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竹,宁竹?”
宁长青使劲挥手,宁竹半晌没有反应,他又大吼一声:“宁竹!”
这石破天惊的一吼属实给宁竹吓了一个激灵,他猛地回神,些许失焦的双眼逐渐聚焦,倒出宁长青担忧的脸:“怎么了?宁竹,我看你刚刚突然走神了,吓我一跳。”
他说着就要上手触摸宁竹的额头,宁竹下意识退了半步,少年伸出的手便悬在半空。
宁竹有些尴尬,他转移话题:“没什么,只是在谷里一直精神紧绷,这会儿没什么事了,一下就觉得累了。”
嗡!
这话刚一出口便仿佛触发了某种咒言,宁竹恍惚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嗡鸣,旋即太阳穴全然不顾他死活地突突疼起来,似乎有一千根针扎着他的大脑。
宁竹的脸色倏的一下白了几分,他骤然发黑的视野里又一次出现了那只发狂的蝎子,封锁住它的灵脉光芒大盛,竭力想要压制住它,然而蝎子只是小幅地挣扎,时不时地一下动弹便让宁竹的意识不受控制地抽痛起来。
蝎子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它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紧接着,宁竹听到了一声无法理解的语言。
扭曲的语言忽的具象化成了一串又一串扭曲的符文在宁竹眼前爬过,只短短一息,冷汗便渗出额角。
宁竹强忍着痛找补:“别碰了,我头上都是汗,脏手。”
好在宁长青大大咧咧的也不在意这些,也没有发现宁竹的状态不可能是疲惫所致,他只是有些担忧地看着宁竹,把满腹的疑惑都压了回去:“啊,那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们也回去洗漱一下,刚好等会还要见长老呢。”
宁长青似乎还说了什么,宁竹听不清了。少年张合不断地口中接连蹦出宁竹无法理解地音节,他们之间仿若隔了一层透明的膜,宁长青的声音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分明人在就他身前,宁竹却只能听到破碎扭曲的音节。
快走吧。
宁竹快撑不住笑,大脑疼得更厉害了。
“我和兰之先走啦?”宁长青终于说完了话,他走回另外两人身边,临走前还回过身同宁竹挥了挥手:“改天再见。”
宁竹勉励撑着道:“嗯,改天见。”
三人身影逐渐远去,直到宁竹视线里再看不见一点影子,少年膝上一软,险些就跪倒在了地。
疼。
大脑又一次突突直跳了起来,好在现在广场上除他之后没有第二个人,宁竹疼得表情扭曲,细密的冷汗又一次打湿他的脸。
得回去。
可是怎么回去?
宁竹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艰难地从手环里摸出最后一根银针。还好,还好,这一根没有毒,宁竹闷哼一声,把这最后一根针刺入后颈,抓紧在视野被灰暗吞噬之前,他强迫自己迈出腿。
广场离内族弟子居住区本就有些远了,此刻剧痛反复折磨着宁竹的意识,他每一步都走得艰辛,生凭意志催使自己走了一路。
好在路上没什么人,有几个看到宁竹的都下意识地绕开了些许,待走得远些了,“他怎么出来了……”诸此之类的闲言碎语才飘到宁竹耳里。
宁竹顾不上,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小院,推开门,空置了几天的小院里还是那般灵气浓郁,草木的芳香扑鼻而来,宁竹刚一脚迈进了门,随即意识被黑暗笼罩。
扑通。
少年直直摔在小院中,被满院青翠的草木接住了。
.
混乱。无序的混乱。
宁竹又一次跌入这片虚无之中,他茫然地徘徊着,他应当找寻一个出口,他明白、他清楚!可这片黑暗构成了一片泥沼,包裹上来的黑暗却并非冰冷的触肢,反而温暖得犹如某种摇篮,令他无法生出半点反抗的念头。
他的耳旁又一次响起扭曲的咒言,絮絮低语像谁弥留之际的呢喃,反复地倾诉着爱与不舍。
睡吧、睡吧,到我这里来,睡吧,睡吧——
宁竹快要合上双眼。
“宁竹?”
谁是宁竹?
宁竹下意识地反问,旋即他浑身一颤,他挣扎着,在一片温柔的包裹下奋力睁开双眼。
“宁竹!”
谁在喊他?
宁竹一点一点从无形的泥沼中挣出,触肢似乎留恋地滑过他的小臂,宁竹顿了顿,片刻,他坚决地从那触肢的环绕中抽出手来。
他不属于这里……他不应该在这些。
另一道温柔的触肢轻轻牵起他的手,邀着宁竹朝它的方向走去。
宁竹往前迈步。
一步,又一步。眼前的世界逐渐从黑暗褪色为灰白,牵着他手的触肢便也褪去黑暗,露出纠缠的色彩。
灵脉。
宁竹心情复杂地盯着他手中紧握的二色灵脉,他站在光亮大盛的出口处犹疑,灵脉便温柔而坚定地将他往出口方向推了推。
这是梦吗?
宁竹不知道,他又听见了一声焦急的叫唤:“醒醒、醒醒啊宁竹!”
他应当出去。
于是他一步迈开,穿过那层光芒大盛的白色光圈,意识便被轰入体内。
他一睁开眼,便对上了一张放大了数倍的人脸,吓得宁竹差点一拳挥了出去,好在身体爆发的胀痛及时扼住了他下意识的暴力自保行为,对方惊呼一声,“嗷”地一下转头大叫起来:“醒了醒了!速来!!”
“宁辞,你小点声……”
宁竹痛苦地扭过头,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着酸痛,或许是长时间的超负荷运转之后它们终于明白,和操纵这具身体的人叫苦叫累是不会有结果的,索性直接罢起了工。
而这后果就是,宁竹连动一下手去捂耳朵都没有办法。
“醒了?!”没等宁辞回他,另一个人便扑了上来,啪一下捧住宁竹的脸左看右看,满眼着急,嘴上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感觉怎么样?知道自己是谁吗?我呢?还记得我叫什么吗?有哪里不舒服?会不会觉得头晕恶心之类的?”
宁竹:……
宁竹:“宁长青,没问题也要被你问出问题了。”
“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宁长青连忙松手,“怎么样,能坐起来吗?”
宁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他摇摇头:“不太能。扶我一把。”
宁长青便把他扶起来,倚着床头坐。
宁长青眼珠子来回转了几下,显然是一肚子话想问,宁竹决定先发制人:“你们怎么来了?”
这一问很是奏效,宁长青猝不及防被他问得懵了,只愣愣地解释:“啊,我和兰之去和长老汇报完,突然想起来还有东西没给你,就直接过来了。”
“然后他俩一进来看到我在拖你,还以为我是哪里来的贼,”宁辞撇嘴,一副意见很大的模样,“差点没把巡逻队摇过来。”
宁长青:……
宁长青试图争辩:“不是,你当时真的很可疑好吧?”
宁竹:“停。”
宁辞看了他一眼,“哼”一声也算给雇主三分面子没接话吵下去。
少女为什么在这里宁竹心里倒是有数,宁辞向来是哪有八卦往哪凑,今年郁苍谷之行发生了这么多事,宁辞直接跑来问他这个当事人,也属实意料之中。
至于自己晕过去的事……
宁竹心下“啧”了一声,他面上不显,继续打断宁长青那一连串的恐怖提问:“你和兰之一起来的,兰之人呢?”
“啊?哦,她在外面坐着呢。”宁长青挠了挠头,“她说男女有别不太方便,她就不进来了。”
宁竹:……
宁竹转头又看了一眼宁辞。
宁辞:?
宁辞在宁长青看不到的角度呲了个鬼脸。
“你怎么晕过去了,还好吗现在?”宁长青见宁竹没说话了,便抓紧了空档问,“之前问你你又说没事,要不要去叫医药阁的来看看?我有个相熟的师兄!保证不是宁轲那种怪人!”
宁长青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宁竹能感受到,但他的情况太特殊,和他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宁长青宁兰之可信,和他保守着共同秘密处在同一艘船上的宁辞可信,但就连这份可信也不足以支撑宁竹把他所经历的一切全盘托出。
宁竹沉默片刻,他还是用先前那套说辞:“不用麻烦了,长青,只是太累了。”
宁长青不信地重复:“只是太累了?”
宁竹点头:“嗯,我没事。”
“……好吧。”
宁长青见状也不再坚持,他突然拉住了宁竹的手,宁竹愣神一瞬,一枚小小的叶片便链接上他的手环。
“这是我的通行牌,我送给你,以后,灵植院内你可以畅行无阻。”宁长青笑弯了一双眼,他解释完,又郑重地看着宁竹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选医药阁,但我们灵植院不差,也欢迎你经常来。你要是没事,可以多来找我们玩,蹭课也不错的,有我和兰之在,保证不会有人说闲话!”
宁竹沉默着凝视那枚小吊坠,它摇摇晃晃,在阳光下折出来一点宝石般璀璨的光彩。
他心头一暖,低声道:“谢谢。有时间我一定去。”
半天说不上一句话的宁辞:……
发光发亮的宁辞决定噎死人:“二位不觉得你们现在有点太暧昧了吗?”
宁长青“啪”一声把宁竹的手甩开了。
宁竹笑了出来,胸腔震动牵连着肌肉,心口密密麻麻的又酸又痒,笑得宁竹有些喘不上气。
白日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暖洋洋地照在宁竹身上,消融了些许冰寒。
一点尘埃顺着光线扶摇直上,宁竹追着那星星点点的灰尘视线游出窗外,大片大片的阳光铺在小院的草木上,为之渡上一层金色的边,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只是……他好像忘了什么?
宁竹喉口一紧,他突然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宁长青疑惑地答:“巳时,近午时了。”
他们昨日回到宁家广场是下午,轩队交代他的是次日的辰时三刻。
……完了。
“怎么了,宁竹?”
宁长青不明所以,他还想问,屋外头忽的传来敲门声,三人的注意力皆是被那突兀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
“吱呀”一声的开门动静过后,少女倏然抬高了音量,明目张胆地将来自的身份传递给屋内的人——
“少族长?你怎么过来了?”
宁竹眼前一黑。
宁殊哥来干什么?
今晚应该还有一更请等等我……![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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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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