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妙元还半信半疑。
但当她无论去哪儿,都有这两个凶神恶煞的武卫跟着,并且严密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时,妙元肯定了晴芳的想法:
顾舟确实在派人监视她。
可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呢?
因为她昨夜偷翻他的衣袋,被他发现了吗?
可若是如此,他为什么不当场揭穿她,反而在今日派了两个这么明显的“眼睛”看着她?
妙元去了书房。
看书时,那两个武卫就大喇喇站在房门处,妙元把心一横,示意晴芳上前关门。
好在,这回他们没有跟进来。
妙元想,他们要是这都敢跟进来盯着她不放的话,她就要派公主府的侍卫把他们打出去了。
哪有人监视都这么明显的?
妙元咬了咬牙,决定等顾舟回来再问。
今日的头等要事,是她要先把给皇兄的信写好。
虽然把那两个武卫关在外面,但妙元依然不敢使唤太多人进来。
——抗拒、关之门外都可以解释为妙元在耍脾气,但她实际在做什么,是万万不敢让顾舟发觉的。
妙元装作看书的样子,只让晴芳站在旁边给她磨墨,快速而谨慎地写完了信。
但很快,妙元就发现,写信简单,在这两个武卫严密的监视之下,如何把信交给邓燕让她带出去,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
妙元傍晚时带着仆婢在行宫中逛了逛,敏锐地发现,除了这两个武卫,还增添了许多陌生面孔,要么守在宫道上,要么守在玉芙殿外围……
妙元回到殿中,把自己写完的信藏到妆奁最下层抽屉的暗格里,和赵管事送来的密信一同收好。
她现在摸不清楚到底都有什么人盯着她,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这信再迟两天送也无妨的。
顾舟回来时,妙元并不在玉芙殿中。
她甚至去寻了陈太后,在陈太后诡异的目光里,安然地坐在陈太后殿中用膳吃茶,直到陈太后要就寝了,她才从里面出来。
顾舟就站在外面等她。
而此时,那两个一脸凶相的武卫也不见了。
妙元斜了顾舟一眼,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径直往前走去,在路过顾舟的时候,被他飞快拽住了小臂。
“姜妙元,”顾舟声音冷硬,“你难道看不见我?”
妙元停住步子,心想他这是什么问题?他难道猜不出她在生气?这话问的,就好像他是刚启蒙的三岁小儿似的。
妙元甩甩手:“还没回去呢,等回玉芙殿再说。”
她可不想在陈太后的寝殿正外头跟顾舟吵架,丢死人了。
顾舟的手便松了松,顺着她的小臂往下滑落,扣住她的手腕,与她十指相扣。
妙元:“……”
顾舟掀唇微笑。
她既然怕在外面吵架丢人,那定然也不会挣扎得太厉害引人注目了。
顾舟牵着妙元的手往前走去,妙元果然乖乖地跟在后面,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陈太后所住的长秋殿离玉芙殿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宫道静谧,没什么人,只每隔一段距离便站着一个穿盔戴甲的侍卫。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宫道上,影子在宫灯的映照下变长变短,时有重叠,倒真像一对情投意合的眷侣,亲密悠然。
然而这份平静,在进了玉芙殿之后,瞬间就消散了。
妙元快速挣脱开顾舟的手,提裙跑到榻边坐下,就好像手指被顾舟攥麻了一般,甩了几下,又用另一只手在上面飞快抚动。
妙元觉得别扭……而且好奇怪。
明明很久之前也这样一起牵过手走路,还是她主动的。但今晚,她心里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让她感觉手背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心跳似乎也有点快。
妙元抬头看看顾舟,见顾舟因为她挣脱开而神色不快,当即张口,先发制人道:“你为什么派人监视我!”
顾舟斜靠在屏风旁的梳妆台上,双手抱臂看她,眼神睥睨,颇有些居高临下。
“我为何不能派人监视你?”
“……”
妙元再次被他噎得说不出话。从君臣大义上讲,她是公主,他是臣子,他凭什么监视她?这是以下窥上,是大不敬!
但妙元若真是把这种话说出来,在此时的天下局势面前,才会显得可笑。说不定顾舟又会讥讽她,他那嘴里现在就吐不出什么好话。
妙元撇了撇嘴,正觉得委屈时,顾舟开口了。
“镇国公早就让我盯着你。”顾舟面色慵懒,淡淡道,“从前我觉得有我看着就行,现在发现还是不太够。”
妙元有些怔愣,不太够?
“姜妙元,”顾舟眉梢微挑,“你似乎有事瞒着我啊。”
妙元浑身一僵,整个人都警惕起来。
他说的是什么事?她偷翻他衣服的事?还是暗中与皇兄那边联系的事?亦或是二者兼有之?
但她绝对不能承认。
妙元绷着脸道:“我能有什么瞒你的?”
顾舟也不想追问她,他直起身,走到妙元身旁一坐,语气加重几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暗中与李少季那边取得联系,被镇国公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后果?”
妙元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什么后果她当然知道,历来那些参与政事之后失势的公主,下场无非就是一个死字。
但她的皇兄就在南地,她又岂能畏手畏脚,只等着皇兄来救?
皇兄尚且自顾不暇。
妙元道:“你怀疑我与皇兄通信。”
她看顾舟神色,就什么都明白了。仿佛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她的指尖僵硬无比。
哪怕只是怀疑……只是怀疑,只要顾舟将这份怀疑告诉镇国公,他们甚至都懒得求证,估计都不会再留她的性命。
父皇走了之后,整个长安城中……没有人在乎她,镇国公就是一杯毒酒让她悄无声息的死了,都没人会为她问一句。
此时此刻,妙元再说什么都无用,她已经不能为自己辩驳。
妙元嘴唇苍白,直到指尖被顾舟握住,她才蓦然惊觉,她竟然整个人都在发抖。
顾舟眉心微蹙:“你慌什么?我又没打算揭发你。”
妙元眼睫颤动着看向他,面上仍是惊疑。
“只要你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不要再试图私下做什么小动作。”顾舟顿了顿,“等回长安城内之后,我就会把人撤掉。”
妙元嘴唇微张,却是不语。
顾舟只当她是听进去了。
他目光环视四周,想起她昨夜趁他睡着时的小动作,语调又是微沉:“你从前并未关心政事,如今就更不要掺和。你不掺和,我可以保你一生的平安,还有公主荣耀。”
妙元指尖微蜷,被顾舟握住的地方,渗出了细密的汗。
顾舟补充道:“再加上你皇兄的平安。”
妙元心如擂鼓,思绪纷乱。
若她皇兄能够杀回长安,她们兄妹二人的命何须顾舟来保!
他只让她不要参与政事,不过就是怕她在皇兄起事时出力。可如果那样,纵使保住了性命,但一辈子都生活在乱贼的阴影之下,这种平安又有何意义?!
“你整天琢磨那些有的没的,”顾舟扬了扬眉,“不就是怕在这乱局之中搭上性命?我现在应和你,你就不要再擅自动作了。若不然……”
“顾舟,”妙元声音轻颤,“你是在背叛镇国公吗?”
“背叛?”顾舟神色一顿,随即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弯了弯唇角,“我为镇国公做了那么多事,保下两条人命而已,这有何难。”
妙元小心试探:“若是镇国公日后得知……怪罪于你……”
顾舟面色微寒:“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妙元沉默了。不管她如何想,都不得不面对,她如今受制于人的这个事实。
她只能暂时接受顾舟的提议。
妙元轻轻问:“你不揭发我,是因为还喜欢我吗?”
顾舟蓦地一嗤,笑出了声。
他垂眸看着妙元的发顶,语气凉薄,将所有的情绪都掩盖。
“你这自作多情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顾舟笑道,“既然是报复,我报复一个死人多没意思。”
妙元不说话了。
信不信顾舟暂且不论,她既然已经引起了他的警觉,那她一时半刻,写好的信定然是送不到皇兄手中了。
看来她明日要再找个机会,把信销毁才是。以免还未送出就被人发现,反倒惹事。
妙元心下稍安,但短短一夜之间,她的心绪经历如此变化,到底难受。
就寝时,顾舟罕见的没有多折腾她。
接下来在行宫的日子,妙元就规规矩矩地待在玉芙殿中,除了应邀去行宫外与谢三娘子玩了两次,她出门最远就是玉芙殿外面的那片空地。
如此有惊无险,夏日刚过,立秋已至。
妙元随车队回到长安城内。
虽然顾舟依照承诺撤下了武卫对她的监视,但妙元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重新在公主府安顿好的第三日,妙元再次出府,去往皇陵。
这是她早逝生母孝贞皇后的忌日,妙元要去皇陵祭拜她。
顾舟知晓此事,赶在傍晚去皇陵接妙元回府。
在孝贞皇后的灵位前,顾舟看到了与妙元站在一起的,另一个女子。
女子穿一身素淡衣物,不饰簪钗,发髻挽成妇人模样,瞧着比妙元大两三岁,眉眼间与妙元还有些相似。
——顾舟在七年前,亦零星见过她几次。
长安城众人大多知晓,琼华长公主之所以受尽先帝宠爱,是因为早逝的孝贞皇后,是先帝心中挚爱。先帝爱屋及乌,才对琼华长公主诸多纵容。
但大约很多人都已经忘记,孝贞皇后在入宫之前,是时任光禄寺卿岳明远的夫人。
而此时站在灵位前的另一个女子,就是云安郡主,孝贞皇后入宫前,与从前丈夫所生的亲女。
琼华长公主同母异父的姐姐。
迟到的)七夕快乐!单身的不单身的都快乐~~
这章发个小红包庆祝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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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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