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掌灯在画舫两侧查看。
周文礼在岸边死命的挥手:“这里!”
画舫靠岸,两人顺利上船。
“周公子?你怎会在这,还这样……”狼狈。
侍女递过干净的布帛和衣衫,在看到周文礼身后同样衣衫湿透的林子风时,闭了嘴。
这周公子游戏人间的名声在外,今日又一身里衣,此刻身边还带着个样貌不俗的男子,以他平日的作风,在做什么不言而喻。
侍女只道:“两位公子请随我来,先换身干净衣裳。”
画舫为备不时之需,一直都有为客人准备各种衣衫。
周文礼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不客气的接过布帛擦了把脸,准备披上衣裳的手一顿,转而扔向身后的人:“你用。”
林子风沉默的用衣裳擦拭头脸和手上还在滴落的水。
此时画舫重新离岸,烛火再熄,只余一盏小小的灯笼,被侍女提在手里,照亮这处。
这样就不会影响其他客人继续观赏腐草化萤。
琵琶音再起,光点向画舫开始重新聚拢。
有宵烛围在林子风身边,小心翼翼落在林子风湿润的肩头。
林子风侧头,将宵烛拢在手心,缓缓眨动眼眸。
前世的他极力避免接近水域,所以,这还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看到宵烛。
原来是有翅膀的虫子,发亮的是虫子的身体,并不是什么草。
画舫上的客人,许多是慕名而来,可却在看腐草化萤的时候被中断。
显然这处动静不小,有人好奇来看发生了何事。
谁曾想一眼就看到昏暗烛火下,被救起的漂亮落水少年,被光点环绕。
而这一幕,也早已落入画舫二楼某些人眼中。
湿掉的衣裳被冷风一吹,激起一身的鸡皮,周文礼忍着冷意将宽大的布帛展开,披在身上,臭着脸赶走来看热闹的人:“眼瞎的东西,来凑什么热闹?!”
本少爷的笑话也敢来看,简直是嫌命长!
他平日就是个娇生惯养的,没好气催促:“好冷,我们快走。”
两人跟随侍女去换衣裳。
可显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不敢惹这位周家纨绔。
“哎?这……不是周公子嘛?”声音是从二层传来,怎么听怎么吊儿郎当。
周文礼只听了一句,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又有人附和:“周公子艳福不浅啊,这是带着人来的?这是好事到一半了还不忘出来看宵烛?”
显然有人注意到,跟在周文礼身后的林子风。
这两人话说出口,怎么看都不像是周文礼的朋友,更像是和他有过节。
周文礼额角猛跳,他素来就都不是个忍耐性子,今日本就窝火,此时还被人找茬,有仇自然当场就报。
他立刻抬头,气死人不偿命:“怎的,就如此羡慕?你周爷爷我随时身侧都是美人环绕,不像有的人,恐一到夜晚就孤枕难眠吧?”
这些穷酸,日日只会拿他好美人说事,一个个道貌岸然,就跟他们就不会行那事一样。
怎么,他们就做得,他周文礼就做不得了?不就是他有财有精力,身边人多了些!
这怒气勃发的一眼朝上看去,才看清上面哪里只两人,分明有五六人。
宋怀安和那陆家病秧子竟然也在。
周文礼嚣张跋扈的态度尽显,他就说,齐中升这狗东西今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怎么也敢来触他周爷爷的霉头,看来是找到了靠山呐!
“不过,齐兄你也不必烦扰,这就是命,潇洒倜傥的周公子我嘛,命里就不缺桃花,而你呢~注定就是孤寡一人~哪怕勉强凑进人堆也一样~一个女人也无~”
齐中升脸色涨红,“你……你……你!”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就没了下文。
要比嘴损,和这帮子道貌岸然的家伙对上,他周文礼就没输过!
等不出下文,周文礼心中起也舒服了些,迈步准备离开。
却不想,二楼那病秧子扶着栏杆故作疑惑开口:“子风兄?”
就这点距离,还用疑惑?
林子风鸟都没鸟他一下。
周文礼见两人关系也不怎么样嘛,立刻呛声:“没见人不想搭理你么?还子风兄,你倒是会攀关系。”
陆时晏自然不想招惹周文礼,他只往宋怀安走近两步,跟求助似的:“宋大哥……”
周文礼没耐心,此时示意侍女,跟着侍女朝前走去,不再理会二层那些人。
林子风也跟着离开。
宋怀安疑惑看了眼楼下的人,又看了眼叶兄,终于还是没忍住:“子风,你为何在此处?还与……”
林子风声音没有起伏,甚至没有回头:“落水了。”
宋怀安还在犹豫怎么开口,陆时晏就大声道:“子风兄,可是有人欺负你?没关系,现在我们都在,会帮你的,你只需说出来!”
这话听得周文礼额角乱跳,他从来都不是个在乎自己名声的人,甚至于他一直以自己放荡之名为傲。
可此情此景,这陆时晏能嚷嚷出这种话,可不就是在暗示他把林子风怎么样了吗!
虽然他昨日是有过这些个想法,可今日看过林子风拿刀宰他还不眨眼的模样,他哪里还敢想着和他有个什么!
他怎么就忘了,他自己是不在意,可林子风肯定是很在意名声的啊!
周文礼立刻回头看了一眼林子风脸色,慌忙撇清,指着上面的人震怒:“陆时晏,屎你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林公子了?!!”
从今日开始,他必定离林子风远远的!和他划清界限!名声也必须划清!
这话说得过于粗俗,陆时晏自知不敌,遂不搭理他,只越描越黑:“周公子,也请你适可而止,同样身为男子,你对子风兄既做下这种事情,可曾想过……”
“我做什么了,我做什么了!啊!你陆时晏是疯狗吗?乱咬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上来对你做点什么!”
周文礼简直被气疯了,再得罪林子风,让他自己遭殃,还不如拉着这始作俑者一起下水。
说着周文礼就要往楼上走,陆时晏这时候才话一顿,僵在原地。
毕竟周文礼疯名在外,什么做不出来。
宋怀安见陆时晏确实被吓到了,将人虚虚陇上,呈保护之姿:“小晏,不怕,我们都在这,他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周文礼一向是说出口的就能做到,但是,没做过的,谁也休想用来抹黑我!”
林子风没有理会众人狗咬狗,只沉默往前走,此时刚好越过周文礼。
周文礼想到什么,立刻改了口:“当然和林公子交好可算不上什么抹黑!可周某没做过的事,陆时晏你今日胆敢胡乱造谣出去,我明儿个就将事情在你身上坐实了!”
下面发疯的人那些话,让陆时晏听得直皱眉。
这周文礼平时不是不会维护身边人么?今日怎么反应这么大。
陆时晏被威胁 气得一堵,只好闭了嘴。
待两人的视线消失在一楼,陆时晏这才朝众人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中升立刻道:“我们都知道,时晏兄你就是心太好,想要为朋友出头,可明显别人不领情啊!”
齐中升显然没有什么眼色,今日他原本能插上话的机会就不多,又想攀附结交。
此刻见众人神态各异,他便继续发挥:“周文礼看来挺在乎他这次这个情儿的……”
“闭嘴!”
宋怀安忍了又忍才险些吼了出来,吼完,他再去看叶兄,却发现这二楼哪里还有叶兄的身影。
宋怀安有些慌的情绪外人恐怕看不出,陆时晏自然能看出。
不愉的情绪从陆时晏眼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很好的收起。
见陆时晏没有说什么,脸色难看的齐中升只好暂且先咽下这口气。
厢房内,烟雾缭绕。
被热水浸泡过,才驱走附骨寒意。
林子风换好衣衫,湿发披肩。
桌上被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林子风端起。
门被推开。
周文礼抓着后脑勺出现在门口,他自来熟的进屋关门,在屋中桌前坐下,还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动作一气呵成。
见林子风不说话,他像是忍无可忍,喝完了一整杯茶,这才开口:“那什么,你和那姓陆的有过节?”
林子风咽下一勺姜汤,抬眼:“怎么?”
被对方这么看不透情绪的盯着一反问,周文礼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昨日到底是饮了多少酒,才脑残到去招惹林子风的啊!
周文礼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不是你到底怎么他了?陆时晏那小子平日不是挺能装的么,怎么一到你这里,还能让他变得娘们儿唧唧的?”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好奇。
一丝疑惑出现在林子风眼中。
前世周文礼不是和陆时晏关系还行?
就林子风都看到过一次他给陆时晏送东西。
怎么现在在周文礼眼里,陆时晏那些无往不利的手段,又像是失了作用?
周文礼一副我早已看透的表情:“你可别说你们没过节啊~我爹那可是有十来房小妾,那后院里那些手段方法我从小耳濡目染,我用脚指头都能看透,就陆时晏那点演技……”
周文礼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都不在我眼里。”
周文礼这人除了好色成性还有个臭毛病,就是想知道的事情,费尽手段也要翻个底朝天。
“我刚可是看见了,你那师兄也在上面呢,都没帮你说句话,是不是陆时晏喜欢你师兄,给勾搭到手了,所以才这么对你?”
他咂咂嘴,越想越在理,道:“我估摸着是这么个意……”
未完的话被周文礼硬生生咽下了下去。
几息静默后。
周文礼看着林子风握在手里出现裂痕的瓷碗,迅速僵直站起。
“那什么,待会儿靠岸你直接走就行,我就是来看看你还需不需要什么,我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啊,你……你现在就好好休息!”
话尾音还在屋内,周文礼就已经闪身屋外,顺手死死带上了门。
门带起一阵风,屋内只余林子风一人。
他久久保持着端着空碗的姿势,像是在想什么,百思不得其解。
“啪~嗒!”
有血从林子风手掌滴落在地,因抬手而露出的半截皓白的手腕,也蜿蜒而下一抹红色。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吧。
是啊,从来,从来都没有谁会站在他身侧,哪怕是这一世遇见的,对他如此好的沈卿尘。
小子风难过了。
摸摸头,抱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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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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