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话音刚落，宁瑞抢攻出招！
他俯身猛冲而上，手中灵力跃动，自半空凝聚的冰刃反射出晚霞的艳丽色彩，带着破空声直击宁辞门面！
宁辞的反应同样迅速，只是她并不后退，相反，她迎面冲上！
砰！
一根根冰刃被宁辞尽数闪躲而过，她的动作实在太敏捷也太灵动，冰刃甚至没能触碰到她的衣袍一角，只得砸在石砖上化作满地碎屑。
“哼！”
宁瑞冷哼一声，他的眼中，宁辞的身影正不断放大，她手上浅色的灵力已然汇集，宁瑞丝毫不惧，挥拳正对，硬碰硬！
爆开的灵力风波掀起满地烟尘与冰屑，两人衣袍猎猎作响，拳与拳相碰，却是修为更高一些的宁辞落了下风，与她正面相撼的宁瑞更明显地感觉到宁辞的灵力，他冷笑一声，骤然发力！
嘭！
爆开的灵力撼得宁辞踉跄着退开一步，就只是这瞬息的节奏紊乱，宁瑞暴喝一声：“起！”
先前碎在地面的冰屑忽地像有了生命一般疯长而起，宁辞本还想站稳反击，突如其来地变化逼得她放弃稳住身体，宁辞将错就错地滑步，借着身体的倾倒一拍地面将自己横送出冰屑的范围。
宁瑞却不肯放过，他紧追而上，自脚下凝聚的灵力将他送上冰棱，他想接着冰柱拔起的高度俯冲加速，却不想他刚蹬上冰柱，眼前忽地一闪！
锃！！
宁瑞下意识抬手护住自己，跟随他意识疯长的冰柱挡在他身前，什么东西砸在了冰柱上，激荡出金属尖锐的嗡鸣。
战局中，瞬息的变化都有可能影响结局。
宁辞的反应远在宁瑞之上，她甚至预判了宁瑞只会防不会躲，镖脱手的瞬间，她已然翻身一脚蹬地冲上——并不是正面直上，她几下落地，跃出了一道诡异的路线。
“这小孩有点意思。”
高台上俯瞰全局的四长老突然开口。
宁辞似乎在飞身而出、远离冰屑的瞬间就判断出了宁瑞的视野死角，她所行路径之刁钻绝非撞运气能碰巧碰出来的。
不是碰巧，那就是这先前从未被留意过的外族弟子，有着极高的战局判断力。
台上，宁瑞的愣怔没有持续太久，他同样意识到自己的防御也挡住了视线，他慌忙散去冰棱，融化成的水液带着镖啷当落地，宁瑞慌忙扫视台下——
没有人。
去哪了？
十来岁出头的小孩心头空了一拍，身后，暴烈的灵力裹挟着破空声袭来！
噗！
镖刃划破了宁瑞的肩头，带出一串喷涌而出的血花。
“呜！”宁瑞吃痛一下，他的节奏便乱了彻底。
他下意识地去捂住伤口，而他身前，偷袭得手的宁辞步步紧逼，只一拳，直接将宁瑞轰下冰柱！
“宁瑞天赋不错，不过作战意识还是太弱了。”四长老左右对比，又评估道。她的视线从宁瑞身上移开，看向冰柱上一转攻势、俯冲直下的宁辞。
利落。
她的脑中第一时间浮现出这个评价。宁辞的每一招每一步都极尽干脆，她的反应力远在宁瑞之上，宁瑞只能做到见招拆招，而宁辞一连串的行动已然证明，她不仅能拆招，还能预判对手的下一步，从而进行抢攻与设计。
“资料。”
她向旁边一伸手，侍者迅速递上了宁辞的档案。
四长老垂眼扫过她的信息，紧接着，她愣了一下。
金……木双属？
她又看向台下紧追猛打的宁辞，她周身爆发而出的灵力，尽是属于金灵属的锋锐，哪有半分木的柔韧？
“怎么了？”她边上的二长老看见她的反应，也是探过头来。
四长老顺势一倾身，将档案展现给二长老看：“这小孩怎么会吸收到克制的灵属？”
她方才开了灵瞳去看，尽管很淡，宁辞身上也确实有着木灵属的灵力波动。
“许是纳灵的时机不巧。”二长老倒是没怎么在意，天乾大陆之大，纳灵时吸收到相冲属性的修者也不在少数，她只淡淡道，“这孩子身无灵脉，木灵属又如此浅淡，若是看好，找个由头奖她一瓶化灵散便是。”
“也是。”
四长老点了点头，心下记住了这事。她身后的侍者恭敬地伸手要来接档案，却不想四长老直接把档案放在了旁侧的小桌上。
侍者心领神会，他收回手，重新站直身体，只是视线不住地望向宁辞，带着几分审视、几分艳羡。
台上，宁辞的速度似乎又快了几分，金灵力附在她的脚下，在她直冲宁瑞而上时，几乎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金色的残影。
她落地、又猛蹬地面冲上，手腕不时甩动，于是金镖破空，所划出的弧度吊诡至极，宁瑞刚要防，那镖便是在空中骤变方向，逼着宁瑞闪躲，可宁辞早在他退路上等候！
宁辞一招招时机把握得极妙，尽数压在宁瑞试图找回节奏的一瞬，逼得宁瑞全然喘不过气，他连回攻都没能运上灵力，拳掌对轰之下，宁瑞再一次落入下风。
宁瑞踉跄着退开，周身灵力刚提起，又是一镖迎面射来！
噗！
宁辞的眼骤然瞪大，身体下意识的路径快过了大脑，她还没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她已然一脚踏出，于是，她与宁瑞错身而过。
宁瑞生生挨了她一镖，用硬吃下来的伤害换到了喘息的瞬间，小孩的表情已然有了几分恨意，他拔出了扎进自己手臂上的镖，灵力灌入，只听“嗡”一声铮鸣，那巴掌大的镖仿若承受了什么巨力，在宁瑞手中崩裂成了碎屑。
“玩够了吗？”宁瑞的声音绷得同样紧，满腔的怒火压在胸腔，他的呼吸起伏极大。
他说完也没等宁辞应话，他一手抹上了自己伤口涌出的血，旋即，自额心抹下一道痕。
“哦？”二长老饶有兴趣地坐直了身体。
仿佛是宁瑞这一动作触发了什么，他的周身，灵力的波动骤然变得狂躁而暴烈，灵气受到了某种感应席卷而来，在台上卷出一道无形的风暴。
台下哗然。
“引动灵脉？！他疯了？”
有内族弟子惊叫一声，外圈的外族弟子还有几分茫然，可坐在内圈的内族弟子们脸上都浮现了几分惊诧。
宁竹的眉头皱起，他同样紧随着二人缠斗的身形分析着战局。
聚气二段与三段之间并无太大差距，至少不是能撼动整个战局的差距，然而宁瑞的优势是灵属相辅，以金生水，加上灵脉自带的恢复效果，不仅抹平了修为之间的差距，更注定了论持久战，他一定能比宁辞坚持更久。
对宁瑞来说，他还有下一届能参加，全然不必担心输给宁辞，但这是宁辞唯一越过龙门的机会。
所以，宁辞必须抢攻。
她要快，要狠，要在宁瑞没能反应过来之前将宁瑞拽进自己的节奏里，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一局的对手。她也显然是这么做的。
但终究还是一步失算，她没有料到宁瑞会这么拼。
宁竹的视线缓缓转向宁瑞。
“宁瑞疯了？拼成这样有什么好处啊。”
他身旁，宁长青费解地嘀咕一声。
对他们这些身怀灵脉的内族弟子而言，他们很清楚引动灵脉会有什么后果。轻则折损修为，重则透支上限。灵脉引动后爆发的效果比丹药更好，但副作用也比丹药更大。
虽然从未有人提起，但几乎所有人都将灵脉视作了保命技。
保命技自然要用在最危急的时刻，可眼下对宁瑞而言，只是一场还有再一次机会的比试，怎么会走到引动灵脉这一步？
台上，宁瑞灵力大盛，替代了灵源的灵脉疯狂引动台上的灵气，宁辞甚至抬手来需要抵御狂风，可风紧贴着她的皮肤刮过，便犹如坚冰所铸的针来回碾过她的皮肉。
刺痛。宁辞寒毛直立，这份冷意顺着她的皮肉钻入血管，轧过经脉，她的灵力在这狂躁的风暴中甚至隐隐有了被冻住的感觉——她的心跳空了一拍。
“玩够了——就下去吧！”
宁瑞暴喝一声，他的速度骤然快了起来，瞬息之间，他已然冲至宁辞身前，仿佛是为了报宁辞那一镖之仇，他手上金光暴涨成剑刃的模样，随着他一拳砸下，灵力在她手上切开一道更长更深的口！
宁辞反应不及，这一拳吃了个彻底，她的身体不受控地倒飞出去，宁瑞却犹觉不够，他猛地一脚蹬地，紧追着宁辞，在她落地的瞬间，扬起的腿鞭直击宁辞侧腰！
“呃！”
攻势骤然倒转，原先被穷追猛打的人突然爆发出远胜先前的速度，他表情扭曲至极，大开大合的动作绷开了他的伤口，殷红的血在空中飞洒，分不出你我。
宁辞一咬牙关，她一脚踏上地面，力自脚下迸发，她旋身，悍然相碰！
她不管宁瑞是什么缘由疯至这种境地，她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她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她绝不会认输。
“长老。”
侍者微微俯身，请示长老们的意思。
这一场打成这样已然是没有半人记得点到为止，台下的侍者想拦，宁辞却又在宁瑞的猛攻中生咬住了他一刹的失误抢回主权，扬起的腿鞭撞在一起，灵力碰撞而出的风暴卷起满地烟尘震开，此刻，没有一个人肯退！
“老四？”
大长老并不发表意见，他只看向持续关注着台下的四长老。宁瑞是金水灵脉，宁辞则是主修金的金木双属，都更倾向于四长老所掌管的执法堂。
四长老眼也不转，只紧紧盯着又一次碰撞的二人：“传医者来，密切关注二人状态，有任何意外，立即救治。”
“是。”
二长老调笑一声：“老四这是爱才心切啊。”
四长老听见了，她嘴角勾了勾，没应话，是怕自己一分神便错过了战局的关键。
台下二人仍旧打得难舍难分，越来越多的伤口布上二人的身体。宁瑞已然有些癫狂了，他双目赤红，胸腔剧烈起伏着吗，仍勉力挥出的一道冰锥射向宁辞。
那冰锥早已不如一开始那般巨大，宁瑞借着灵脉的爆发才挺到现在，可此刻他的灵力也濒临榨空，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宁辞还能站着？
他嘶吼着又一次挥拳，他砸中了，宁辞旋身提起的肘也砸中了他的胸口。
气闷。
宁瑞咳呛着喷出一口血，他踉跄着退开两步——
噗！
又一道不知从何射出的镖扎进了宁瑞的皮肉。他已经不太能感觉到疼痛了——比起疼痛或许更多的是冷。他眼前有些模糊，视线下意识扫过台下。
宁煌双手抱臂，坐在台下。
他在看吗？
宁瑞看不太清了，他只凭本能驱动着自己，他又一次抬手，最后一点水灵力已经不够凝聚冰锥了，他的咽喉里滚出似野兽的嘶吼，随即，他的声音又卡住了。
镖。
为什么还有镖？
宁辞双掌上的灵力同样浅薄到了几近虚无，她仍然操控着最后一缕灵力牵动了镖。它砸中了宁瑞的膝窝，可她也濒临脱力，最后一枚镖割不破宁瑞的衣袍，却还是让宁瑞膝盖一软，噗通一声，他狼狈单膝砸落在地。
沙漏只剩了薄薄一层底，快要走完了。
“认输吧。”
宁辞的手已经开始打颤，可她还是捡起了脚边的一枚镖，她摇摇晃晃，握着那枚镖，她往前一步、两步，两人间的距离拉近，宁瑞暗暗握拳，他模糊的视线中，宁辞的脚近了。近一些……再近一些。宁瑞喘着气祈祷。可宁辞又突然止住。
宁瑞爆发出最后一声怒吼，他拼尽最后一分力猛地往前扑去！
宁辞往后退了半步。
——半步。宁瑞扑了个空。
他直直摔在宁辞身前。
他不想输。可他没有气力了。宁瑞的手不受控地痉挛起来，他试图再往前一点，试图抓住宁辞的脚踝，可就是这点距离他也做不到了。
他只能用最后一点力气转过眼球，看炼丹堂的方向，看宁煌模糊不清的脸。他是什么表情呢？失望吗？宁瑞不知道了。似乎有什么灼烫的液体砸在他的手上。或许是宁辞的血，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救人！”
侍者大吼一声，台下早已准备待命的医者念诵治愈术，冰凉的灵力落在二人身上，迅速止住了出血。
有人上台将宁瑞抬了下来，也有人想接住宁辞，想把她带到台下，可少年撑着身体，她只是倔强地看着侍者，她的脸上，大滴大滴的泪珠涌出眼眶。
是我赢了。
说啊，是我赢了。
侍者愣在原地，她还在试图分辨宁辞的眼神，高台上，有人扬声，替她宣布了这一场的结果：“第二轮最后一场，宁辞，晋级。”
宁辞愣了愣，她忽的有些怀疑了自己的耳朵，她嘴角颤抖着，想笑却又扬不起嘴角，只是她紧绷的神经到底还是松下，她耳畔嗡鸣尖锐，黑暗终究将她笼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