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尘出现在门口。
入眼的就是身上已数道血痕、双手被反绑在床柱上,还被用一条黑色缎带绑住了眼睛的林子风。
屋内还有林子风极力忍耐下的痛呼声。
这声音一出,沈卿尘原本就布满冰霜的眼,此刻仿若要结冰。
红衣男人正一手捏着林子风的下巴尖,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把短小尖刀,正在对着林子风裸露出的心口位置比划……
似乎是在看应当从哪个位置下手。
此刻听见动静,那人朝门口看来。
沈卿尘冰冷的视线,对上那双带着诡异亢奋、还染上了丝丝血红的眼。
犹如饿极的野兽在进食的时候被扰了清净,明显带着暴躁和阴狠的男人,几乎是瞬间就已至门口,闪至沈卿尘面前。
沈卿尘足底发力连退数步,一把尖刀险险擦着他的脖颈而过。
出手即杀招,刀刀致命。
几招交手下,沈卿尘和对方换了位置,停在屋内床前。
沈卿尘背对着床帐,微微侧头:“可有致命伤?”
林子风嘶哑开口:“还……死不了。”
似是开口说话都困难。
话落。
沈卿尘已挑起矮桌上一把长刀,并未回身,直接反手割断林子风靠向床外那根床柱上,捆着他的缎带。
片刻不停,男人再次进屋,进屋的一瞬将背后这房间的门合上。
两人再次交上了手。
屋内桌子、板凳、饭菜碎了一地,瞬息间两人就过了数十来招。
两人缠斗后分开,沈卿尘落于床前,红衣男人则是停在饭桌旁。
男人伸出中指,擦掉嘴角流出来的血,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不再恋战,直接跳窗而出。
沈卿尘并未追上去,而是回身去看床上的人。
这里动静太大,很快引来客栈的人。
伙计敲响了门:“客官,你没事吧?可是有什么需要?”
沈卿尘淡漠:“无事。”
伙计疑惑离去。
林子风还在艰难的伸手去解自己另一只被绑住的手,因为浑身伤口实在是太痛,仿若被狠狠插上了百十来刀!
几次他都差点痛厥了过去。
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不但能让人痛觉增加数倍,还能让人在受痛之时意识异常清醒,简直是……丧心病狂!
林子风费力的胡乱拉扯半晌,数次都解不开的缎带,被一双修长的手覆上。
林子风见状,索性瘫倒在床上,任由沈卿尘帮他。
被勒得痛极,甚至都快麻木的手腕忽然一松,手腕却没有落到床褥上,而是被略带冰凉的手接住。
浑身都火烧般的痛,这冰凉的触感此刻却宛如止痛的膏药,疼痛暂缓直让林子风不自主的轻声哼哼。
正托住林子风手腕,三指触上那脉搏上指腹,极其轻微的一顿。
因为位置的关系,沈卿尘探身攀上床沿,此刻几乎是俯身在林子风上方。
既然能让自己好受点,林子风现在可不管那么多。
他果断伸手,力道微弱的将上方和他原就距离很近、浑身散发微凉的人,一把拽下来。
“沈兄,我身上好痛,你好凉,让我……”言语之间,林子风直接埋首到对方颈侧,将人掀翻压住,把自己脖子上的伤口轻轻贴上去。
快被疼痛折磨疯的人,压根就没注意到身下之人的片刻僵硬,只自顾自的寻找最冰凉的地方,缓解着疼痛。
片刻后,沈卿尘的体温变暖。
被折磨得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林子风,这才离了那脑袋清醒着发疯的混乱状态,这才发现两人这姿势似乎不妥。
此刻再回忆,林子风只觉得没脸。
他方才竟如同粘人的动物一般,将人又贴又缠,抱着直在这滚上了一圈……
沈兄竟也不将他推开!
林子风默默将自己已经扎进对方领口的脑袋移开,闷声道:“现在不止痛了,沈兄,你起来些,压到我伤口了……”
话音才落,那略显温热的体温就已经离开。
衣裳摩擦的声音片刻,随后林子风被扶起,嘴边被放上一个瓷瓶,下巴被微微一抬,一股清凉缓缓滑入喉头。
耳边是沈卿尘较平日略显低沉的嗓音:“止痛的。”
林子风才喝下,又听闻一句:“伤口得及时处理,得罪了。”
“?”
这怎么还反过来了?不是应当他……
林子风还没反应过来,就惊觉身上一凉……
他身上仅着的里衣就被轻轻掀开,露出了身上所有的伤口来。
“啊!”林子风一声惨烈极了的痛呼响起。
是他强迫自己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奋力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
伤口砸向床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仿若再次被劈了数刀!
分明都没有那么疼了的。
这一摔,险些要了他半条命去,竟比他上一世死的时候还痛!
屋内有片刻静默,之后只余林子风痛极的吸气声。
林子风死死抓住褥子埋住脑袋……
沈卿尘可能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可林子风自己知道,他喜欢的可是男人!
那仿佛有病的变态红衣男人之前将他亵裤都褪了,他现在可只着了里衣!
忽而他又想起,那个男人还说要在他大腿上刻字来着……
刻没刻上字林子风现在还不知道,可从腿上的疼痛程度,他能感觉到上面定是有刀伤的。
一想到自己就这样赤条条被沈卿尘看着,他一面害怕自己会出现让自己颜面尽失的反应,一面又诡异的只觉耳热得不行。
有那么一瞬,林子风觉着那个变态男人肯定给他还加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药!
“子风。”沈卿尘第一次这样喊他。
莫名的,林子风忽然呼吸都困难了一些,他喉头滚动。
“让我帮你诊治,若是伤口恶化你会更难受。”
林子风只忍痛朝后伸出一只手搭在褥子上,固执道:“药给我,我可以自己上。”
“你现在能动?”
林子风身体力行,起身给对方看。
然后“砰!”的一声,又落回了床榻,几乎把他自己痛得意识都恍惚了一瞬。
林子风还欲挣扎,这次沈卿尘并没有再理会他的意见。
只将人翻过来,在林子风再次挣动之时,用被褥盖住了林子风的腰。
林子风这才安静下来,不再乱动。
沈卿尘拿出伤药仔细将其涂上。
间歇,他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睫毛微颤的人,更加放轻了力道:“还是很痛?”
指腹在泛着红痕却未见血的一条伤口擦过,指腹下的人轻轻一抖。
林子风身上就数鞭伤最多,想来是最先用的鞭子。
刀口也有,他看得分明,几乎都被被褥盖住。
矮凳上的刀具还有好几把都没沾血,想来是还没有来得及挨着用上。
可有一半的刀具上都或多或少染上了红色。
沈卿尘眼眸沉沉:“是我来得太晚……”
许是沈卿尘喂下的药起了些作用,疼痛似乎减缓了些。
只是,此刻沈卿尘那动作轻轻,还不如稍微重些!
直让林子风心头发痒、头皮发麻。
林子风正忍着,闭着眼努力分散自己注意力不去看沈卿尘,不去在意伤口上的体温……
他转移注意力去想着日后怎么报复回来。
定要将那男人揪出来,用沾了辣椒油的鞭子狠狠抽上百十回!
不是喜欢刻字吗?到时候就在他脸上、背上刻满辱骂他的话!然后拖出去挂在人最多的地方,以泄心头之愤……
还要用上他那药,再在刻满字的伤口淋上糖浆,放上虫蚁……
越想越咬牙,越想越上头,各种损招从脑子里蹦出来,直让林子风为自己暗暗握拳!
忽而沈卿尘这一句话入了耳,心里莫名一跳。
林子风愣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神去看沈卿尘。
此处背光,林子风并未看清对方的表情,只看到昏暗的视线下那下颚的轮廓,和脸部侧影。
不过这带着歉意的话语……
怎么都,不应当是由沈卿尘说出来。
曾经。
养母被人欺凌,他半夜爬墙,将那欺凌养母之人家里耕地的老牛药死,被发现。
别人找上门来,养母道这事与她无关,将他交出,他差点被活生生打死,最后一身伤被扔到村尾,爬都爬不动,也无人来领他回家。
陆无忧被人推下莲池,被捞起后昏睡三天,他自作主张谋划一场,让推陆无忧下水的人摔断了腿。
后,事情败露被围殴,他带伤逃回陆府,陆无忧道他残忍。
陆少辰在宴会被人针对,他知晓后,设计让其针对之人名声尽毁。
陆少辰知晓后,来寻他,道他心思恶毒,不知所谓。
没人喜欢他。
就连他前世最爱慕之人宋怀安,他小心谨慎,也只是捧上自己一颗真心,似乎也不受待见。
对方无意提及、夸赞数次的价值不菲的砚台,他搜罗出来奉上。
那人委婉说他挥霍陆家钱财,可那些钱是他自己赚的。
对方生辰,他大大操办一场,只为博他一笑,那人道他铺张。
有人惹宋怀安不高兴,他也只是挑拨了那人和同窗的关系,也未曾自己亲手做下什么,如此谨慎,也能被说是心术不正……
从来没有人会领受他奉上的好意。
也没有人会对他带有歉意。
他今日是受伤了,可能这些伤口看起来是有些惨烈,毕竟除了脸,几乎遍布全身。
可……这和他沈卿尘有什么相干?
分明是他将沈卿尘也牵扯进了这档子事,估计还被那疯子给惦记上了……
只是没有买到他,就暗暗跟踪观察了他一个来月……
这样死死咬住不放的人,那人之后定还会找来。
分明是因为自己还留下了后患……
他为何要只因来晚了还觉得歉意?
“我观这药效恐还有半个时辰,你的伤口需止血,所以……”
林子风对上对方的视线,刚要开口。
沈卿尘两指就已经点上他身上一处穴位。
“……你先好好睡一觉。”
困意袭来,林子风的那句为什么还未问出口,眼里就只留下了沈卿尘那双逐渐模糊、略显担忧的眼眸……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