后拿了纸笔回到房间内,一盏茶的功夫,她捧着叠好的信纸出来,交给宋祁。
“劳烦宋郎了,今日疲惫不堪,想是迷药的劲还没过,我就先去休息了。”
宋祁点头,“云舒窈对你做的事,我会让她付出代价,月儿,正妻之位给你一事,我是认真的。”
云疏月脚步一顿,回首时带着笑意点头。
“我信宋郎。”
云疏月走后,宋祁展开那张信纸仔细端详,甚至还放在火上炙烤,纸上仍然只有叫桑麻找机会离开朔山的话语。
宋祁将信纸扔给跳出来的影卫,再次欣赏着那副《朔山内围布防图》。
“有此一图,北地何愁拿不下?那王家傲慢不肯相助于我,瞧不上我是穷苦出身还骂我是赘婿吃软饭。呵,瞧着吧,等我拿下朔山宰了沈酌等人,二皇子该记我头功!”
云疏月隔着窗冷眼瞧着,后实在不愿见他发疯便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这封信的内容不知道能不能被真正的解读,若是能让哥哥瞧瞧定能勘破的吧。
云疏月在想着邢繁蕴,此时的邢繁蕴更是要因为她疯了。
好好的一个人逛了一圈邶州城就没了,邢繁蕴在邶州城找了好几趟也没个结果,本以为是提前自己回了朔山内围,可邢繁蕴回到温泉洞一问,云疏月根本就没回来。
他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一软险些摔倒,还有一个地方!
邢繁蕴驾马飞奔,直接冲到沈酌房门口,还没停稳就下马狂喊云疏月和沈酌的名字。
沈酌倒是被喊出来与他骂骂咧咧,但还是云疏月的人影没有见到。
沈酌见此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月儿出什么事了?”
邢繁蕴将去邶州城的事说给沈酌听,刚说到云疏月人不见了就被沈酌一拳砸到脸上。
“邢辰光!你竟然将月儿弄丢了!北地局势一触即发,月儿又一向与你我交好,你可知她如今的境况有多危险!我宁愿与之争执吵架也不肯她去营救虎威镖局等人,你难道不知我的用心?”
沈酌与邢繁蕴扭打到一起,自然是邢繁蕴挨揍挨得多,大抵顾念着邢繁蕴体弱之证刚刚治好,沈酌手下留情停了手。
“我已经派人送信去京州城,虽还没有送达,但我坚信四皇子看到之后定会竭力留住虎威镖局众人的性命,你不好好将她留在温泉洞,放她出去做什么!”
“你们二人,心中都在为对方着想又不言明,到头来出了事反倒怪我?月儿失踪我的悲痛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还是想想怎么寻找月儿吧!”
邢繁蕴也是彻底释放出来,朝着沈酌就吼回去,只是牵扯到脸上身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正在此时,桑麻从远处跑来。
“长兄,长兄,二姐来信了!”
邢繁蕴顾不得身上的伤,翻身而起,一把从桑麻手中接过信纸仔细查看。
沈酌不解桑麻的称呼,但猜到了这信是云疏月传回来的,他也凑上前去看,只是看来看去他只提取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云疏月现在在宋祁那儿,暂无大碍。
邢繁蕴摸遍信纸,忽然喊道:“走,回温泉洞!”
一行人回到温泉洞,邢繁蕴熟门熟路从云疏月的房间里拿出那半截铅笔,小心翼翼地在信纸上画着整齐的线条。
众人原本疑惑不解的神色在看到渐渐显露出的字时化作惊讶,都屏气凝神地看着。
很快,所有的字都显示出来。
“宋近日欲攻朔山,我作假图哄之,望及时戒备应对,桑麻勿要寻我,安心种植,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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