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渺受到了惊吓,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梦里全是颠倒混乱的黑衣人在厮杀,溅得院子里满是血,以至于早上睁开眼时心砰砰跳个不停,再也无法重新入睡。
他轻手轻脚下床穿衣,回想起昨晚上的事,总觉得是做梦一般不真实,便走到堂屋,血腥味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极淡的梅花香,他昨晚也闻见过。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朦胧天光,他发现尸体和鲜血也不见了,堂屋干干净净的,和往常一样,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如果没有多出来一个人的话。
那人就卧在他平日最喜欢的贵妃榻上,身上依旧是黑色夜行衣,只是头上裹着的黑布和面巾都已经被取下,长发简单束成马尾,只是他还是没有看清对方的样子,因为对方的脸上多了一张银色的面具,将整张脸都遮住了,他只能看见面具之下苍白的皮肤,还有线条分明的下颌。
交叠在小腹前的双手也戴着黑色手套,整个人上下就没有裸.,露出来的地方,如同严防死守的屏障,不给人任何可乘之机。
连年龄也看不出来,但应该不会很大,年渺不由瑟缩起来,这是他出生以后第一次见到成年男子,震惊、好奇、害怕,各种情绪掺和在一起,又有种微妙的辛酸感。
明明他也和对方一样,却永远无法显现真实面目。
家里多了一个陌生人,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蹦来蹦去,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又企盼是幻觉,于是他用双手捂住眼睛,再一点点张开指缝,透过指缝看——这是很久以前母妃教他的方法,这样能让幻觉消失,看见真实。
他希望再次望过去,那个人就消失了,一切回归平静。
大概是上苍听到了他的祈祷,他透过指缝,看见贵妃榻上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黑衣陌生人,顿时睁大了眼睛,片刻的呆滞后,洪水般的喜悦又将他浇灌,让他几乎要站不稳了。
真的是幻觉!看来昨晚是在做梦!
他兴奋地放下双手,正想像往常一样去梳洗,却发现视线开阔之后,自己面前被阴影挡住了。
像鬼魅一样半点声息都没有,年渺被吓得一瞬间心脏骤停,倒退几步,手和声音都在颤抖:“你怎么、还在这里?”
许是太久没有和人交流过,他说话时有种用力咬字的不自然感,每一个字都很生硬,而且迟缓停顿,但始终没有忘记用女声发音。
对方俯视着他,双眼中露出一丝讶异,随即不由分说抬手,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将头高高仰起。
年渺能清晰感受到粗糙的布料在往下移动,以及薄手套下对方微凉的指温。
指腹停在喉间的凸起时,他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悲伤和绝望迅速弥漫开来,闭上了眼睛。
完了,他被发现了。
他的喉结并不明显,只要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但是这样直接上手摸,明显就是看穿了他的真身。
他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不是真话,但无论是真是假,他都只知晓一个道理: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一旦发现,就是死路。
“年覆雪跟我说过你的身份。”对方拿开手,依旧在打量着他,“在我面前无需如此。”
年渺慢慢低下头,忽而鼻尖一酸,说不出是放松还是其他,闷闷“嗯”了一声。
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要不了多久,等你兄长登基就行。”对方的视线从他身上收回,人也走向了贵妃榻,回答了刚才的问题,“在此之前我会一直留下,保障你的安全。”
年渺:“……”
对方的语气太过随意平淡,仿佛只是在交代按时吃饭一样简单,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都没有消化掉对方的话。
“你说、我皇兄,”他再也顾不上害怕和伪装,跑到对方面前,艰难吐出那三个字,“要登基?!”
这比昨晚上的事还要玄幻,在他的认知里,皇兄是寄人篱下的可怜人,保全自己尚且艰难,怎么十年不见,居然还要争夺皇位了?!
他这回用的是本音,清润而柔软。
“嗯。”对方坐在贵妃榻上,衬得年渺更像是外来者,“不用担心,他势在必得,这段时间你只需要跟着我,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年渺站在他面前没有动,许久才慢慢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我知道了,我不会给他添麻烦的。”他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声音有种颓丧感,“吃早饭么?”
这个跳跃太大的问题显然让对方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嗯”了一声。
变故总是来得太突然,让人猝不及防,尤其在这样的地方,没有谁能安稳一辈子,早在十年前年渺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他必须强迫自己快点收拾好心情,接受这一切。
只要乖乖待在这里就行了,只要等到皇兄登基就行了。
皇兄始终是记挂着他的,等皇兄登基,就可以来接他,他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了,只要把他接出牢笼,他愿意一直当公主。
至于这段时间会多出来的这个人,对于他而言,不过是多添一副筷子的事,毕竟对方看起来虽然冷漠,但也还算友好。
他漫不经心地熬着粥,不由想着,究竟是什么人呢?不像是皇兄的手下,因为对方竟然敢直呼皇兄的名字,那会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答应皇兄来保护自己?
厨房门外的光线被挡住,年渺心里一惊,抬眼望去,看见那个戴面具的怪人走了进来。
“识字么?”
年渺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对方弯腰抽出了一根细柴,蘸了水,在灶台上写了三个字,等年渺看见之后,又将水迹抹掉。
季一粟。
“我的名字。”他说。
渺:我说我是公主就是公主,没有骗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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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if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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